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甦醒
再過幾日便是乞巧佳節,故而這幾日此一帶街市都極熱鬧。
張燈結綵,閒花綠枝。
但似有官爺和府兵在驅散人羣,許純牧定睛一瞧,街盡頭的正是越國公府的轎子。
可越國公府明明在東南方,怎麼會往這個方向去。
許純牧沉吟片刻,策馬再往前幾步。
卻見前頭一輛馬車攔住去路,還有不少人圍着。許純牧心中更疑,復而狠抽一鞭子,繮繩倏然拉緊,共踏戰場重重枯骨的馬兒與他心有靈犀,先是踩着一側的牆壁借力,繼而一腳踏上那華麗的馬車頂,再越過圍觀人羣穩穩落地。
咯噔咯噔,馬蹄漸止。
風揚起越國公轎攆珠簾一角,珠玉碰撞聲清脆入耳。
轎中一襲白衣驚鴻一現。
是楚歇。
他臉色微變。
許純牧利落地策馬穿過擁擠人羣,府兵攔不住他,趙煊驚恐地瞧見自家馬車簾被一把掀開,整個人還蒙着,問:“你,你……”
許純牧沒有答話,只探了一下趙煊懷中那人鼻息微弱,周身皆是濃厚的血腥氣。背脊到大腿一片都被血染紅。
失血太多,手腳都冰涼了。
眸子一凝,解開自己身上厚厚的大氅將人團團裹住,避開傷口將人打橫抱了扶上了馬背,橫趴着放在身前,扶穩了後只留下一句:“這樣不行,我送他。”
小世子立刻教人攔住他,“欸,你……你!”趕忙催外頭人策馬跟上,可許純牧一騎絕塵,連人帶馬已走出半里。
停在拐角不遠處的馬車簾子被一隻乾枯的手掀起,原來這是榮國公家的轎子,此時國公爺陳蓮洲望着那漸漸遠去的背影,皺着眉問自家孫兒:“那是許家的人吧。”
“啊?”待到陳小世子伸出頭去看,已不見了蹤影,“我,我也不大認得……”
“許邑好福氣,這孫兒有他當年風範。”
陳家世子有些尷尬地坐穩了,附和一聲:“爺爺所言有理。”
陳蓮洲心想,許家人怎麼還會救楚歇。莫非,許氏陽奉陰違,根本就與寧遠王不是一條心的。
如今搭上楚歇這條線,是擺明了要扶持江晏遲這黃毛小兒了!
如此可不妙。
陳蓮洲仔細一琢磨,愈發覺得不妙。如今許長陵得了一半禁軍兵權,那是天子腳下的守衛,抵得過外頭千軍萬馬。
加上手握三十萬兵權的許純牧此時入京,又救下了楚歇,便是將三省六部拿捏了大半。
難道許家是想對付榮國公府。
陳蓮洲眼底暗光涌動。
“去,殺了許純牧。”
許純牧策馬剛過兩條街,立刻察覺到人影潛伏在磚瓦一側,他手握身後鐵弓反手一打,頭也不回地將三支背刺而來的利箭打落,再一個偏頭躲過迎面飛刀。
□□的就敢動手。
自己前腳剛入皇城,這些人消息倒知道的快。
倏然伸手在楚歇後頸三寸處截下一支箭後整個身子後仰,右腳勾住馬繮一扯,馬兒被繮繩一拉立刻在下一個藉口掉頭右轉,許純牧順勢將手中長箭搭弓引弦飛射而去。
一箭穿心,那刺客滾落跌下。
越過兩條狹窄的暗巷,迎面便看見楚府。
許純牧將人抱下。
他個子比楚歇高了兩寸,披風又格外寬大,將人裹着抱住時還垂下一截,看上去整個人都埋在懷中布料裏。
戰場多年廝殺使得他對危險的嗅覺敏銳無比。
腳剛落地,身後傳來破風之聲。
當即屈膝一蹲躲過,復而將懷中人稍稍拋起,抽出腰側短刃放在手心一旋調轉刀刃方向,反手將那人喉嚨割破。
鮮血濺上手腕,許純牧再將下落的人穩穩接住,爲了不碰傷他的後背微微躬身緩衝。
不等敲門,直接□□而入。
迎面又見楚府的暗衛,立刻沉聲:“這是楚大人。”
近在咫尺的刀刃停下。
“快去叫府裏大夫。”
將楚歇安頓好後,他擦乾淨刀上的血,將那人身上的單薄的布料一一割碎,將那粘連着皮肉的衣物小心揭下,從袖中取出止血的上藥,卻被管事阻止。
“這是我在戰場上帶回來的,止血上好。”
大抵是由於此人說話過度坦蕩,教人不自覺地信任。管事猶豫了一下,還是默認了他上藥。
朱大夫來了後立刻削了一片千年老參放在他舌上吊着一口氣,然後才以銀針刺穴,爲他處理傷口。
好一番清理後,纔看向身旁容貌雋秀的青年:“敢問您是……”
“我姓許,名純牧。”
“原來是北境許小侯爺。”朱大夫鄭重行了一禮,“此番,多謝小侯爺出手襄助……”
那人經過一番救治好似將存在心口的氣兒終於喘出來,只是人還未醒來。嘴脣翕動,婢女立刻餵了幾口水。
可水卻喂不進去,只從嘴角落下,沾溼了枕頭,婢女急得直哭。一邊放了碗,又將枕頭給那人換了乾爽的。
“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大人……進,進了昭獄,太子殿下……帶,帶禁衛軍親自來拿的人,說,說他暗殺太子,這才兩三天的功夫,怎麼就……成了這樣……”婢女桃釐哭得傷心,年華豆蔻的小姑娘心裏發急,說起話來抽抽噎噎。
暗殺東宮。
許純牧像是想到了什麼。
立刻沉聲:“他既毒殺東宮,太子又是如何逃過一劫?”
朱大夫臉色微變,神色有異,暗下瞥了眼許純牧。
桃釐只狠狠一跺腳說:“什麼呀,都是外頭人誣陷的,昭獄和刑部的人來搜了整整一天,根本就沒有搜出證據!都是造謠!太子殿下也不知怎的,偏要信那些胡言亂語……”
許純牧不說話了。
卻又聽府兵來報,說小太子就在外頭。桃釐一聽到又是這位太子殿下,整個人又嚇哭了,腿一軟蹲在牀邊上抹眼淚:“當年還是我們大人把這位小太子扶上皇位的呢,眼下,眼下這太子三天兩頭就要找我們大人的麻煩,可……可怎生是好……嗚嗚……”
朱大夫臉色也不大好看,立刻吩咐了人去越國公府報信。
又覺得不妥,低聲喊人再遞了個信去往太傅府。
許純牧耳尖聽見了,眼中明光閃過。
又聽見外頭有些動靜,大抵是江晏遲已闖入門來,卻被攔在寢屋外攔着不肯進來。許純牧剛踏出院子,便看到太子身後人高馬大的許長陵。
自然,許長陵也看到了他。
“喲,你怎的在這兒。”兄長眉頭挑起。
江晏遲瞧見許純牧也驚訝了下,然後才說:“小侯爺可否讓開,我有話要問楚歇。”
許純牧沒有挪步,只看着二位,輕聲說:“人還未醒,殿下想問什麼,若是方便的話,不如先告訴我,等楚大人醒了我替您儘快問出。”
“聽你這語氣,你還要在這歇下了?”許長陵嗤之以鼻,“怎麼,我的府邸你都看不上了是吧,非得住到人家家裏去?”
許純牧眼風掃過那人,不卑不亢道:“大哥已有妻室,是純牧不便打攪。”
許長陵看着他那一派端正的模樣就來氣,頓起仰着鼻孔又嗤笑一聲,“你住楚府更不合適,若非得說,住東宮去豈非更好?”
江晏遲像是想到什麼,朝着許純牧走近幾步,“你如實答我,許家可有在楚府安插細作。”
許純牧頓了一頓,搖頭。
“據我所知,不曾有。”
江晏遲眼神一黯。
許純牧又行一揖,禮數十分周到:“人只剩一口氣,能不能活過今夜都難說。殿下就是想問也必是問不出什麼的,不如先回去吧。”
可江晏遲沒走。
他不僅沒走,還招來楚府的管事叫全府的人都過來,上至管事賬房,下至灑掃小僕,一個個過眼。
可要命的是,他根本想不起來那人的身形和輪廓。
甚至是聲音都很模糊。
只能是無功而返。
可許純牧瞧出了些蹊蹺,問:“殿下是在找人?”
江晏遲不置可否。
“什麼樣的人,是楚府的人嗎。”
“不知道。”
“那身長,年歲,樣貌呢。”
“也不知。”
許純牧疑惑了:“那殿下找那人作什麼?”
江晏遲的手虛握了下,只含糊地說了一句:“他救了我。”
聞言,許純牧眼色一頓,立刻聯想前因後果,“殿下的意思是,楚歇毒殺東宮,有一個人救了你。”
“是。”
許純牧沉吟片刻,江晏遲以爲他有些思緒剛想追問兩句,便又聽到他問:“既是救過您,怎麼會不知樣貌。”
江晏遲不肯再說,實際上心中已經萬念俱灰。
這麼多日了,一點消息也沒有,他每日夜裏都會點燃那煙火,可那人一次也沒再出現過。
他一定是遭遇不測了。
江晏遲無數次在心裏這麼想,可怎麼也不肯真的去信。
阿牧,你說對。我可以扳倒楚歇,我可以入主東宮。你那麼聰明,每一件事情都能算到。
可是爲什麼又那麼傻。
明明只是個沒有身份的普通人,這樣三番四次豁出命來幫我,楚歇豈會輕易饒過你。
“封城。”
江晏遲深深呼出一口氣,回首餘光瞥着許長陵:“上京城封城一月。一寸一寸地刨,一定要將他找出來。”
“可是……”許長陵瞅見太子這倔氣就犯難,“不是根本就不知道長的什麼模樣嘛……”
“很瘦。”江晏遲將手比劃着,“手腕大概這般粗細,指骨勻長,是讀過書的,彈琴很好聽。”
這些都是廢話。
這種特徵根本不算特徵,往書院裏一抓一大把,都是能讀書又能彈琴的公子哥。
可是許長陵面上還是不好說什麼。
江晏遲說着說着,像是某一處忽地被點醒:“去樂坊問,誰會彈那些偏門的,失傳已久的古曲。”
許長陵更摸不着頭腦了,樂坊裏可沒幾個能識字的,爲何還要去樂坊裏找人。
許純牧卻問:“那個人彈過哪首古曲。”
“小雅。”
“第幾篇呢。”
江晏遲仔細回憶了會兒,猛地擡眸:“空谷。是小雅第三篇,空谷。”
小雅空谷。
許純牧若有所思,驀然降頭一擡。
不動聲色將餘光掃向身後楚歇的寢屋內。
越國公府的人急匆匆地趕來時,江晏遲已經被許純牧好生相送出府,剛走沒幾步。趙煊看着他遠去的身影,不由得對身旁的小侯爺抱拳行禮:“這次真是多謝小侯爺了……”
“世子謝我做什麼。”
“侯爺不知道,太子殿下與楚大人不睦已久,自半年多前金還賭坊事件後那更是……唉,若是這位太子爺以後當真掌了權,君臨天下,只怕楚府要遭滅頂之災。”
許純牧看着夕陽的餘暉,眼光悠遠。鴉青色的常服與青牆白瓦相襯,身影與暮色交融合一。
“的確是……”
滅頂之災。
天邊收起最後一絲餘暉。
楚府裏燈火通明,亮起盞盞燈火,成了整個上京城裏最明亮的地方。
許純牧倒像個自家人似的,招呼了越國公府的小世子用過晚飯後回了楚歇的臥房。
一直守了十幾個時辰沒閤眼的桃釐困得直在牀邊頭一栽一栽,管事便叫她先去偏殿小睡一下。
許純牧從溫暖的被褥裏掏出楚歇的手腕,拇指與中指合攏一圈估摸着,又回想着方纔太子殿下比出的手勢,眼光漸深。
難不成——
不,不可能。
是夜。
疼。
除了疼,沒有旁的感覺。
楚歇終於有了些意識,卻還沒力氣睜開眼。
宿主,你終於有些意識了……系統嚶嚶嚶地哭了好一會兒,我一直都幫你開着止痛buff呢,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嗯……楚歇一根頭髮絲都不想動彈,還是,挺疼的。
那當然,您可是差點就活生生被打死了……還好,還好命大……嗚嗚嗚……
別哭,吵死了。
楚歇疼得心情煩躁。
叮,許純牧人物貼合度80%。再創新高,恭喜宿主!
楚歇愣住。
多少?
80%?!
啊啊啊啊……宿主,宿主!系統的聲音爆炸一樣在腦中響起,你到底怎麼做到的,宿主牛逼!嗚嗚嗚宿主……現在兩個人物貼合度都在60%以上,劇情完成度75%,只要再加五個點,您就可以完成任務直接死盾重生了!
可楚歇自己也是懵的,怎麼許純牧的人物貼合度就忽然80%了,在他睡着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是變化完全就是沒有規律啊。還是說有規律,但被自己忽視了。
等等。這不是重點。
還差五個點,那不就最多再走一個劇情就夠。
楚歇精神了。
下一個劇情是什麼!
宿主!下一個劇情簡單,是‘陳蓮洲之死’。就在半個月後。
終於!
可以重生了!
只是宿主,您半個月內不一定能下牀,走這個劇情您必須親眼看着陳蓮洲死……要不,我們錯過這個,養養傷,等下一個劇情?
楚歇被吵得腦袋疼,這次失血過多,傷得重了,聚焦許久視線都還是模糊的。
不用,直接走。我要儘快重生……
耳朵中嗡鳴聲漸漸消散,他聽到夜裏安靜的蟬鳴。
還有近在咫尺的,極輕微的腳步挪動的聲音。
楚歇登時一驚,瞳孔放大。他聞見滿身的腥氣後身子都在發抖——該不會是江晏遲那個混賬玩意見自己沒被打死,大半夜的又來搞暗殺了吧!
他這頭剛一掙,背上便傳來撕裂的疼痛,立刻聽到一聲:“別亂動。”察覺到那身子有些抖,又補了句,“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那人查探了一下他背上的傷,又將身上的被子又拉上一些,才輕籲出一口氣:“楚大人可算醒了。”
很陌生的聲音,清冷卻溫柔。
“你是……”楚歇一張口,才發覺嗓子裏像吞了一把香灰,喑啞乾澀得不成樣子,“是誰……”
腦中系統的聲音忽然崩了出來,這次它沒有尖叫,而是十分沉重地提醒,“宿主,是,是許純牧啊!正牌許純牧!”
“久仰楚大人盛名,我姓許,名純牧。是鎮國侯許邑之孫。”
清朗的聲音再次傳入耳畔。
楚歇被驚得一顫。
卻見那人半蹲下來,冰涼的手指探着自己的額頭,動作輕柔而慎重。
“等一下,等一下……不對勁,宿主,哪裏不對勁……”
楚歇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終於對焦,看清了面前人的臉。
那是一張清雋秀麗的容顏,眉眼清秀淡雅。
許純牧沒有喚奴婢來,而是伸手扶着他的雙肩,緩慢而沉穩的力道下楚歇被扶着從俯趴成了側躺,倒是沒牽動傷口。那人出去一趟,端來一碗濃黑的中藥遞到他脣邊。
楚歇滿口寡淡,一碗喝下去倒也不覺得苦。
許純牧見他像是喝慣了藥似的,秀氣的眉頭微微擰起。
將一顆裹着糖霜的棗兒推入楚歇口中。
他覺得怪異,不由得望了一眼許純牧。
“這樣便不苦了。小時候我也經常從馬上摔下來,每次吃藥我阿孃都會給我一顆糖棗。”許純牧淡聲解釋道。
這,這這。
這他媽的又是什麼情況。許純牧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楚歇的職業素養極高,雖然不明白眼前到底是個什麼狀況,便順着話往下聊:“許小侯爺自幼得家人看重,自是美滿幸福。”
許純牧愣了下,沒有再往這頭說。
將空碗放在一側的桌案上,再扶着楚歇好生躺下。
“你這次沒死在昭獄,那是走運。你難道都不會怕嗎。”
“怕什麼。”
許純牧將目光從楚歇臉上挪開,不帶什麼情緒地說:“你就不怕自己,不得善終麼。”
怕啊。
怕的要死!
楚歇前世也是打小怕疼,就算是開了95%的止痛BUFF,杖斃也還是這麼疼。現在他想到江晏遲那張臉都有心理陰影。
楚歇的靈魂在瘋狂小雞啄米式點頭:我也覺得楚歇一直都在往死裏作,果真英雄所見略同。
現在江晏遲已入主東宮,和楚歇已成分庭抗禮之勢。
可楚歇知道不到一年江晏遲就會登基爲帝,徹底將自己幹掉。
接下來的日子他只會越來越難過。你說不怕,那可能嗎!
最令人心塞的是,江晏遲的行爲根本就不能預測!主角線已經崩得親媽都不認得了,他卻還得矜矜業業地去走配角線,還是兩個人的配角線!
想想都覺得自己太難了。
心理活動劇烈,可面上依舊波瀾不驚,不鹹不淡地拋出一句:“小侯爺此言何意。”
許純牧知道他素來愛喝茶,又一邊起身打起火褶子點燃一爐小火,先且將茶煮上。
你可知我小字?
可是隅安二字。
許純牧拎着茶壺的手頓了一頓,然後纔將第一壺茶水擡手倒了,嗯。我爺爺爲我取名隅安,寓意偏安一隅。他說不指望我有什麼大的作爲,一輩子開心,隨性,便是好的。
楚歇聽着這很具凡學氣質的話,欲言又止。
……你還是挺有作爲的。
三十萬兵馬呢。年紀輕輕戰功赫赫,可不是教科書一般的年少有爲。
我是說。人有時候執念過多,沉湎其中,容易誤入歧途……亦或者,平白葬送性命。
……
這是話裏有話吧。
楚歇打開了系統,又看了一眼許純牧的人設——明明是個高冷寡言的沒錯啊,怎麼眼前這隻話還挺多。
多就算了,還很哲學。
哲學到楚歇根本聽不懂,也不知道怎麼接。
屋子裏只能聽到茶水費沸騰的聲音,咕嚕咕嚕。
這沉默維持了太久,楚歇想着說些什麼,轉移一下話題,一個偏頭正撞進一雙深褐色的眼眸。
視線一對上,還是許純牧先開的口:再過幾日便是七月初七,我帶你出去散散心吧。
不必了,我……我都傷成這樣了牀都不一定下得了,哪兒還有心情出門。
楚歇頓了頓,我不喜這些的。
要接觸些人間煙火氣。很有意思的,乞巧節……有花燈會,會很好看。
楚歇終於聽出一些意思來了。
他對系統說:這個許純牧……
好像男版段瑟啊。
……
是不是這種沒見過什麼世面又比較單純善良的孩子,第一次來上京城的時候都很喜歡看花燈會?
事實證明。
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並不是人家許純牧,而是楚歇本歇。
楚歇穿來這個世界近十年,一直沉醉於貼合人物線,整顆心都爲走劇情操碎了,根本從未有過什麼閒情雅緻在西京逛過花燈會。
他簡直難以想象,一朝古都竟也能盛裝如此,煙火漫天不暗,龍舞戲珠穿過數條長街。
酒樓裏香氣四溢,姑娘們化了一張張桃花妝面,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半城的花燈盡數點亮這座古都的繁華。
美不勝收。
楚歇如今怕死得緊,雖說是逛花燈會,還是帶着面具生怕有人要來給自己搞暗殺。
“大魏的皇城,果真美極。”
身畔的許純牧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偏偏楚歇還得裝作司空見慣的模樣答:“自是與北境不同的。”
“可北境的山河遼闊,冰原千里。也自有它的曼妙之處。”許純牧摘下一盞白鶴提燈遞給楚歇,“世間千姿百態,一世不過百年,說到底,怎麼樣不是活呢。”
又來了。
許純牧要是生在現代一定是個哲學家。
楚歇看着手中精緻的提燈點頭,微微揚起嘴角。
火光映襯下,那眼底的笑意那樣輕靈。
許純牧湊近他的耳畔,幾乎是半擁着他,二人之間隔着一盞燃燒的燈火:“阿歇,放下吧。”
那聲音裏瀰漫着濃厚的哀傷。
“不要……去殺陳蓮洲。”
楚歇驀然瞪大雙眼,手中燈火落地,將一隻栩栩如生的紙紮白鶴盡數焚燬。
“你會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許純牧:沒錯我是重生的。
還有一更,中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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