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論“道”(上)
“大師,少愆信奉的是道家之學。之前,您可能有所誤解了。”
崔少愆很是坦然的朝着對面的佈施開了口,不再藏着掖着,而是大方的直白道。
“佈施已知曉。”回以對方一記同樣光明磊落的眼神,佈施拿眼神示意着崔少愆,讓她繼續。
“敢問大師的佛心是甚?修的又是甚?”
崔少愆將困惑在她心中多年的疑問拋了出來,很是認真的道。因爲她真的很不理解,佛家不修今生修來世的苦修,到底是爲了什麼。
“施主的道心又是甚?苦修又爲哪般?”佈施不答反問的將問題給拋了回去。
“少愆愚見,道家,修的是今生,是性命雙修的本我,旨在這大道!更旨在這天下。若想修道,本先修心。”崔少愆蹙着眉頭,將她自己心中的所想,坦率的說了出來。
“佛家有言,悟見本來。不增不減,不垢不淨,不生不滅。悟的當屬一個‘空’字。施主覺着苦,而貧僧自認一切皆空,與我而言,並不苦。”
崔少愆很是認真的思考了片刻後,頗是新奇的睜大了眼眸,似有所悟一般地正色道:
“道家雖說修的是‘升’,但亦在修空。三者既悟,唯見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
“既是如此,那施主對佛家的苦修還有疑慮否?”
“大師如此見解,倒是讓少愆眼前豁然開朗了起來。天地合而陰陽相通,水火相射。相互依存又相輔相成。當真是奇哉妙哉。”
崔少愆睜着晶亮的眼眸,看着對面的佈施,有種相見恨晚的相惜感。
“佛,修的是修戒定慧,修的是心境平淡。我觀施主大度寬容,包容一切,頗有一顆慈悲之心。說施主與佛法有緣倒是不假,佛渡有緣人,施主便是那擁有佛心之人。”
“有緣人是指有佛心之人?旨在有善根?”第一次聽到如此言論的崔少愆,想了想,再次問出了一個她一直想知道的問題。
“大師,如若世人皆無佛心,便全部都不渡他們麼?我曾有幸見過生死相隨的有情人,佛只渡其中一人,徒留另一人求而不得,執着到入不了輪迴。敢問這樣也算慈悲之心?”
“施主可知曉在佛學中,有因果業力一說?”佈施不慌不忙的詢問着崔少愆,並未因其的質疑而有絲毫的動搖。
“竟是這般?權當是在渡劫麼?還真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劫難與因果……既如此,少愆倒是覺得道家中的自我救贖、只修自己……也挺好。”
崔少愆看着對面佈施和尚那巋然不動的佛心,突然想到了一句更加離譜的言論,輕勾起脣角,很是真誠的發問道;
“不知大師可曾聽過‘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此句?當真是如此麼?”
對面佈施那不可思議的神情,終是讓崔少愆沉重的心情,有了一絲好轉的跡象。果然,很多時候,在旁觀者的角度呆得久了,她就特別愛觀察別人那爲難的神色。
每每如此,對方或惱怒、或悲憤、或詞窮的有趣反應,總會讓她感覺到生而爲人的快樂。這種惡劣的行徑。直到現在,都沒有被她給戒掉。畢竟,真的很好玩。
“食素不食葷乃清規戒律。此爲前提,我們姑且不表。參禪悟道之人,皆會打坐。凡食葷着,皆易生燥。燥氣上升,濁氣下沉,心便會生更多妄念。
既是妄念,便會生欲,人既有欲,心便不穩,心既不穩,是否走火入魔我們姑且不論,佛心不穩之人,佛祖便不會在他心中,又何來心中留之說。”
佈施很是認真的思考了半天,將他心中所想表述了出來。那種淡然又不執着的超然心態,讓崔少愆很是欽佩。
“世人皆有七情六慾,敢問大師,一個沒有七情六慾之人,他們的存在是爲了甚?如此活着當真會愉悅?!”
收斂了玩世不恭的態度,崔少愆正色的提問道。打算藉此來試探佈施最後一次。如果答案令她滿意,那她便會問出此次前來的真正目的。如若不滿意,那也只能說明她們之間沒有緣分了。
“施主追尋大道是爲甚?可會覺得無趣?”
佈施再次不答地反問道。那言語中的篤定,讓崔少愆破天荒的感覺,他們本就是同一路人。那言辭間莫名其妙的認可,讓她很是感動並震撼着。
“老君曰: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如此清靜,漸入真道;既入真道,名爲得道;雖名得道,實無所得;爲化衆生,名爲得道;能悟之者,可傳聖道。”
崔少愆仔細的回想着當初她悟道的初衷,喃喃自語了起來:
“上士悟之,升爲天官;中士修之,南宮列仙;下士得之,在世長年。遊行三界,升入金門……學道之士,持誦此經者,即得十天善神,擁護其身。然後玉符保神,金液煉形。形神俱妙,與道合真……人家有此經,悟解之者,災障不幹,衆聖護門。神升上界,朝拜高真。功滿德就,相感帝君。誦持不退,身騰紫雲。”
反應過來的崔少愆,朝着對面的佈施很是愉悅的笑了出來。繼而眉眼彎彎的看着佈施,定定的道:
“少愆是個俗人,所求不過便是那書中的顏如玉,書中的黃金屋,道中所求,亦是如此!所謂的真道,少愆離他還很遠,所以只求與道合真。所以,少愆……很是愉悅。”
“當真巧了,佈施所求的佛道,亦是讓我甘之如飴。此乃我的信仰,所以心生愉悅。沒有那七情六慾,只會讓我離佛更近,故而愈加愉悅。”
佈施坦蕩的看向了對面的崔少愆,觀其那同樣彎起來的脣角,真切的感受到了“知己”二字的魅力,很是真摯的回以其一記灑脫的微笑。
“酒逢知己乾杯少,少愆此行當真是來對了。既如此,那我便說明此次前來的目的可好?”
崔少愆在看到對方一記“請”的手勢後,醞釀了半天,將早就組織好的話語給複述了出來。那正色中又夾雜着頗多好奇的口吻,就猶如她此刻的處事態度般,被表現的淋漓盡致。
“世人皆道‘長生不老’好,想要修那神仙之道。敢問大師,如何看待這‘長生’二字?長生……又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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