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知好歹宋大人
賀境心趕到的時候,一個頭發半白,臉上生了好些皺紋的老婦人,正用繩子,將棺材綁起來,好方便駕着驢車走的時候,棺材不被顛簸下去。
而站在一邊的,有個年輕的小娘子,穿着一身青灰色的粗布麻衣,頭髮上只有一根木簪,臉上有一塊很大的紅斑,似乎是因爲容貌有損,她低着頭,默默地幫着忙。
宋鉞上前一步,幫着那婦人扯住繩子,那老婦人嚇了一跳,有些懼怕,唯唯諾諾地就要行禮。
“不必如此,舉手之勞而已。”宋鉞道。
“多謝大人……”老漢,老婦,還有年輕的小娘子,都紛紛垂首,看起來有些拘束和緊張。
“你們是?”宋鉞打量了一下這幾個人,這幾人看起來,只是普通的農人,左相府如今雖然已經被抄家,下獄的下獄,流放的流放,已經沒人在了,但傅棠好歹是曾經的左相千金,左相夫人張氏,也不是什麼小門小戶,皇帝因爲憐其受人矇蔽,也算是受害者,並沒有牽連張氏孃家,所以來替傅棠收屍的,怎麼也應該是張氏孃家人。
那老漢上前一步,“好叫大人知道,老漢是大劉村人,老漢本姓張,傅夫人幾天前找到草民,給了草民一筆銀錢,讓草民等案子了結,就將傅小姐帶出去安葬,夫人不願小姐葬在傅家祖墳,夫人替小姐,選好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
宋鉞有些意外,但想想也很合理,左相夫人大概是對整個傅家都恨之入骨,怎麼可能讓傅棠葬在傅家祖墳裏。
“你們去吧,路上小心些。”宋鉞道。
老漢連忙點頭應是。
賀境心站在一邊,沒有說話,她的目光掃視了一下三個人,最後停在那個年輕的小娘子身上。
那小娘子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朝賀境心的方向看過來。
四目相對。
小娘子衝着賀境心略微點了下頭,然後轉身,跟着老漢和老婦人走了。
老漢牽着驢,老婦人和小娘子一人一邊,扶着棺材,三人一棺,慢慢遠去。
賀境心知道,此一去,死者入土爲安,這案子,就算是徹底了結了。
她偏頭看向宋鉞。
宋鉞看着那一行三人,嘆了口氣,“傅小姐,何其無辜啊,若真能有下輩子,遇到一對愛護子女的父母吧。”
宋鉞回頭,正好撞上賀境心盯着他的視線。
“怎麼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可是有什麼不妥?”
賀境心搖了搖頭,“沒有,行了,你回去吧,提前祝你升遷大吉,以後沒什麼事兒,咱們就別見了。”
賀境心擺了擺手,轉身就走。
宋鉞:“你這人,還真是用過就扔牆頭!”
當誰稀罕和她見面嗎?!
哼!
宋鉞扭頭就走。
兩人,一個往左,一個往右,走出了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宋鉞走回大理寺,還沒來得及喝杯水,皇帝的聖旨就到了,聖旨上說,宋鉞查案有功,能力卓越,擢升宋鉞爲從四品大理寺少卿!
這聖旨一出,全城譁然,畢竟宋鉞之前,只是個小小的八品大理寺丞,這一下子,品級往上蹦躂了好幾下,一時間御史臺開始紛紛上奏摺,表示這不合規矩,其他早就盯上這個位置的人,也開始攪混水,一時間宮裏奏摺滿天飛。
還是皇帝實在是忍不住,在大朝會上發了一次火,才把這股妖風壓了下去。
這下子,沒人敢明着蹦躂,但是暗中卻對宋鉞羨慕嫉妒恨,畢竟那可是從四品!
就算是新科狀元,如翰林院,那也不過是從六品而已!
之前那些孤立宋鉞,不屑與他爲伍的同榜進士們,紛紛後悔不已,宋鉞這是入了聖心,將來前途無量啊!
而京中其他世家,也開始聞風而動,朝宋鉞拋出了橄欖枝,宋鉞所住的長青巷,車水馬龍,客來客往,好不熱鬧。
與宋鉞春風得意,升官發財不同,賀境心這些天,卻十分的低調。
本來,經過這一朝,賀境心應該比之前更出名,出去擺攤看相,都能提一提價。
但賀境心在遇到過兩次莫名其妙的危險,差點嘎掉之後,有一種果然來了之感。
秦王如今已經成爲了一個庶民,被流放三千里,原本的秦王黨羽,一夕垮臺,左相在大牢裏等着問斬,他們恨不着左相,但卻可以把怒氣撒在賀境心的身上。
“咦。”賀影心伸手,唰的一下,捏住了什麼東西,“又來了,這次竟然往裏面丟毒蛇。”
賀影心提起手,就見她手上,捏着一隻尾巴瘋狂捲動,花紋無比鮮豔的毒蛇,賀影心的手,就掐在蛇的七寸上。
賀境心見怪不怪,自家妹妹身體不好,但是在某些方面卻過分彪悍,“挺好,拿來泡藥酒。”
賀影心找了個罐子,把毒蛇丟了進去,她嫌棄的用香夷子把手洗了好幾遍,“哎,明天就是左相問斬的日子了,我們是看了砍頭就走嗎?”
“對。”賀境心道,“明天應該很多人進城看行刑,我們到時候就混在那羣人裏面出城,就算那些人想暗中弄死我們,那麼多百姓呢,動手也得掂量掂量。”
賀影心點了點頭,“好,不過姐,我們出了長安,去哪兒啊?”
“影心想去哪裏?”賀境心問。
賀影心想了想,“沒想好,入了秋,之後就是冬天,不如我們往南吧,到時候冬天,應該不會那麼冷。”
賀影心很怕冷,這和她自小體弱有很大的關係。
賀境心覺得也挺好,“行啊,那就往南,到時候,看哪個地方順眼就在哪個地方留下來。”
反正如今,她和影心,只有兩個人,像是浮萍一般,飄到哪裏,在哪裏就可以落地生根,若不合適,再隨波逐流,換個地方就是。
“得虧沒買那個院子。”賀境心道,“不然現在,還得想辦法先把院子賣出去,我們家現在,一共攢了有三百八十二兩銀子了。”
其中,有一百多兩是從左相家賺到的呢。
賀影心驚了,“竟然這麼多嗎?都夠買下幾十畝的地了!”
賀境心一臉驕傲,“這兩天去擺攤,好多有錢人來找我看相,給了不少賞錢。”
是的,這兩天,賀境心還是會去朱雀街上擺攤,因爲她現在幾乎是名揚全長安城了,本事這麼大,自然很多人慕名而來,這些人中,不乏一些土豪士族,給起銀子來,那可是十分大方的。
賀境心還有些遺憾,若不是這次得罪的人太多了,左相垮臺,秦王流放,砸了太多人的飯碗,損害了這長安城中,好些權貴的利益,這些人對賀境心,多多少少都會遷怒的。
若非如此,她繼續在長安城,不需要兩年,只需要再有半年,絕對能賺的盆滿鉢滿。
“我現在知道爹爲什麼喜歡幹這一行了。”賀影心感嘆道,“來錢快啊。”
賀境心扭頭看她,“要學?”
賀影心頓時把頭搖成了撥浪鼓,“算了算了,我不愛這一行。我還是種地吧。”
賀境心收拾利落了,此時太陽已經開始西沉,再有一會兒,就該天黑,天黑不久就要宵禁了。
賀境心這時候出了門。
她僱了一輛車,讓人送她去平康坊。
從延祚坊到平康坊,走着去要走好久,坐車的話,只消半個時辰就夠了。
賀境心到了平康坊的時候,太陽徹底沉了下去。
她付了車資,然後就摸到了平康坊,左相府的位置。
如今左相府已經被查抄了,大門上都貼着封條。
上次來的時候,這裏還是一片威嚴繁華,幾天的時間,看起來就蕭條落魄起來,並非是宅着破敗了,而是失了人氣,這整個院子就失去了脊樑骨。
雖然已經到了宵禁,但平康坊卻熱鬧非凡,這裏勾欄酒肆林立,入夜是熱鬧的開始。
賀境心之前在這裏踩過點,她到了那處無人注意的地方,雙手攀上圍牆,靈活的翻了進去。
入夜的左相府裏,顯得有幾分陰森,因爲無人點燈,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夜風從哪個破敗的窗戶縫隙裏吹過,發出讓人齒冷的聲音。
膽子小點兒的進來,怕不是得嚇哭出去。
但賀境心始終面無表情。
因爲之前來過左相府,她對裏面的佈局,有了個大概的瞭解,這還要得益於上次,給她領路的那個小姑娘,一邊走,一邊嘰嘰喳喳的,炫耀似的和她這個沒見過世面的人,講了很多府內的事。
左相府的院子很大,足足有大三進,左相的住所,在二進,賀境心推開門走了進去,她點燃了隨身攜帶的火摺子,點起了一根蠟燭。
原本昏暗的書房內,就亮起來一小片亮光。
因爲被抄家過,書房裏,被翻的亂七八糟,值錢的東西早就被搬空了,地上散落了一些紙張,還有幾根毛筆,椅子倒在地上,書桌也歪七倒八的。
賀境心站在書房中,她閉上眼睛,開始去回想有關於左相這個人。
左相傅呈炎,大晉朝,開科舉取士後的第一個狀元,被皇帝選中,成爲對付世家的一把刀,但屠龍少年卻成惡龍,曾經的抱負,早就在日漸膨脹的野心裏,不知道被丟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
這個人,謹慎,膽大,自負,老謀深算,聰明果決,心狠,這樣的一個人,會把自己重要的東西藏在什麼地方呢?
“老爺回來,大多時候都待在書房裏。”
“哎,老爺新得了一方硯臺,很是喜歡。”
“老爺不納二色,只有夫人一個,一直是歇在夫人房裏的。除非鬧彆扭,會住在書房。”
“老爺喜歡一品樓的飯菜,還喜歡如意酒坊的酒。”
腦海中,各種各樣,瑣碎的談話被調出來。
一個具體的人,慢慢成型,這個人下衙之後,乘坐轎攆回平康坊,有時候會去一品樓用飯,或者和同僚去飲酒,回家後,大多是歇在書房裏的,書房是他的安全領地,是他待得時間最長的地方。
賀境心將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來,放在了書案前。
賀境心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下,腦海中,左相也一起坐了下來,賀境心的目光,下意識地就落在了一邊,已經空了的書畫筒裏。
屋裏,其他東西都擺的很亂,因爲被翻找過,可是這個書畫筒卻仍然擺的端正。
賀境心伸手,按在了畫筒上,然後手輕輕用力晃了晃,桶紋絲不動,她再轉了轉,桶順利的被轉動了。
然後就聽咔噠一聲,身後的一面牆上,凸起了一塊磚頭。
賀境心扒拉開那塊磚頭,裏面放了一個巴掌大的盒子。
賀境心取出盒子,裏面是一疊摺好的信件,賀境心拿出信件,對着燭火打開,看到上面的字跡便愣住了。
這個字跡,赫然是賀父的字跡!
賀境心出身農家,還是個丫頭片子,按照周圍普通人家來養,必定從小就要幹活兒,目不識丁,到了年紀,索要一筆彩禮就嫁到別人家去,繼續替別人家當牛做馬。
但賀境心和旁人不一樣,從她開始記事起,她就被父親抱在膝蓋上,拿着三字經,教她認字,父親說,“境心,咱們不看旁人,人到這世上走一遭,不能糊塗的過,認字可開智,爹希望咱們鏡心,永遠可以活得通透,活得開心就可以了。”
賀境心永遠記得,父親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十分的溫柔,帶着某種妄想和期待,那種眼神,像是長久低着頭的人,好不容易擡起頭,能夠看到天上月亮時的璀璨和嚮往。
那時候賀境心其實並不理解,也不懂那是什麼樣的表情和眼神,她只是記住了,並且永遠不會忘記而已。
賀境心此時看着盒子裏的信,一時間,竟然有一點膽怯。
她來長安城,是爲了替父親的死要個說法,若是有人殺他,那就讓那人償命,等到報仇之後,她就帶着影心離開,好好過他們的日子。
現在,左相明天午時就要問斬,等到手起刀落,這仇也算是了了。
她問左相,爲什麼要殺父親,也只是碰碰運氣,她並不覺得自己能找到答案,之所以會到左相府來,是因爲那天,她問左相賀從淵這個名字的時候,左相顯然很陌生,甚至在她說完之後,他才意識到,他對付的人叫賀從淵。
這很不對勁。
她不喜歡刨根問底,可是不弄清楚了,她難以入睡,她回去之後,這兩夜,幾乎都沒有能夠深度睡眠,總是莫名其妙的就醒了,然後要麼睜着眼睛,要麼閉着眼睛,等天亮。
她得弄清楚,所以她還是在離開的前夜,摸進了左相府。
賀境心看着信封,最後一咬牙,直接將信揣進了懷裏,然後她將壁龕復原,也沒有在裏面繼續逗留,直接出去了。
她尋了一家客棧,要了一個房間,打算湊合一晚。
第二天,賀境心直接收拾利落,去了午門口,等着看左相人頭落地。長安城的老百姓,都是非常愛看熱鬧的,賀境心到的時候,已經到了不少人,就等午時整一到,看人被砍頭。
賀境心沒有讓賀影心來,影心小時候身體很不好,養大很不容易,她和父親真的花了很多心思,父親經常要出門,其實大多數時間都是賀境心自己在帶賀影心。
砍頭這種血腥畫面,小孩子還是少看,萬一驚着了,再起了燒,那就糟糕了。
日頭漸高,圍觀人羣越來越多,賀境心一扭頭,卻看到了那日去大理寺拖傅棠屍體的那一家三口。
那小娘子似乎對人的視線很敏感,回頭看了了一眼,再次對上了賀境心的視線,她稍稍有些意外,略微朝着賀境心點了下頭之後,倉促地低頭。
不多時,就有人押着死刑犯上來,一個個按着,跪在地上,劊子手全部就位。
左相和左相夫人,是並排跪着的。
兩人明明是夫妻,但卻誰也沒有回頭看對方一眼,想來是都恨不能弄死對方吧。
左相夫人的目光,慢慢地掃視人羣,在某個位置稍稍停了一瞬間,很快又挪開,落在了賀境心的身上,若非賀境心一直看着左相夫人,怕是要錯過她那一瞬間的停滯。
“來了!大人來了!”有人低呼了一聲。
就見大理寺卿,刑部尚書,還有京兆尹,以及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宋大人,帶着一堆衙差,走上高臺,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
賀境心隔着人羣看着坐在高臺上的宋鉞,這人換了一身從四品官袍,瞧起來丰神俊朗,面如冠玉,更加英武逼人了。
而就在此時,許百成的死亡視線落在了賀境心的身上,他眼底下有很深的青黑,顯然是沒有睡好,他一直在查賀境心的後手,可是卻只能收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他已經把如意巷的外室夫人和孩子,想辦法送出了城,就等過了今日,找機會弄死賀境心。
他還是覺得,賀境心不能活。
時辰一到,作爲此案的主審官的宋鉞,就宣佈行刑,劊子手們,擡起了手裏的大刀,陽光照在上面,閃着森冷的寒光。
圍觀的百姓,有些掩面錯開視線,有些目光直勾勾的等着看砍頭,每個人的表情都各有不同,只這一小堆人,活脫脫一出衆生相。
賀境心注意到,臺子上,等着被砍頭的人,表情也各有不同,但唯有左相夫人,她是笑着的。
劊子手,手起刀落,人羣發出驚呼聲,周遭全是議論聲,熱鬧看完了,不少人紛紛散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留下來的,大多是替死者收斂屍骨的人。
賀境心注意到,那老漢一家三口,上前替左相夫人收殮屍體,她看見那小娘子,伸手在左相夫人的臉上,無意間擦過,擦去了額角的灰塵,然後她捧着夫人的頭顱,放在了一邊的棺材裏。
賀境心沒有再看,她看完了左相的下場,是離開這是非之地的時候了,剛剛許百成看她的眼神裏,全是殺意,其他世家或許還只是暗中想報復她,但許百成,卻是實打實要滅口的。
賀境心往南迴延祚坊,而監斬的宋鉞,卻要進宮向皇帝覆命。
宋鉞是一身從四品,大理寺少卿的官袍入的宮,所謂是加官進爵,人生得意時,宋鉞走路都是昂首挺胸,走路帶風,他本就生的好,這腰背挺直的樣子,直看的好多路過的宮女都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皇帝此時等在偏殿中,他手邊放了一堆奏摺,這些摺子,全是參宋鉞的。
皇帝知道,宋鉞這案子辦完,直接把秦王給搞沒了,這長安城內,恨他恨到想弄死他的人多了去了,這些天,皇帝都把自己的隱龍衛派出去了幾個,暗中替宋鉞擋了好幾波刺殺。
本來,宋鉞這個案子辦完,頂多讓他回翰林院,當個六品編撰,但那樣他怕是死的更快,所以皇帝硬是力排衆議,給宋鉞升了個從四品的大理寺少卿,這是在對朝臣表明態度。
或許在很多人看來,這案子辦完,除了抓住了兇手,也把皇家尤其是皇帝的臉面按在了地上摩擦,但實際上,皇帝並沒有那麼在意。
“皇上,宋大人在外求見。”皇帝身邊的萬福進來,彎腰回話。
“宣進來吧。”皇帝道。
不多時,宋鉞就進來了,皇帝看着眼前,氣宇軒昂的青年人,心下越發滿意,之前就說過,皇帝是個資深顏控,他對好看的人總是會多幾分耐心。
當初在瓊林宴上,得虧是宋鉞長得好,這要換個醜的,早就隨便打發到哪個偏遠一些的犄角旮旯去了。
宋鉞彎腰行禮後,便將左相已經伏誅,並且流放的那些人,都已經上路一事,向皇帝做了個彙報。
宋鉞彙報完了,就打算告退離開,但皇帝卻叫住了他。
“宋大人,朕記得,你今年弱冠吧?”皇帝面容和氣,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宋鉞點頭:“回皇上,臣今年正是弱冠之年。”
皇帝:“可有字?”
宋鉞:“還不曾有。”
皇帝看着宋鉞,沉思片刻道:“你以鉞爲名,鉞,國之重器也,想必爲你起名之人,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你能成爲國之棟樑。”
宋鉞道:“臣的名字,是臣的祖父起的,他的確希望臣將來能夠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那朕便賜你小字隨錦,錦通晉,朕希望,你這把國之重器,能用於我大晉。”
宋鉞擡頭,訝然地看着皇帝,“臣,謝皇上賜字!臣必定不負皇上期望!”
皇帝更滿意了,偏殿內,氣氛一時十分融洽。
宋鉞感動於皇帝對自己寄予厚望,他原本被打發去大理寺坐冷板凳,一腔抱負落空,心裏拔涼拔涼的,但現在,他感覺自己涼掉的熱血,又被皇帝給燒熱了。
就在宋鉞感動不已之時,皇帝卻冷不丁地道:“既如此,宋愛卿可願成爲朕的乘龍快婿,這麼多天了,你應該冷靜了吧,朕的三公主,還是很不錯的,朕的這些孩子裏,就三公主,最得朕心……”
宋鉞:……
宋鉞:!!!
宋鉞臉上的感動慢慢消失。
宋鉞:“皇上……”
皇帝虎視眈眈地盯着宋鉞:“愛卿,可要考慮清楚了再開口。”
宋鉞卻對着皇帝一揖到底,“臣要再次辜負皇上厚愛。”
皇帝臉瞬間就哐當落了下來,整個人充滿了肅殺之氣,原本和藹可親的樣子瞬間消失不見,此時坐在宋鉞面前的,是一個帝王,是一個和世家互相廝殺了二十來年的帝王!
“你就這麼瞧不上朕的公主?”皇帝也有脾氣了,他之前問過一次,只是這人脾氣太耿直,他以爲這段時間,足夠他冷靜了,他都給第二次機會了,竟然還如此不識好歹!
饒是宋鉞再膽大包天,也不敢說瞧不上皇家公主,宋鉞其實很不擅長應付這種情況,否則上一次也不至於得罪了皇帝,還得罪了三公主,被打發去大理寺坐冷板凳。
再來一次,宋鉞覺得,自己可能才升的,還熱乎的官,又得沒了!
必須想個萬全之策!
若這次再得罪皇帝,怕不是要直接罷官回鄉了,他好不容易破了案子,保住了小命,豈能因爲這種事栽跟頭!
這一瞬間,宋鉞的大腦,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運轉。
“並非如此!”宋鉞道,“實在是臣,不能娶公主。”
皇帝氣笑了,“爲什麼?你今天不給朕一個合理的理由……”
那意味深長的未盡之言,讓宋鉞後背都起了一層冷汗。
宋鉞這一刻,腦子裏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幾乎是脫口而出,“因爲臣在老家,已經定下了婚約!臣有未婚妻的!”
皇帝目光銳利地盯着宋鉞:“你可知,說謊便是欺君之罪!你說你有未婚妻,上次怎麼不說,你莫不是想出宮,隨便找個人來糊弄朕!”
宋鉞:“臣不敢!臣可以喊來未婚妻當面對質!臣的未婚妻,就在長安城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