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你別走
楚歇愣了很久。
系統的聲音不斷在腦中炸開。
“我知道哪裏不對了!我知道了!另一位宿主不是腦子有問題穿錯了世界,而是穿越失敗被別的靈魂擠走了!宿主!你眼前的這個許純牧——”
“是重生的啊啊啊啊!”
楚歇整個人都懵了。
等到要用力將面前人推開時,牽扯到背後傷口,剛剛推了些許又被緊緊箍住:“別亂動,傷口會崩開。”
“放開!你……咳……咳咳咳……”楚歇一時激動,風灌進嘴裏一陣咳嗽,許純牧立刻先將他放開,退了幾步。
許純牧見他咳得厲害,面具下眼尾染上些淺紅,整個人有些站立不穩打擺子似的顫動。
“你……”
霎時間眼中滿是沉痛。
“我說的都是真的。楚歇,如果你殺了陳蓮洲,你一定會死的。你根本不知道,你……”
楚歇腦筋轉得再快,也應付不住面前的變故。
他只能故作難受的模樣,先且退了幾步,然後才緩過些心神捋着如今的情況。
你丫的這個許純牧居然!是重生的!
還嫌情況不夠亂嗎!
沒事。
別慌。
冷,冷靜,冷靜……
“我要放棄這個世界。”楚歇冷靜下來後,認真地說,“真的太難了。這他媽竟然還有重生的?!”
“啊啊啊……宿主,不要哇嗚嗚嗚嗚……就差七天了,七天後陳蓮洲一死,我們就直接死盾!不求完美完成任務,但求可以重生!嗚嗚嗚宿主……球球你了……”
“那許純牧的人設貼合度怎麼辦?!他是重生的啊!所有的劇情走向他都一清二楚啊!我能怎麼辦,我太絕望了!”楚歇在腦海中咆哮,“去你妹的,我要換個世界,立刻,馬上!”
“嗚嗚嗚宿主,就七天,你相信我,這個劇情真的超好走,絕對不會有意外!七天,您只要七天之內保證人設貼合度不低於60%,劇情一走完我們就地自鯊!”
七天,就是一天我也……
嗯,七天。
楚歇喘了兩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
七天,一百六十八小時……對,只要榮國公爺陳蓮洲一死,自己立刻死盾。
再怎麼難,也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楚歇調出人設貼合度看了眼,還是一個100%,一個80%,穩如老狗。不管如何只要能勉強走完下一個劇情,就一定能重生。
情況再亂,跟他無關!
反正我很快就要跟這個世界拜拜了。
楚歇調整好心態後,纔將眼光一點點擡起,盡心盡力地繼續維持着自己的人設:“許純牧,你到底還知道些什麼……咳,咳……你就不怕,不怕我殺了你……”
“嗚嗚嗚……宿主加油……”
不等系統繼續嚶嚶嚶,楚歇一把將它關掉。
許純牧下顎緊繃着,原本是滿臉的擔心。聽到楚歇的詰問後反是釋然了一些。
“你不會殺我。”
許純牧篤定地說道。
少年人,你哪裏來的自信。
楚歇在心裏默默地想,我可是連自己都殺的人。
“我的事情與你無關。”楚歇冷冷地說道,“若你知道想,就立刻滾回你的北境,永遠不要再插手西京皇城裏的事情!”
“阿歇,你……”
楚歇猛地回過頭來,就這孱弱的身子將許純牧一把推在身後的木門上,咯吱一聲巨響在小巷中迴盪,“叫我楚大人。”
許純牧抿起嘴,他擔憂過度的情緒波動讓楚歇的傷勢加重。在楚歇盛怒的逼視下終究退讓。
“楚……大人。”
楚歇將手鬆開。
將披風籠起,蓋起半個腦袋。楚歇轉身便走:“別跟着我,也別……再住在我府裏。”
皇城中人羣熙然,燈火明盛。
楚歇逆着人流,擡頭看着巋然的城牆上明晃晃的燈火與結綵,因吉時到了開始漫天飄灑的碎花瓣落在他頭頂。
他打開了系統,便聽到那頭傳來一聲蔫蔫的:“宿主……”
“原本的那個世界裏,許純牧和楚歇的人物線爲什麼會崩。”
“宿主……這重要嗎,以前您都不在乎這些的,我們不是走劇情就好了嗎……”
楚歇難得地沉默一會兒:“嗯。是的。”
“宿主,您到底怎麼了?這是我第二次感覺到您有強烈的情緒波動,上一次這樣波動……還是段瑟假死的時候。”
他來到這個世界十年了。
始終都是個有演技但沒代入感的人。因爲他知道這些都是紙片人,自己所做的也不過都是一場又一場的戲。
可是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從許純牧的眼睛裏看到深切的疼痛。
那麼真情實感。
“你知道我爲什麼一定要重生嗎。”
系統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還能有聽到楚歇說心事的一天……不對,它震驚的是楚歇這樣的人竟然還能有心事。
他一直以爲這個宿主都是莫得感情的走劇情機器。
優柔寡斷也好,鬱鬱寡歡也罷,這樣的情緒從沒在楚歇身上出現過。
他一直果斷,利落。時常暴怒,卻從不彷徨。
——雖然有時候在某些方面極其遲鈍。
但的確是他遇到過的所有宿主裏面將劇情完成得最好的,它也認真分析過,認爲原因不僅僅是楚歇聰明,演技好,更重要的是這個人不會對劇情中的人物產生真情實感,始終都遊離於故事之外。
有很多走劇情的宿主走着走着代入感太強,直接就留在原世界了。
但楚歇絕不會。
他的眼裏,現世與虛幻壁壘分明。
“我有一個妹妹。親生的。”
楚歇說。
“我十三歲那年她才五歲,我媽在家在家裏燒炭……專業一點來講,這個叫,呃,強迫性集體自鯊?”
系統震驚。
他的語氣實在太過輕鬆。
“門,窗,通風口……全都堵死,整個屋子都是暗的。我花了好大力氣終於砸破了玻璃,把鄰居喊來了。結果得救第二天,我媽又割腕了,弄得整個浴室都是血。”
寥寥數語裏全是驚心動魄。
他是怎麼用如此平淡的語氣說出來的。
“所以宿主三年前才救的段瑟……我就覺得很奇怪,宿主這樣精打細算的人,怎麼會忽然決定用一瓶特效藥去救一個炮灰……”
“段瑟本該死的那年,江晏遲也正是十三歲。但他更遭,他甚至沒有妹妹。”楚歇站定在人來人往裏,像一座孤島,“所以那時候我決定不殺段瑟。”
系統還是覺得怪怪的。
按照他以前綁定宿主的經驗,像楚歇這樣心態陽光,並且對回去執念極強的人類,應該都是從小沐浴在幸福中長大的。
可竟是完全相反。
“宿主,你……你都不傷心的嗎。”
“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這世上煩死人的麻煩事兒那麼多,一個一個解決都來不及,哪兒還有空去傷心。”
只是剛剛許純牧想救自己的眼神太過深重,讓楚歇想起了曾經他也如此竭盡全力地期待着別人活下來。
楚歇低沉不過三秒,抖了抖肩膀,像個沒事兒人似的繼續擡步向前走,直到走到最爲繁華的主城樓下。
“嗚嗚嗚嗚……”系統又咬起了小手絹,“宿主你,你,你加油,我永遠愛你……”
楚歇翻了個白眼:“你的愛一文不值。”
“嚶嚶嚶……”
楚歇看到榮國公府的轎子停在城樓下,擡頭果然瞧見那老頭兒站在高樓上俯瞰衆生。
陳蓮洲。
楚歇琢磨着什麼,忽然感受到另一道迫人的視線。
目光一移,看到了城樓另一側的江晏遲,正巧目光對上。
只一瞬,那人立刻翻身到梯上,腳下生風地奔下樓來。
“媽,媽的……”
楚歇現在一看到江晏遲就覺得傷口更疼了,下意識就想撒腿跑。又摸了摸臉上的面具,確定江晏遲認不出自己是楚歇。
正做着心理建設,肩上猝不及防地搭上一隻手:“楚大人。”
許純牧?!
我勒個去,你還沒被罵走呢!
楚歇餘光瞥見那人馬上就要下完城樓了,二話不說立刻拽着許純牧繞過熙攘的人羣躲進了小巷子裏。
“宿主,怎麼辦啊!好不容易許純牧人物貼合度80%,如果被主角發現你根本不是許純牧那之前的一切會不會前功盡棄……只剩七天了,人設不能崩!宿主你快想想辦法啊……”
在想了在想了!
楚歇見前頭有個小門立刻先將許純牧塞進去,“許純牧,你聽我說。不管發生什麼絕對絕對不能出來,否則我……我就殺了你!”
剛把門關上感覺到一道黑影出現在巷子口。
正是江晏遲。
“阿,阿牧。”
那孩子眼睛發紅,本是一路疾馳而來,如今倒有些不敢接近似的,“是……是你嗎。”
“嗯。”
楚歇的聲音很輕柔,“殿下。”
“你……你好些了嗎。”
“我很好。”
江晏遲走近了些,但是楚歇現在一看清他的臉,就想到昭獄裏那冰冷恣睢的眼神。
一時間心態沒調整好,連退了好幾步。江晏遲見他想走,立刻三步作兩步扣緊了他的手腕將他拽住:“你別走!”
這一拉扯牽動傷口,楚歇禁不住悶哼一聲。
門另一頭立刻有些動靜。
“誰!”江晏遲耳聰目明,立刻將目光投向那道薄薄的硃紅舊門。
“是,是風吧。”他立刻揚起聲音解釋,“殿,殿下你先放開我,我不走。”
江晏遲卻沒有放開。
反而將他一拽入懷中,這次楚歇怕驚動門內的許純牧強忍着沒有痛呼,任這小太子抱着。
“我還以爲,以爲你……太好了,太好了。”太子將頭埋在他的頸上,聲音近在耳畔,“你這段時間都去哪兒了。”
這語氣像是個小姑娘在抱怨久不歸家的郎君一般委屈。
唉,好好的主角爲啥要彎呢。
楚歇想着許純牧最近的行程,好像都是一直呆在楚府沒有出去的。打了一會兒腹稿,便縝密地答:“楚歇查到了我背叛他的事情,所以我連夜逃走了。又聽說您許給我長兄禁軍之權,所以纔敢回上京城來……”
江晏遲鬆開了手,凝神注視着他。
過了一會兒才呢喃着,聲音很是安靜:“既然你被他發現了,爲什麼進京後還要住在楚歇的府邸呢。”
啊,忘了這茬。
怎麼圓。
江晏遲緘默着,撈起楚歇的一隻手細細摩挲。
沒有繭。
“你……真的是許純牧嗎。”江晏遲擡眸,倏然質問,“那爲何你上次在東宮說你與我是第一次相見?”
什麼,正牌許純牧和小太子還見過面。
這養傷養得,信息都閉塞了,完了完了。
我的人設值——
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楚歇一時間腦子打結,不自覺地整個身子都發起了抖,背上撕裂的傷口還在一陣一陣發疼,讓他臉色煞白一片。
江晏遲臉色微微一變,驀然又道:“你……你別急,慢慢說,我聽着。”
楚歇真的有些慌了,決定看着那人設貼合度數值走劇情。
深吸一口氣,再次打好腹稿,又開始他縝密地狡辯。
“我,我手上有三十萬兵權,兄長手上又有了禁軍之權,自然就不怕楚歇了。如今陛下與楚歇正是針鋒相對,我住進楚府裏,也是爲了幫陛下看住他。至於上次見面,殿下,我並不喜歡您,我已經與您說過很多次了……我們許家的男兒志在四方,並不是想攀龍附鳳的。您若不肯取消婚約,那麼以後不管是明面上,還是像如今的私下裏,我都只能當做從未認識過您。”
還是80%,一個點沒掉。
數值穩住了,是說服他了嗎。
“原來是這樣。”小太子的迴應很輕。
太子過分安靜,楚歇心想着是不是話又說重了,便順帶着吹了個彩虹屁:“殿下如今入主東宮。最危險的時期總算過去了,想來以後就算不靠着家兄的兵權,殿下也會護我周全的,是不是。”
“對,我定護你周全。”小太子目光如炬,楚歇徹底鬆了口氣。
“殿下也不必擔心,我們許家,永遠是您最大的後盾。”楚歇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頭,“臣由衷地盼着有朝一日,殿下得以君臨天下。”
“好,我會取消和……你的婚約。”江晏遲似是在忖度着什麼,擡腳走近一步順勢握住他微涼的手,藉着月色仔細凝視那人的眼睛,彷彿要窺探進他心裏,“你往後也不要再避着我,可以嗎。”
對視上這雙眼。
楚歇立刻回想起昭獄裏那冰冷恣睢的眼神。
整個人猛地一驚,禁不住趔趄一步,整個後背砸上牆壁,瞬間疼得眼前發黑。
門那頭再次傳來一聲動靜,這一次江晏遲聽得清楚,也不問了,整個人便要推門而入。
楚歇拼死將他一抓,額頭冒着汗,聲音細細地說:“我,我有些疼,你送我回去可以嗎。”
江晏遲蹙眉。
目光在楚歇身上和那道朱門之間極迅速地來回一掠。
最後還是回來扶着楚歇,柔着聲音上下打量着他:“哪兒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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