朕只想要GDP 第210節 作者:未知 “王爺,你該覺得慶幸,你是天潢貴胄,又坐擁幾十萬軍民,總算可以保得性命。” “還有世子你,你也該慶幸的。” “你的母親年過四旬,方?才殞命,她享用了這?麼多年的榮華富貴,即便我再三要求醫師延長?毒藥的發作期,她死前也僅僅只是受了幾個多時辰的折磨罷了。” 她垂下眼簾,回憶往昔,神?情不無悲憫:“而我的姑母,在痛苦中掙扎了一夜,最後生下她唯一的骨肉。那是個小弟弟,孃胎裏中了毒,渾身發紫,只哭了幾聲?,就沒了氣息,姑母先是經受了喪子之痛,然?後才毒發而死,你母親死前所承受的折磨,豈能?抵消其萬一!” 魏王父子都沒有做聲?。 餘盈盈見狀也不介意:“先前我義弟勸我,讓我不要來直面世子呢,但我覺得,還是來見一面,把話?說清楚比較好。” “我捫心自問?,俯仰無愧,又何必氣弱躲閃,平白弱了聲?勢,使天下人取笑餘氏怯弱?” 她言辭有力,目光堅定:“餘家今日只剩下一個女兒,卻也未必不能?頂天立地,支撐門楣!” …… 魏王到底還是強撐着?出面召見了麾下一干文官武將,待到李世民率軍入慶州時,也叫長?史攙扶着?與其會晤,只是這?會晤剛結束沒多久,便匆匆傳了大夫過去。 窺得內情的心腹悄悄回稟主公?:“魏王的壽數,只怕沒有多久了。” 李世民微覺詫異:“還真是被嚇死了?” “一半一半吧,”心腹道:“半是被餘姑娘嚇得,還有一半是他自己?鬱結於胸,難以接受大業將敗的結果。” 魏王已經敗了,陪都之敗近在眼前,而這?兩方?的先後終結,不也意味着?由他們?的先祖所開創的王朝就此終結嗎? 魏王本?來就是個文藝青年,一朝將先祖基業葬送掉一半,心裏邊毫無感觸那就怪了! 李世民對魏王死活不甚在意——反正還有李天榮在,慶州業已臣服於他,魏王即便此時亡故,之於他也無傷大雅。 至於陪都那邊兒…… 也差不多到火候了。 …… 自打?魏王獻城於德州的消息傳來之後,一連數日,天子只覺得自己?頭頂的那片天都是陰的,恨不能?一日三次的扎魏王小人,順帶再找人做法狠狠弄他纔好! 你也是李家子孫啊,又是當世親王、天子皇叔,怎麼能?帶頭向叛軍投降?! 更讓他惱火的是,到了這?等關頭,太上皇倒是不想着?跟他爭權了,該放手的全都放了,藉口養病不再過問?朝政,端是一副頤養天年的架勢! 該死,你早幹什?麼去了?! 太上皇越是如此,天子便越是不肯讓他輕輕鬆鬆從這?裏邊摘出去,一日三次的前去問?安,朝中大事必然?親去詢問?太上皇的意思。 這?日天子午後照舊去給太上皇問?安,還沒進門,就聽見庭院裏傳來一陣歡暢的說笑聲?。 天子眉頭微動,侍從便悄聲?道:“是九公?主和鄭國夫人來了。” 天子面露了然?。 這?位鄭國夫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前的李嶠之妻鄔翠翠。 當日鄔家作爲太祖功臣,第一個倒向魏王,着?實打?了天家父子一個措手不及,原以爲鄔翠翠要麼跟着?李嶠投奔德州,要麼跟着?兄長?一起投奔魏王,卻不曾想她哪兒都沒去,反倒返回陪都城內居住了。 太上皇聞訊之後遣人接她入宮,臉上不無慍色的問?她,何以不曾跟隨兄長?往投魏王。 鄔翠翠先是怒斥天子亂政,無人君之像,繼而又道自己?父母俱喪,皆埋骨於此,兄長?東行,是爲保全鄔家血脈,而她獨留於此,卻是要爲父母守孝,看顧墳塋。 太上皇聽罷爲之色動,終究不能?因爲鄔二郎轉投魏王而責難於她。 而在此之後,糊里糊塗過了小二十年的鄔翠翠,卻做了一件令人瞠目的大事。 李嶠雖與她斷了夫妻之緣,卻將先前從鄔家所獲得的財貨乃至於天家賜下都留給她,而鄔翠翠自己?的嫁妝和鄔夫人的私房也是一個天文數字。 當日陪都夜變,蒙災的百姓不計其數,整個城市都被燒塌了一角,鄔翠翠遂將所有財貨悉數折換成錢,只留下衣食之用,剩下的全都用來重?修陪都了。 那可是世代公?卿的鄔家的一半家財啊! 只怕連天子都未必會有這?麼闊綽的手筆! 鄔翠翠因此極得聲?譽,天子饒是厭惡於她,也不得不爲全物議,而賜予她一個國夫人的封號。 左右也只是一個虛名?罷了,天子這?樣想。 鄔家的丫頭看起來倒真是有些長?進了,只可惜再怎麼長?進,也就那樣了,直到今日,還當太上皇是一心疼愛她的義父呢! 天子心下微哂,沒有入內,轉身離開了。 而庭院之中,鄔翠翠正在卷着?袖子,親自爲太上皇煮茶,從碾到磨,再到燒水沖泡,都不肯假手於人。 太上皇半靠在座椅上,臉上帶笑,神?情和藹如一個尋常的老人:“說了多少次,這?些事情讓下人去做就好了,何必如此費神?呢!” 鄔翠翠用扇子打?着?風,眼睛緊盯着?水壺裏的泉水滾了幾滾,腦海中不知怎的,忽然?間?回想起從前總跟自己?針鋒相?對的,那個寄住在魏王府的表姑娘來。 說來也真是孽緣,表姑娘不僅僅是她第一個丈夫的心上人,後來也陰差陽錯的成了她第二個丈夫的義姐。 再後來,也是這?位表姑娘輾轉託人送了她求而不得的東西過來。 “一點點就足夠了。” 送信的人向她轉達表姑孃的話?,鄔翠翠幾乎能?猜想到表姑娘說這?話?時候的表情。 寶石一樣明豔,卻又棱角鋒銳,飽含殺機。 壺裏的泉水第三次滾了起來,那升騰的熱氣使得她眼眸微眯,口中卻笑道:“可不成,這?是女兒的一番孝心,怎麼能?讓他人代勞?” 九公?主在旁,語氣含着?幾分醋意,嗔怪道:“父皇,翠翠可是專程找師傅學得呢,女兒先前也想讓她操持一回,她卻不肯,說也就是孝順您老人家的時候,才肯出這?份心力呢!” 太上皇被逗得哈哈大笑:“今天這?不就叫你趕上了?且等着?吧,總有你的便宜賺!” 九公?主眼睫微垂,含笑不語。 第145章 太上皇如今真是老了。 從前?之所以顯露落寞, 是因爲?被?迫西逃,不得已將手中權柄交予他人——即便?只是表面上如此爲?之,也足夠讓這個唯我獨尊了幾十年?的人深感痛苦了。 那時候的瑟縮與愁苦是演的, 但現在?的瑟縮與愁苦,卻都是真的了。 他很清楚當下朝局已然糜爛不堪,更清楚自家?先祖披荊斬棘開創下的這個王朝, 也已經敲響了喪鐘。 李長生是這個王朝的掘墓人,而?他先前?當政之時的種種舉措,又何嘗不是在?這個本就奄奄一息的皇朝身上下了一劑猛藥, 進一步加快了末日?的來臨? 現在?,他是真的有點開始享受含飴弄孫的時光了。 至於權柄……天子不是一直都想方設法的想要奪走?嗎? 都給他也便?是了! 而?他,這個垂垂老矣的天子,便?只是每日?聽聽江南時興的曲子, 叫女兒陪着?出去散散步, 又或者如今日?這般,跟年?輕的孩子們一起喫茶。 雖然知道外界仍舊是風雨飄搖, 但此時此刻身在?此地,嗅着?不遠處傳來的悠遠茶香,倒真有種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滋味呢! 大概真是因爲?看開了, 亦或者是鄔翠翠專程從極西之地購得的茶葉確有神效,近來每隔兩日?喝上一回,不止白日?裏?較之從前?更有精神, 夜裏?也能安枕了。 太上皇當然不是全無防範之心, 也曾經專程讓御醫前?來探查過,最後卻也沒能發現什麼?蹊蹺, 再見鄔翠翠自己也一同飲用茶水,面無異色, 也就打消了疑心。 這個傻孩子,又能幹出什麼?事情來呢。 他暗地裏?笑自己大驚小怪,杞人憂天。 昨天晚上颳了一夜的風,鄔翠翠在?不遠處煮茶,太上皇耳聽着?她咳嗽了幾聲,不由得關切幾句。 鄔翠翠蹙着?眉頭,聲音略有些沙啞:“大概真是受了冷,且再回去瞧瞧,若是實在?不好?,就到城外莊子裏?去住幾天,將養好?了再來看您。” 太上皇免不得又賜了好?些珍奇之物和藥材與她。 如是間隔兩日?,再到了鄔翠翠進宮的時候,太上皇卻沒見着?人,使人出宮去問,才知道鄔翠翠兩日?前?便?病倒了,倒是留下了太上皇喫慣了的茶葉和沖泡的方子,讓人帶進宮裏?去,道是不要誤了太上皇的雅興。 太上皇嘴上失笑:“這傻丫頭,好?好?養病也便?是了,倒還惦念着?我!” 私底下還是讓太醫來瞧茶葉和方子是否有何不妥。 兩名太醫眼看之後,都道是與從前?無異。 太上皇疑心盡消,遂令左右依照鄔翠翠送來的方子煮茶飲下,起初還不覺得有什麼?,甚至於還精神矍鑠的打算往後園去賞梅,不曾想走?出去幾十步之後,卻忽然發作起來。 近侍們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太上皇腳下忽的一個踉蹌,順着?臺階骨碌碌滾了下去。 衆人給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一窩蜂衝了下去,只見太上皇面色慘白如紙,額頭生汗,還當是他上了年?紀骨頭薄脆,高處跌落摔斷了腿。 一疊聲吩咐人去取了躺椅來,意圖將人攙扶上去的時候,卻聽太上皇發出一陣淒厲至極的慘叫,渾然不曾理會那些伸過來攙扶他的手,整個人宛如一條被?打斷了脊背的野狗一樣,毫無儀容的在?地上抽搐打滾。 近侍們看得呆住,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是過了好?一會兒,纔有人道:“都傻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快去請太醫!” 太上皇狼狽至極的匍匐在?青石磚鋪就的地面上,方纔從高處臺階摔落,臉頰蹭破了皮,露出內裏?鮮紅的皮肉,他卻也感覺不到了。 因爲?跟肚腹之中傳遞出來的痛楚比起來,臉上的那一點點痛苦,實在?是太過輕微了! 痛! 好?痛!!! 腸胃裏?好?像是鑽進去了一條劇毒的蜈蚣,正飛速的挪動着?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幾十只腳在?五臟六腑中肆意爬行,劇毒的汁液源源不斷的從它的肢體內涌出,瘋狂的腐蝕着?他的內臟。 又好?像是有一支燒紅了的鉤子,那泛着?紅色熱火的尖端勾住了他的肺腑,將腹內臟器烙得發黑糜爛的同時,持鉤的人又一點點的用力,意圖將他的五臟都從喉嚨裏?勾出來纔好?…… 太醫前?不久纔來看過茶葉有無問題,再度被?傳喚回來,尤且有些驚詫,人還未到近前?,便?聽見一陣令人耳膜發酸的、浸透了痛苦的哀嚎聲傳入耳中——不是太上皇,又會是誰? 到了近處去看,兩個太醫面面相覷,膽戰心驚:“這,好?歹也要將太上皇攙扶起來,才能診脈啊……” 不過說實話?,看太上皇當下這狀態,診了脈大概也就那樣了…… 幾個近侍壯着?膽子去扶,然而?太上皇掙扎的太過厲害,竟也不能如願將其制住,且太上皇身份尊貴,又非刑犯,他們又怎麼?能強來? 一羣人看着?他在?地上翻滾慘叫,滿面愁容,另又有人去請天子前?來主持大局。 …… 太上皇此時享用的毒藥,前?不久剛剛取了魏王妃常氏性命,是以讓服藥人最大程度遭受折磨爲?目的炮製出來的新型毒藥。 天子聞訊匆忙趕來,就見太上皇伏在?地上抽搐,頭髮披散下來,面容扭曲,七竅流血,幾乎快要不成人形,連帶着?身上的常服也染上了斑斑血跡。 起初他以爲?那是口鼻處流下的鮮血所染,再仔細一看,卻見太上皇十指指甲根根斷裂,鮮血淋漓,甲牀底部的嫩肉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氣裏?…… 天子看得心頭髮寒,再聽太上皇含糊不清的呻吟聲入耳,更覺毛骨悚然,當下厲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太醫何在??!” 兩個太醫滿頭大汗道:“啓奏陛下,太上皇如此情狀,大概是,大概是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