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慫且甜 第68節

作者:未知
若李同熙沒留意身後來的是這把老骨頭,反手將他重傷,這事就徹底鬧大,非但李同熙要丟官喫牢飯,秦大人也可能被拖下水,就連九名殿前糾察御史都會有連帶責任! 徐靜書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迎着姜正道的來路也衝了上去:“姜大人請慎行止步,勿再生大亂!” 姜正道明顯是聽到了這聲示警,步子稍稍頓了頓,卻還是沒停,正正撞到徐靜書。 想是姜正道以爲自己撞着的人是李同熙,相撞的瞬間竟胡亂揮起拳來—— 一拳砸上徐靜書可憐的鼻子。 只眨眼功夫,鼻血就流了下來,吧嗒吧嗒砸在青磚上。 所有人呆若木雞地瞪大眼看着鼻血吧嗒吧嗒的小御史,良久無人動作,也無人出聲,彷彿天地萬物都被冰封了。 **** 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與接連滴落的暗紅血跡使徐靜書腳下像生了根。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冒金星、耳朵嗡嗡響,深埋在心中的舊日噩夢如黑霧般不斷上涌。 有瞬間她是恍惚的,好像她根本沒有遇到過那樣溫柔護她一路的表哥,沒有遇到她的姑母,沒有遇到阿蕎,沒有遇到表弟表妹們,沒有遇到御史臺同僚們。 彷彿這幾年溫暖柔軟又充滿希望的生活只是絕望中癔症發作生出的夢。等夢醒來,是不是就會發現自己根本一直都在甘陵郡王府那間可怕的暗室內? 身旁是活着或死去的陌生小同伴們,鼻端充斥着血腥與腐爛的氣息。 隨時會有人進來割腕取血,並毫不留情地痛打試圖掙扎的藥童。 她想,還是不要掙扎比較好。那些人取血還是會盡量想法子給留命的,這樣就還有一絲絲希望活下去。若激怒他們,當場被打死,那就什麼也沒有了。 我還沒長大呢。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扶住她的後腦勺,擡了她下巴使她仰頭,又拿細細軟軟的巾子按住了她血流不止的鼻子,她才漸漸醒過神來。 回頭就看見秦驚蟄與沐青霓的臉,頓時有大顆大顆的眼淚接連不斷滾落,卻又如釋重負地笑彎了眼。 不是癔症,沒有死。 不但如願活了下來,還有幸遇到許多溫暖的人,平平安安地長大了。 那就要好好站直,認認真真讓所有人看到,長大後的徐靜書,很厲害的! **** “姜大人,言官御史打不得是古來慣例,便是皇帝陛下與皇后陛下都不曾對御史動手!” 資深殿前糾察御史高楊隱怒冷聲。 淚流滿面的徐靜書擡手按住堵在鼻子上的絹子,看着臉色煞白嘴脣直顫的姜正道。 姜正道深吸幾口氣定了定心神,梗着脖子辯駁:“是誤傷。” 徐靜書眨眨淚眼,甕聲軟軟的直視着姜正道:“姜大人,即便只是誤傷,但下官在內城見血,始作俑者是姜大人,這總是有目共睹的事實。您認是不認?” 老狐狸先給秦驚蟄挖坑,沒套住她;轉頭又想將李同熙摁死泄憤,卻沒能得逞,反倒在衆目睽睽之下使一名御史見了血。 “喲嚯,這下可真是好極了,”李同熙拍拍手,發出幸災樂禍的壞笑,“有人自己挖坑埋自己咯!” “這事要看怎麼說,怎麼算,”到底姜正道是隻老狐狸,迅速穩住氣勢,想出了應對之策,“老夫此刻可是站在內城之外的。老夫一行人下朝出城後與李驍騎發生衝突,當街鬥毆,無意間傷到路過的糾察御史,深表歉意。” 他想將事情往“私下裏的街頭鬥毆”上定性,那就只需向徐靜書道歉並賠上湯藥費,再承擔“鬥毆犯禁”的罰金,這事就能輕描淡寫過去了。 徐靜書略略仰頭,將手中那張沾滿血的絹子拿下來亮給周圍人看。 柔軟的絹子吸水極厲害,此刻看起來幾乎已被血跡佈滿,非常觸目驚心。 周圍接連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後,徐靜書纔不急不惱地輕聲又道:“姜大人,請恕下官此刻不便低頭,失禮了。煩請您自己看看,下官此刻站在哪裏?” 徐靜書腳下踩着的地方,正是邁進內城門的第二與第三排青磚之間。 她站得筆直,右手緊握着那團沾滿血的絹子,輕輕按在自己官袍心口處那隻小獬豸上。 “御史臺都察院殿前糾察御史徐靜書,今日奉命進內城當值,對諸位大人所發出的每一句提醒、勸諫與示警,都是我身爲法司官員在行使責權。您在我出言示警後並未停止違律行爲,並導致我受傷,後果如此,在場皆是見證。無論您今日是誤傷還是有意,法司行事論跡不論心,據《御史臺都察院殿前糾察御史責權細則》第二十四頁第三行之條令,請於明日上殿接受御史臺都察院主官江盈大人當庭彈劾,由皇帝陛下聖裁對錯!” 姜正道愣了半晌,底氣不足地指了指一旁的李同熙:“他先動的手,也要彈劾吧?” “李驍騎未傷及上前勸阻的糾察御史,未達到要被彈劾的地步,按《朝綱》第三卷 七十九頁第十一行,毆打五等以上官員,由太醫官及皇城司指派官員共同驗傷,視受傷程度量刑。” 她這麼一條條誦出律令出處,讓人根本沒有還嘴的餘地。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看向徐靜書的眼神十分複雜。 先時瞧着還像個嫩生生柔善可欺的模樣,此刻再看卻活脫脫是一本《律法大典》杵在那裏,莫名就透出一種不容辯駁、不容挑釁的氣勢來。 李同熙清了清嗓子,嘀咕道出了大家共同的心聲:“怎麼會來了個……這麼難纏的殿前糾察御史。” 看着棉花似的軟啾啾,卻是個誰也砸不扁她,反會被她噎得說不出話的怪傢伙。 有點厲害啊。 第七十一章 京中的消息總是傳得很快。 “一羣朝廷大員在內城門口打羣架,並傷及前去勸阻的殿前糾察御史”, 這事的荒唐程度可謂是亙古未見, 風聲一出內城,很快就如燎原野火般迅速在街頭巷尾傳開。 正申時, 這消息到了儲君府。 儲君府幕僚智囊們正在儲政院議事廳探討當前朝中各部的責權劃分問題,今日並未上朝的儲君趙絮與趙澈並坐在主位上專注聆聽, 偶爾低聲交換意見。 趙絮的一名心腹得了允准,進來將內城裏這樁聳動的消息細細通稟了。 “也就是說,最終是殿前糾察御史控制了場面?”有人發問確認。 “是。徐御史以詳細準確的法條一錘定音之後, 太醫官趕去爲涉事的衆位大人驗傷, 皇城司也派官員對大家進行了問詢與記錄。” “皇帝陛下那邊呢?” “之後皇帝陛下只是召見了皇城司指揮使周大人與太醫院首醫。” 那人答完衆人詢問後便退出議事廳。 儲君府幕僚臣屬們略作探討後, 大致猜到衝突的來龍去脈了。 “姜正道必是刻意挑釁,想激怒秦驚蟄動手。” “徹查各府後院之事, 儲君目前不便公開亮明立場, 秦驚蟄就成了目前贊同此舉的人中態度最堅定的。若她今日被激怒以致停職羈押, 這派沒了領頭羊, 必定會蟄伏一段時日。如此姜正道他們就有了充足的時間運作輿論, 說服皇帝陛下暫不追究此事。” “如此說來,徐御史誤打誤撞也算功不可沒。不但保全了秦驚蟄,還摁住了姜正道這老狐狸。” 趙澈聽完後面無表情, 單手握着手中茶盞, 眼眸低垂:“今日姜正道翻了船,那些後院有問題的可能會有動作。” “這時就能想到自行清理後院的,可酌情輕放, ”趙絮沉凝的面色中隱隱透出肅殺之氣,“凡不動如山者,就意味着他們還想翻盤,屬於很頑固的那類。” 無論哪朝哪代都不缺少守舊與革新的對立。 “後院人逾數”這個問題看似私德小過,但由此事分界出的陣營,其實就是守舊派、革新派與中立派。 朝政大局從來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各方在“要不要徹底杜絕私納後院人”這事上的角力與纏鬥,其實就是要不要破舊立新的縮影。 趙絮打算從清除這個小事入手,逐漸將立國之初因各種考量而折中遺留下的陳腐積弊一一清除,所以今日這場衝突可以算是雙方敲響了戰鼓。 **** “今日場面荒唐至此,爲何皇城司只有李同熙出手,其餘衛戍全都不出手製止?爲何金雲內衛竟無人現身?內城近衛居然是在殿前糾察御史控制住局面後才趕到?”趙絮猛地拍桌,音量越來越高,怒氣與不解同步攀升,“事情就出在內城門口,竟還會惡化到御史受傷見血的地步,簡直荒謬至極!” 一衆幕僚臣屬顯然對此也很詫異,半晌沒人答話。 最終還是趙澈率先打破沉默,平靜的嗓音裏透着淡淡清冷。 “常年在內城當值的哪個不是人精?就算只是個城門衛戍也會想得到,一羣五等以上大員退朝途中發生衝突,真正目的豈會只是單純衝動想打一架泄憤那麼簡單?” 趙澈看事情總是很通透,撥開迷霧直指核心是他最拿手的。 “今日這看似荒唐的鬥毆背後,牽扯着幾個陣營的政見之爭。皇城司、內城近衛甚至金雲內衛都有顧慮,怕自己的插手會被誤認爲是站隊,自會謹慎寄望於擔負近似職能的別部來處理這件事。” 趙絮眉頭蹙緊,卻未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趙澈冷冷勾了勾脣角,笑意卻並不達眼底:“儲君方纔也聽到了,當場所有人都看出李同熙是爲秦大人打抱不平。正因如此,皇城司當值的衛戍們才更不敢動彈,甚至可能就是李同熙暗示他們不要出手的。只有這樣,此事纔可說是他個人行爲。若皇城司其餘人等也跟進,很容易被扭曲成‘皇城司偏頗秦驚蟄一方’,到時皇城司兩位指揮使爲證中立清白,就沒法子保他了。” 對李同熙這個人,趙澈多少還是有所瞭解的。雖看似魯莽衝動,卻會很油滑地將後果控制在承擔得起的範圍。 “目前朝中的局面就是如此。中立者最怕被捲入派系之爭,所以行事時顧慮最多。也就御史臺頭最鐵,什麼事都敢衝在前面。”說到這裏,趙澈似乎磨了磨牙。 頓了片刻,他才接下去:“其實今日這事的根源正是我們近來商討的那個問題:機構冗餘、各部職能重疊、責權模糊混亂所導致的結果。” 趙絮深深吸了一口氣,容色稍緩,轉頭向堂弟投去專注目光:“說說看。” “皇城司負責內外兩城防務,內城近衛管內城巡防,兩部職能有所重疊,卻歸屬不同上官管轄,雙方都不想捲入派系之爭,全指望對方出手;至於金雲內衛,所有行爲祕而不宣,責權範圍更是模糊,按規矩他們只接受帝后二位陛下調遣,更不能輕易沾染朝中派系爭鬥。今日他們袖手旁觀不現身,約莫是根本不確定該不該插手。” 趙澈握着茶盞的手緊了緊,嗓音仍是冷靜從容的:“武德元年建制時劃定各部職能,本意是爲了相互制約,以免出現隻手遮天之事,到如今卻是三個和尚沒水喫。” 儲君趙絮捏着額心無聲嘆氣。這機構冗餘、職能重疊且模糊混亂的問題,真是越來越刻不容緩了。 許多事初衷都是好的,只是大多數構想若未經過實證便看不出其中疏漏與偏頗。 大周建制是在復國之戰後,諸事倉促只能便宜行事,朝政框架大致沿襲前朝陳例,在最初兩年確實起到讓舉國上下平穩過渡的巨大作用。但如今到了武德五年,朝政、民生都展現出百廢俱興的跡象,之前倉促定下的框架便逐漸暴露出許多不足之處。 趙絮作爲武德帝的儲君,將來登基執政後最重要的使命之一就是承前啓後、查漏補缺,這擔子並不比她父皇從異族手中收復山河、開綱立朝來得輕。 “長慶公主府後院的那件命案,消息在坊間已發酵得差不多了,”趙絮緩緩頷首,“既將來要徹底清洗朝堂,那就趁熱打鐵,借這案子的東風先將允州姜氏連根拔了。否則革新的每一步都要先與姜家交鋒才繞得過去,留姜家在朝中,將來徒增消耗與變數。” 允州姜氏是皇后母家,說來也算趙絮親族,但她並不打算對姜氏手下留情。因爲姜氏已明顯成了保守派的中流砥柱,若姜氏不除,往後所有的革新舉措都將舉步維艱。 趙絮年少戎馬,從亡國戰亂的屍山血海中一路殺過來,身上揹負了太多人的期許。她的使命是讓這曾經破碎的山河重展錦繡,她必須讓那些以身殉國的英靈看到他們慷慨赴死時所希冀的盛世。 誰也不能阻擋儲君趙絮拉開革新大幕的步伐。 “先打下姜正道這個姜家家主,後續一切就會輕鬆許多,”趙澈將手中的茶盞放回身側几案上,卻仍舊保持單手圈着茶盞的動作,“今日姜正道傷了殿前糾察御史,御史臺明日必定發難彈劾。明日朝會時,儲君就可向陛下及朝野亮明立場了。” 語畢,他慢慢鬆開手。 衆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個茶盞原地裂開,盞中清茶緩緩淌向案几邊沿。 趙絮只淡淡看了他一眼,脣畔輕揚:“好。” **** 出了議事廳,趙絮與趙澈並肩行在迴廊下。 “你會私下動姜正道嗎?”趙絮笑問。 “放心,我清楚眼下是什麼局勢,不會莽撞到節外生枝,”趙澈板着臉目視前方,“爲了大家苦心籌謀的這盤棋,這筆私怨我先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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