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南方的北方（四）
他走在大街上忍住不又拉緊了厚厚的外套。清晨纔是一個城市最寂靜的時刻。
北方的身體冷，心裏更冷。他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從。
生活的現實總和想象中相差極大。決定離開學校之前，北方制定了一系列詳細的計劃，在此時派不上一點用途。
離開學校的時候還有幾個同學對他表示了祝福。
“願你未來一帆風順。”
“願你明天會更美好。”
“願你出走半生，回來仍是少年。”
所以，祝福這種東西，除了鼓舞人心，再無他用。
北方走在大街上東瞧西看，尋找那些貼在路邊的招人告示。
學歷要求……emmm沒有學歷，下一個。
工作經驗要求……沒有，下一個。
沒有要求。
nice，就這個。
日出東方，天才算亮。北方在寒冷的清晨等候了三小時，纔等到店面開門。
進去面試，店長是個年輕人，二十出頭而已。
一番交談，東拉西扯都沒有扯到正題。北方有些坐不住了，他就很直接的問：“我可以來着上班嗎？”
年輕的店長猶豫萬分，過了好久他纔回答北方：“我給老闆打個電話，確認一下。”
然後又是半個小時。
年輕的店長幹什麼都磨磨唧唧的，很可能是老闆的兒子或者親屬之類的。
“你把身份證拿過來吧。”年輕人擺出了一個要錢的姿勢。
“我，我沒身份證。”北方如實回答，身份證這種東西，那個年齡的他基本用不到。
“你不會是什麼偷渡人員吧？”年輕人一臉謹慎的躲開了些距離。
那時候的人被電視劇的毒害不比現在少多少。什麼香港電影，什麼黑幫的。
北方的家在南方不錯，水資源也確實比北方多。可是距離大海也還有數百公里。
北方一臉黑線，本以爲可以憑自己養活自己了，到頭來又是一場空。
他不敢沖人發飆，即使內心氣的不行。一個上午的時間基本就浪費了。
“我只是沒辦出來，我是本地市民。”北方起身要走。
年輕人這才放下了警戒的狀態，他衝北方擺了擺手：“沒身份證就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了，一早上什麼都沒做成，真晦氣。”
直言不諱？還是情商低下？其實都不是吧，他只是看着北方好欺負而已。
……
北方在門口定住了，他回頭看向了年輕人。
北方面露笑容，一步一步的回到店裏，他走到年輕的店長面前。二話不說給了他一巴掌。
年輕的店長被打翻在地，一臉矇蔽。
他雙手支撐着地面，儘量想讓自己的姿勢好看一些，可是那不停發抖的身體出賣了他。
他有些後悔，爲什麼要口不擇言的說出最後那句話。
北方面露笑容，看上去像是電視裏的惡魔，直愣愣的盯着那個年輕的店長。
年輕的店長害怕了，他怕北方繼續傷害他，他用盡全力扭動身體，換了一個姿勢。
“對……對不起！”年輕的店長跪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往前爬，雙手緊緊的包住北方的大腿。
北方面不改色，惡狠狠的問道：“你耽誤我一上午時間怎麼辦？”
年輕的店長明顯的抖動了一下身體，低聲下氣的說：“我錯了，我賠錢。”
“哈哈哈。”北方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了：“賠錢？”
“那……那您的意思是？”年輕的店長顫巍巍的問到。
北方伸出一根手指頭，衝着年輕的店長晃了晃。
“好好，我知道了。”年輕的店長也不管三七二一，先是答應了再說。
“嗯，賠一千。”北方報了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數目。
“好好。”年輕的店長從地上爬了起來走進吧檯。
過了許久他才從吧檯裏出來，手裏抓着一大把的錢，有零有整。
“對……對不起。我東翻西湊也只有不到這八百塊錢。”年輕的店長用着顫抖的聲音說。
北方從他那抖動不停的雙手接過錢，怒瞪了他一眼。
年輕的店長趕忙拿起袋子裝東西。也不管什麼亂七八糟的就是往袋子裏面塞。
終於裝了滿滿一袋子的東西，他才送到了北方的面前。“這些東西就當是抵賬的。”
北方看着手裏的錢，又看了看袋子裏的東西。這才仰頭大笑起來：“哈，哈，哈！那此事就此清算。”
“好的好的。”年輕的店長趕忙符合到。
“那我就走了。”北方很‘溫柔’的對店長說。
“您慢走。”年輕的店長像是一個送客的小二，滿是笑臉。
“拜拜！”
……
然而以上都只是北方的想象而已，他真實的情況是——
站在門口，轉過身，然後用很小的聲音對年輕的店長說：“對不起，耽誤您的時間了。”
“趕緊走吧，又窮又臭的。”年輕的店長非但不領情，還一臉嫌棄。
北方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到過，“人類是唯一一種會對同類產生嫌棄感的動物。”
北方很失落的離開，他有點想去工地上幹活了。累點，苦點也沒什麼事，別人的流言蜚語就讓他們說去，在生活面前，一點點苦難也沒什麼大不了。
拖着疲憊的身軀，北方回到了工地，平時跑完一千米還能隨意蹦蹦跳跳的他。在歸途中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如果可以，北方的選擇一定是繼續尋找工作。而不是回去。
可是累了一上午的他一口水都沒喝。出門時候他可沒帶一分錢。要是中午回去晚了，連工地上的飯菜都喫不到了。
工地的飯菜總是那幾樣，白菜豆腐，炒豆芽。白水煮麪條。大饅頭和稀米飯。肉雖然也很多，但是大多是肥到不行的肉，工地上的廚子美名其曰“肥肉香，好喫。”
北方回到大棚的時候，裏面連一個人都沒有。也是正常，這個時間工人們都在努力幹活，等待開飯。
北方坐在牀上，等待着時間流逝，然後喫飯。
還要思考接下來要怎麼做，一上午的時間也不是白白浪費了，最少北方明白了一件事——身份證很重要。
“噹噹噹~”飯鐘響了，北方從牀上站起來，拍了拍棉襖，走出了窩棚。
人再悲傷，飯也還是要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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