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晉江
江晏遲也太大膽了些。
爲了坐穩太子之位,不惜要拿整個大魏去賭嗎。
如今江景諳倒是在上京城身份尷尬,西京戰亂,陵城一帶也不平安,回又回不去本欲先投靠了南境的叔父湘南王。
但江晏遲還將人扣在上京城。
如今整個朝堂惴惴之氣不散。
誰都不知道江晏遲是個什麼路數。
楚歇雖想回北境守在那許純牧身邊以防變數,可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對於江晏遲而言,自己究竟是十惡不赦的楚歇,還是曾救過他的阿牧。
他會殺了自己,還是會放過自己。
千里奔襲也要將自己帶回上京城。
莫不是……前者。
他可以棄之整個西境不要,任由戰火綿延來換取他太子之位的穩固。又怎麼會憐惜自己這區區一條性命。
他要殺雞儆猴,當衆絞殺自己以安民心,給他的皇位鋪路嗎。
楚歇忽然坐立不安,看了一眼外頭黑漆漆的天色,決心先開小號。
“殿下。”
楚歇垂着眼光,將自己表情儘可能放鬆,裝作無害的模樣。
江晏遲臉上的緊繃一點點消去,默不作聲地呼出一口氣,才說:“嗯。”
將手探進去摸了摸金絲暖爐是不是還有溫度,碰到了那隻柔軟細膩的手。江晏遲順勢將手握住,輕輕捏着。
柔弱無骨,左手的手腕還高高腫起,被纏了一層又一層的白布。
便是這樣一隻手,攪弄起上京城的十年風雨嗎。
“還很疼嗎。”
見他不說話,江晏遲將懷抱鬆了些。
“還行。”
“你爲什麼救我阿孃。”江晏遲抱着楚歇,輕聲地問。
是了。他遺言都交代完了才走劇情殺了陳蓮洲後自盡。現在江晏遲已經知道了段瑟未死。那自己存活的機率是不是更大一些了。
“她不適合活在上京城。”
“我問的是,你當年爲何沒有殺她。”
楚歇將低垂的眼光寸寸擡起,凝視着眼前的太子,“在你看來,我就是該殺盡天下人的是嗎。”
身下那隻手僵了一下,“不是。”
聽到楚歇徹底沉默,沒有什麼交談欲的模樣。江晏遲有些後悔自己攀談的方式過於激進,惹了那人反感。
楚歇卻在琢磨着怎麼從江晏遲手裏暫且苟住這條命。
洗白是洗不白了,只能先賣個慘試試。
“江晏遲,我不想殺人的。”楚歇擡起手,手指纖細修長,手腕處還纏繞着層層紗布,“可我這手上,終是滿手血腥。洗也洗不掉,像我這樣的人一定會下地獄的是不是。”
“不是。”
江晏遲伸出手握住,那手背摁在臉上摩挲了一下。
這個動作很是詭異,楚歇忽然覺得賣慘也許是個有效的法子,如今好像是救了江晏遲的阿牧佔了上風。
“你會殺我嗎……”
“不會。”
江晏遲迴答來得太快,像是許下某種誓言,“我會救你。”
果真是第二人格佔了上風。
江晏遲這個人好生奇怪。
爲了皇位可以不擇手段像一隻瘋狗一樣將西境九州舍之不顧,像極了冷心絕情的野心家的做派。可靠近了又覺得像個孩子似的,又好騙又好哄。
楚歇心念一動。
把系統調了出來。
“我下一個任務是什麼。”
“宿主想走劇情了?您不是說不走劇情了嗎……”
“此一時彼一時。快點說。”
系統趕忙調出來:“宿主現在劇情完成度85%。‘趙煜之心’後的劇情,是……是‘殺死江景諳’。”
是的。楚歇想起了原劇情梗概裏的情節。
原劇情裏楚歇就是殺了江景諳卻能順利逃脫罪刑,將整個上京城的憤怒值徹底點燃。而後江晏遲也終於不堪其擾意圖以江景諳之死扳倒楚歇,最後卻因證據不足險險落敗。楚歇也因江景諳之死事件發覺自己再也控制不住手裏的小太子,對他實行了城郊刺殺事件,卻被江晏遲將計就計徹底坐死刺殺東宮的罪名,最後被壓在菜市場迅速處死……
等等。
“江景諳之死的下一個任務,不會是城郊刺殺吧。”
“這個我們不確定哦……得走完這個任務,失敗或成功後才能解鎖下一個劇情任務。”
媽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劇情必須走成功。
如今主角線和原劇情已經差得太多。
殺死一個如今勢弱的江景諳可比真刀真槍地刺殺穩坐太子之位江晏遲好走多了。
“宿主爲什麼又想解鎖劇情了。”
“我想知道當年的許純牧,到底是因什麼而死……”
楚歇一邊捋着劇情線,一邊在腦中整理着在北境得到的信息,結合着推導,“我本來覺得許純牧爲護正道而死於楚歇之手,但是好像不是。這一世我沒有殺他,甚至隨他遠離上京城去了北境,可那柄催命的紅纓槍還是出現了。要不是許邑的兵馬就在那幽谷附近,上次我們倆都得死在那兒。”
“許純牧的死劫,也許和江晏遲,和楚歇都沒有關係。”
楚歇極力剖析着,“所以,無論是原劇情裏矜矜業業保護江晏遲的許純牧,還是崩壞劇情裏,和楚歇兩情相悅的許純牧,亦或者這一世,明明逃開所有劇情線只做旁觀者的許純牧……都還是逃不開命定死亡的結局。”
“宿主,我覺得你的推論有道理。”
解不開這個謎團,回頭許純牧再稀裏糊塗地一死。
小音怎麼辦。
楚歇原主本就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他佔着自己的身體一定會殺了小音泄恨。想到了妹妹,他驀地臉色慘白,左右猶疑。
他要回去現世。
小音不可以沒有他。
這個世界再難,他也要順利通關。
“你怎麼了。”江晏遲發覺他的不對勁,看到他額頭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忙地喊停了車馬,教人將溫着的藥端來。
他好像以爲是車馬的顛簸讓他太疼了。將一碗藥遞到他的嘴邊:“喝吧,這是鎮痛的。喝完好好睡一覺,我們就到上京城了。”
夜裏的楚歇很溫順,將一碗藥盡數喝完,藥渣還在在嘴邊上留了一圈。江晏遲用指腹替他揩乾淨了,便瞧着他的眼皮漸漸耷拉下,像是有了些睏意。
他必須先穩住江晏遲。讓他相信自己這副身體裏是善良居多的,放自己一馬。然後才能尋到機會,殺了江景諳。
解鎖全部劇情。
推論出許純牧真正的死因。
本已被睏意侵擾的楚歇又找回一些清明,驀地一下將手擡起,像是握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揪住江晏遲的袖口,“殿下,我不想殺人。我只想當一個尋常人,可是,可是我犯下的殺孽那麼多,我……”
那手揪着袖口,又好似揪着小太子的心。
“你別這麼想。”
江晏遲俯下身將臉貼着他的頭頂,眼圈忽然發了紅:“那都不是你的錯。”
一隻手繞到江晏遲身後,虛虛地耷在江晏遲的脖子上。
失去了暖爐烘着,那隻手冰涼如雨,浸潤後背。湊近才發覺沒有了那柏蘭香氣作掩,他身上的藥味是如此濃郁。
“江晏遲。”
他竟喚了自己全名,太子又是一番怔忪。
“有的時候,好像只要有一個人活着,這個世界就還有希望。”楚歇的聲音近在耳畔,如怨如慕,如訴如泣。
“這就是,我當年救下段瑟的原因。”
江晏遲整個身子狠狠一抖,轉瞬間想將身下人緊緊抱住揉進血骨,可卻恍惚間害怕稍稍一動,那脆弱如冰雪似的身子就會頃刻破碎,徹底消融。
只鼻頭一酸,咬牙忍住動作。
“你是以後大魏的君王,你可以怨恨,但不能絕望。太子殿下,我知道一個人煢煢孑立的孤苦。不願你也跌入這樣的絕望的深淵。這個世界很殘酷,好像沒有一點希冀……可是啊,有的時候只要在漫長的黑夜裏有那麼一顆星光,人就有力量去熬過漫漫長夜,去期待夜盡天明的溫暖。”
就像小音的存在,能讓他無畏於任何艱難困苦。他成爲銅牆,成爲鐵壁,成爲守護着那個孩子最堅強的後盾,在危急時想盡一切方法,在絕路里不斷尋求生門,跋山涉水也要回家。
他知道那種感覺。
“我知道那個女人對殿下的意義。我留住她,才能留住殿下心底最後的希冀與良善。”
啪嗒一聲。
江晏遲下顎處一顆淚落,砸在楚歇的臉頰。
“對不起,是我錯了。”
江晏遲哽咽着,“我不該引胡兵亂西境,不該重蹈宣和帝的覆轍……我這樣的太子,讓你失望了是不是。”
楚歇看到太子,忽然爲這個世間感到深深的無奈。
這根本是原主楚歇不可能活下去的一個世界。雖然劇情還未完全解鎖,可他已經能猜到原主的身份一定就是看沈家的後人。二十三年前沈家全族盡滅,只有他一人活着。
懷揣着這樣的仇恨,又沒有半點希望能將他救贖。
這個世界,就算他重生了,也只會被這份仇恨裹挾着再次走向死亡的終局。
許純牧救不了他。
這仇恨是烙在骨子裏的絕望,只要他還活在這浮沉的榮華與爭鬥裏,就不可能善終。
他穿到了這個世界,走了十幾年的劇情,他很明白——
所有人的人生都會是一灘爛泥一般骯髒。
這其中,甚至包括本文男主江晏遲。
如果段瑟死了,他也會像楚歇一樣,被這重疊附加的恨意淹沒,即便是登上帝位,此後一生也如刀山火海,永世孤寂。
“我也有一個很重要的人。”
楚歇聲音溫涼如水,“只要她能好好活着,我就覺得不管再怎麼難,我都還能有走下去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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