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慫且甜 第28節 作者:未知 趙澈聽了這半晌下來,自也猜到趙蕎憤怒指責趙誠銳,爲的是哪樁。 他無奈輕嘆,給趙誠銳遞了個臺階:“父王,不若將阿蕎這事交給我來從長計議,我這就帶她回含光院。” 接下來要說的事,怕是真真要叫趙誠銳顏面掃地,兒女們迴避一下,也是給趙誠銳略略留些餘地。 趙誠銳自己也知道這道理,便壓着火氣長嘆:“去吧。老四也回去。” 趙淙如蒙大赦,行了一圈辭禮就要退出。卻被趙澈又喚住。 “老四,你也隨我到含光院,”趙澈雖蒙着雙眼,嚴肅板起臉的兄長氣勢還是很有震懾力的,“今日這個點兒,你該與你三哥一同在汾陽公主府受教,爲何會在府中?你得給我個解釋。” 趙淙心知要完,忍不住瑟瑟抖了兩下:“是,大哥。” 語畢,垂着腦袋縮着肩膀,老實巴交伸出手給兄長當盲杖,敬畏之心溢於言表。 望着趙澈帶領弟弟妹妹離去的背影,趙誠銳怒容稍斂,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 徐蟬與孟貞兩人面色都有些凝重,約莫也猜到點什麼,雙雙入座。 孟貞淡漠瞥了趙誠銳一眼,忽地笑了:“對府中幾個公子、姑娘來說,大公子才真真是‘長兄如父’啊。” 瞧,這就是趙蕎口中的“修辭避諱”了。 若換趙蕎的語氣來講這句話,那就是—— 混賬趙誠銳,你兒子都比你更像個一家之主! **** 趙誠銳如今共有兒女六個。 他對所有孩子都差不太多,基本是個“管生不管教”的懶爹,彷彿覺得給了孩子們錦衣玉食的矜貴生活,趕上得閒又心情好時,帶着他們玩一玩、逗個趣,這就算盡到爲人父的職責了。 他既如此,王妃徐蟬與側妃孟貞在關於這六個孩子的管教上,就有許多不好說的爲難之處。 畢竟二人各只一個親生孩兒,其餘四個終歸自有生母。她倆不好在此事上叫人非議厚此薄彼,明面上總得盡力做到不偏不倚,可這分寸不大好拿捏,最終就落得個鬆也不是嚴也不成,燙手得很。 好在趙澈懂事早,當他明白了徐蟬與孟貞的難處後,便自覺擔起長兄之責。這些年他與幾個弟弟妹妹雖說不上多親密,於日常瑣事上也不多幹涉,卻會關切他們的學業功課,留心他們的爲人品行,大事上提點着,以免他們當着行差踏錯。 其實他比二妹趙蕎也只年長不到三歲,在自己都還算個孩子的稚嫩年紀就主動擔了這擔子,當然做不到滴水不漏。不過他有同理心,對待幾個小的雖會有所約束與期許,但不至於威壓強求,也會願意聽聽他們自己的想法。 正因如此,弟弟妹妹們對他都頗爲敬服,從不在他跟前造次。 對幾個小的來說,有時大哥的話遠比父王有分量。 畢竟,大哥是個偃武修文,樣樣拔尖的兒郎,而且品行端正人人稱讚,他有十足底氣要求弟弟妹妹們和他一樣好。 而他們的父王,沒有資格這麼要求。 人到中年都像是還沒活明白,實在不夠分量作爲兒女心中的榜樣楷模。 **** 含光院書房內,手足三人隔桌而坐。 趙淙心虛氣弱地斜斜瞥着旁側的二姐,生怕她立刻要跳起來將自己一頓暴打。 “老四你先說你的事,”趙澈像是開了天眼,“阿蕎還不至於在我面前動手打你。” 趙蕎單手托腮,哼了一聲:“大哥說得對。” 趙淙放下心來,垂頭喪氣:“我這幾日裝病沒過汾陽公主府,又怕大哥知道要生氣,不敢待在府中,就出外閒逛。大前天在天橋那邊看到個很像二姐的人在說書,擠過去時她正好下臺,沒瞧真切。今早便又過去,想看看到底是不是二姐。哪知才走到半路就碰上父王……” 裝病逃學被逮個正着,趙淙當場傻眼。 趙誠銳厲聲喝問他要往哪兒去,他鬼使神差冒出一句“去天橋看二姐說書”,這就捅破簍子了。 “二姐,對不住。我不是故意告密,就是沒想到會被父王揪住,嚇慌了,不知怎麼就那麼說了。”趙淙腦袋千斤重,眼眶泛紅。 這兩年他性情變了許多,與兄弟姐妹相處再不像小時那樣跋扈,確實沒再故意惹誰不痛快過。 趙蕎明白他是爲什麼變成這樣的,對他這番解釋並不懷疑,反而同情一嘆,友好地在他肩上捶了捶:“咳,既不是故意告密,那我怎麼會同你記仇?你二姐講道理的好吧?” 趙淙眼淚吧嗒就掉了下來,隨即又破涕爲笑。 “既你姐弟倆的恩怨了結,那來說說你爲何裝病逃學吧,”對面的趙澈屈指敲敲桌,冷漠臉,“你這是不願讀書了,還是近來累了想緩緩?” “我想讀的!可我不如三哥。恩師講的有些東西,我開始聽不懂了。”趙淙抹着眼淚,哽咽道出自己心中深藏許久的隱祕恐慌,“大哥,我是不是傻的啊?” “不是!”趙蕎猛地提了音量,大聲道,“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只是書讀不好而已,憑什麼就是傻的?!” “你道理還一套一套的,”趙澈沒好氣地衝着趙蕎的方向冷笑三聲,又對趙淙道,“這樣,明日我過汾陽公主府去問問你們眼下的進度,先看看你這是怎麼回事。若實在不適合,咱們再另做打算。可好?” 他平日都在過問着他們幾個的功課,趙淙雖不算學得多麼出色,但也沒到爛泥扶不上牆的地步。估計是駙馬蘇放從今年開始爲趙渭、趙淙安排了涉及朝政的課程,趙淙比趙渭年紀小,開蒙晚些,覺得喫力倒也不奇怪。 “多謝大哥。我之前……嗚嗚……怕你生氣,一直不敢說……”趙淙哇哇就哭開了。 “你哭得我腦仁兒疼,”趙澈苦笑,“沒你事了,回去吧。” “我……嗚嗚……我想聽聽二姐的事……” 趙蕎佯怒,握拳相向:“你怕是想看我笑話吧?!” **** “我呢,早知自己讀不進書,又不是個習武的料子,將來成不了什麼大器的。” 趙蕎撇撇嘴,並沒有解釋自己爲什麼讀不進書,只又道:“雖家裏會養我,那我也不能像……‘那個誰’那樣,飽食終日、無所事事過一輩子,是吧?所以三年前剛進書院那會兒,我就琢磨着學門合適的手藝。” 她在天橋一帶打轉好些日子,最終覺得說書這行當就很適合自己。 不過,拜師的過程不大順利。還是時常逃學去臺下給師兄師姐們做話搭子,整三年下來纔得到說書師父認可。 趙蕎想起先前趙誠銘斥責她的話,立刻又來了氣:“年前書院最後一次大考過後,我纔去行了拜師禮。上個月開始正式登臺,至今都沒說夠十場,還是搭着師兄師姐們說的,估計臺下都沒記得我名號。況且我也沒說過我是信王府的二姑娘,怎麼就給府裏丟人了?!” 趙蕎緩了緩,嘆氣。 “總之,這事我自己選的,肯定會一直做下去。若家中確實不能見容,要打要罵我受着,要叫我收拾包袱卷滾出去,那我也認。好啦,我的事交代清楚了。本來是想闖出點名堂再告訴你們的。” “嘖,做足三年話搭子才拜上個師父,你混得可真慘,”趙澈長指輕揉額間,啼笑皆非,“成吧,雖任性了些,總也算是件正事。你既定好主意入這行,今後便用心鑽研門道,別稀裏糊塗混日月。如需家中幫忙打點什麼,就來同我說。不過咱們話說在前頭,若往後真被外頭人笑話,你可不能哭兮兮倒了趙二姑娘的威風。” 這事做得是荒唐了些,但正如她先前在承華殿所言,“不偷不搶、沒違律犯禁,沒傷風敗俗”,總好過出去惹是生非、讓家裏人收拾爛攤子。 “嗯!”趙蕎咬住下脣重重應聲,眼含熱淚,實在很想像趙淙先前那樣哇哇痛哭一場。 一旁的趙淙揉着哭紅的雙眼,小聲問:“二姐,那你先前說父王……他做什麼了?” “你小孩子家,打聽這種污糟爛事做什麼?”趙蕎抹了淚,扭頭瞪着他,無比嚴肅,“總之,你長大不能學他那樣,我們都不能學。記住了嗎?” 趙淙被她少見的語氣嚇了一跳,連連點頭:“我知道。恩師和三哥也說過,我們要學大哥這樣。潔身自好,矜持克己,心有敬畏。” “老四你給我一邊兒去,哪兒來這麼多浮誇之詞,”趙澈沒好氣地揮揮手,“去找平勝問問,晚飯備的菜色夠不夠三個人喫。” 趙淙一聽大哥這意思是要留他在含光院喫晚飯,立刻樂顛顛兒應下,出了書房去找平勝。 **** 書房裏只剩兄妹二人後,有些話總算可以敞開說了。 “你方纔爲着什麼事衝父王犯渾?”其實趙澈猜到她要說的是哪樁,不過還是謹慎地確認一下。 在大哥面前,趙蕎就不藏什麼話了:“他堂堂信王殿下,與戲班子的女伶勾搭廝混,這就已經夠沒臉沒皮的了,偏生那女伶還是個有夫之婦!而且我前幾日還聽人說,那女伶與她的夫婿已上京兆尹府提請和離了,這約莫就是等着被擡進咱們家後院呢!” 趙澈倏地僵了脊背,繼而握拳往桌案上一砸。 他父王與繡瑤班那個唱青衣的女伶廝混,這事他是知道的。可他還不知對方是有婦之夫,更不知對方因此與夫婿和離之事。 莫說趙蕎先前犯渾,此刻才得知這驚人詳情的趙澈都想犯渾了。 與“府中二姑娘到天橋說書”比起,這才板上釘釘是要叫整個信王府沒臉見人的勾當! “大哥,我覺着我們這兄弟姐妹幾個,怕是十輩子沒做好事,才攤上這麼個糟心的父親。”趙蕎閉目仰頭,後頸無力倒垂在椅背上。 畢竟只是兒女,即便再氣再惱,像先前那樣犯渾撒潑當面罵親爹幾句,就已是忤逆出格的極限。總不能將親爹綁起來打斷狗腿吧。 趙澈已然無話可說。 如今在府中真正有點分量能試着去阻止這樁事繼續錯下去的,就只有徐蟬與孟貞了。 可這二位也有她們的難言之隱,否則從前信王府後院也不至於烏煙瘴氣到那般地步。 趙蕎痛苦哀嚎:“這可真是苦瓜拌黃連——苦得要了親命囉。” **** 飯廳內氣氛有點凝重。 趙澈與趙蕎都沉着臉,趙淙不明所以,膽戰心驚不敢動筷。 平勝站到趙澈身旁,低聲道:“表小姐啓程去書院之前特意做了‘櫻桃肉’,雖是甜口,畢竟一番心意,大公子嚐嚐吧?” 趙澈心下驀地一甜,握住平勝遞到他掌心的筷子,總算面色稍霽。 “我也……嚐嚐?”趙淙偷偷吧唧了一下嘴,跟着拿起筷子。 趙澈聞言眉梢一揚,兇巴巴哼道:“你嘗什麼嘗?逃學的人,有飯喫就不錯了。” 趙淙蔫頭耷腦縮回手。 “那……我沒逃學,”趙蕎覷了大哥一眼,小心翼翼試探地問,“我可以嚐嚐嗎?” 趙澈沉吟片刻後,忍痛道:“你可以喫……五塊。” 趙蕎也不等人來伺候,拎起公筷麻利夾了五塊放到自己面前的碟子裏,口中還嘀咕:“大哥你也太護食了吧。”真摳。 徐靜書臨行前做的這盤甜而不膩的“櫻桃肉”,總算撫慰了兄妹二人被“苦瓜拌黃連”滲透的心,飯廳內的氣氛漸漸和軟起來。 “表小姐讓給承華殿與涵雲殿各送了一整盤的,”平勝替趙澈佈菜後,輕聲的趙蕎笑道,“側妃定會留着等二姑娘回去再喫,這麼算起來,二姑娘可比大公子喫得多些。” 趙淙羨慕地看看趙蕎,又眼巴巴看着那盤“櫻桃肉”,再看看護食的大哥,頓時心酸一嘆。早知今日,小時他就對錶姐好些的,哎。 趙澈靜默半晌,嚥下口中那塊“櫻桃肉”後,不豫沉聲:“阿蕎,你得給老四做出個‘尊敬兄長’的榜樣,比我喫得多這就不合適了。趕緊還三塊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櫻桃肉”不是用櫻桃做的,是肥瘦相間的小塊五花肉配多種香料燉燒的,偏甜口,肥而不膩,入口即化,甜到心尖尖,敲下飯!!! 第三十四章 成王府櫻桃宴後,徐靜書結束休沐回到書院, 二月的考績就放榜了。 她入明正書院兩年, 始終都是不高不低,在同窗裏不大引人注目, 課時較少的武科教頭甚至總錯喚她的名字爲“徐書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