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信奉深淵
在看到阿瑟的那一瞬間,安迪的心跳猛然加快,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在叫囂着危險,幾乎不能呼吸。
在這一瞬間,安迪想到了於光明聖庭受洗的那一日。那時,高高在上的光明神降下了一縷分-身幻影,也是這般的具有壓迫力。
可那是神明,而面前這個……只是一個長得過於完美的青年。
安迪握緊了光明之劍,似乎這樣就能汲取到一股力量。
他張了張嘴,嗓子乾澀:“你是誰?爲什麼在這裏?”頓了一下,又自報了家門,“我是光明聖庭的光明騎士長,閣下又是什麼人?”
阿瑟微微側過頭,臉龐平靜。
像是壓根就沒將光明聖庭放在眼裏。
安迪被他輕輕一瞥,如墜冰窖,連帶着胯-下的白馬都瑟瑟發抖。等到恢復過來了後,早就不見那個紅髮青年的身影了。
他拉着繮繩,摸着白馬的鬃毛安撫,心中亂糟糟的一團。
紅髮青年到底是誰?
難不成是豐饒教廷請來的幫手?
可是,紅髮青年的身上沒有一點豐饒的氣息,就像是一處深不見底的深淵,無法靠近、無法窺探。
安迪壓低了心思,繼續驅使着馬匹,朝着城堡所在的方向而去。
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巴不得林喬去死。
畢竟,林喬代表了弗林家的一個污點。王城的人大多健忘,只要林喬死了,就不會有人再提及那一段過往。
原來安迪也是這麼想的。
曾經的喬·弗林囂張跋扈,愚蠢無腦,在知道自己不是弗林家的親生子後,甚至使出了昏招,想要投靠深淵神教,詛咒他去死。
可現在的林喬,好像換了一個人。
安迪不自覺地想起了之前在教堂裏見到的黑髮少年。
他的肩膀纖瘦,皮膚白得發光,在逼到牆角時,被迫微微揚起下頜,就宛如是一隻天鵝。
想到這裏,安迪雙腿夾了一下馬肚,俯下腰,加快了腳步。
……
於此同時。
城堡。
裏面的人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靠近,還在互相寒暄着。
林喬靠在窗邊,突然聽到了一陣沙沙的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地上爬着。
他看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城堡下有一道暗渠,陰冷泥濘,流淌的都是污垢髒水。現在,無數的藤蔓從暗渠中爬了出來,圍繞着牆壁生長。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快要抵達窗口。
林喬對上了那些藤蔓。
藤蔓的根莖顏色發紫,掛着沉甸甸的果子,果子在半空中微微搖晃,裂開了一條狹長的縫隙,就像是滴溜溜轉動着的眼珠。
林喬:“……”
林喬慢慢地往後退,拉了一下最近的一個神職人員。爲了不被那些藤蔓察覺,他甚至連話都不敢說,只能用眼神示意。
那個神職人員不耐煩地擺手:“別煩我。”
林喬用氣聲說:“不是,有藤蔓爬上來了。”
神職人員沒當一回事:“又不是什麼大事,別煩我!”
在交談的時間裏,密密麻麻的藤蔓已經探出了窗口。
林喬來不及多說了,連忙遠離了窗口的位置,想要離開這個房間。只是還沒到達門口,先響起了一陣輕柔的敲門聲。
叩叩——
子爵大人正和神父聊得入神,被這敲門聲擾了興致,頓時橫鼻子豎眼的:“是誰不長眼睛?”
管家誠惶誠恐:“我去看看。”
打開門,一個漂亮秀氣的女人走了進來。
白袍搖曳,身姿柔軟,一下子吸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子爵大人一看到女人的樣貌,口水都要留下來了:“你、你是新來的女僕?還不快過來……”
女人也不反駁,微微一笑,花草都要爲之失色。
就連窗口探出的藤蔓都來回擺動,似乎是被她的美貌而傾倒了。
林喬:……什麼新來的女僕,分明是新來的閻王。
子爵已經被迷得神魂顛倒了。
那些神職人員還留有一些理智:“你是什麼人?怎麼帶着豐饒教廷的印記?”
豐饒祭祀擡手輕輕拂過額間的橄欖枝,溫聲細語:“我來找人。”
神職人員:“什麼人?”
豐饒祭祀一擡手,指向了人羣中的一道人影。
林喬:“?”
肯定不是來找他的。
這麼想着,林喬悄悄挪動了一下腳步,來到了毫不起眼的角落。
沒想到豐饒祭祀的手就像是裝了雷達一樣,絲毫不差地跟着一起挪動,穩穩地指了過來。
林喬:“你找我?”
豐饒祭祀頷首。
林喬沒想明白:“你找我要做什麼?”
豐饒祭祀依舊是溫溫柔柔的,連句重話都沒有:“要你的命。”
話音剛落下,窗口就傳來了“嗖”得一聲。
一道黑影掠過半空,直指向林喬的後心。
電光火石間。
林喬想也沒想,直接往地上一滾。藤蔓擦肩而過,臉頰處傳來火辣辣的疼。
他一手撐地,仰頭一看。
藤蔓筆直鋒利,直接將擋在前面的神職人員洞穿。不過眨眼的功夫,串在上面的人就被吸成了一具乾屍。在吸收了生命力後,藤蔓的葉子抖了抖,更加的鮮豔欲滴。
窗口,更多的藤蔓探出牆來。
林喬心頭微涼。
但想到,房間裏還有這麼多的神職人員,總不可能連這些藤蔓都打不過吧?
剛冒出這個念頭,子爵大人就驚慌失措地大喊:“這個女人要的是他,把他交出去!”
神職人員如夢初醒:“對對,把他交出去就好了。”
林喬:……
林喬:“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神職人員:“?”
林喬:“她是異教徒。”
平時抓異教徒抓的這麼認真,動不動就要吊上絞刑架,怎麼現在人家異教徒都懟到臉上了,連個屁都不敢放了。
這就是雙標嗎?
真是有夠好笑的。
神職人員面面相覷。
他們也知道這個女人是異教徒,但是……打不過啊。
講道理的前提是拳頭夠大,拳頭不夠大,當然只能認慫了。
當即有人出手,準備制住林喬,把他交給豐饒祭祀。
豐饒祭祀顯然也沒想到這些人的骨頭這麼軟,不過她也樂得看熱鬧,沒有再次出手。
反正在她看來,這些人都是死人了。
林喬剛從藤蔓的口上逃生,又被同伴逼到了角落裏。
他背靠着牆壁,額前的碎髮凌亂,呼吸微微急促。
眼看着神職人員就要被神職人員抓到,林喬一發狠,直接掀開了牆壁上掛着的壁畫。
“咣噹”一聲巨響。
壁畫砸了下來,擋住了那些人的腳步。
林喬獲得了一點喘息的空間,餘光一瞥,發現壁畫下面竟然還藏着一扇暗門。
他扭動門把手,閃身躲了進去,然後看也沒看,直接把門緊緊反鎖。
門後是一條暗道。
林喬走出去兩步,來到了一個岔路口前。
身後傳來了砰砰的撞門聲。
他後頸一涼,直接矇頭往前跑。
……
身後的房間裏。
神職人員們面對着關上了的門,轉過頭質問:“這扇門是通向哪裏的?”
子爵支支吾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神職人員漲紅了臉:“還不快說!”
子爵也不甘示弱:“注意一點,現在和你們說話的,是一位尊貴的貴族子爵!”
雙方剛纔還在友好和諧地溝通,好得跟親兄弟似的,現在卻翻臉翻得比誰都快。
豐饒祭祀不耐煩看這種戲碼,直接一揮手,藤蔓窸窸窣窣地爬了進來,佔滿了房間的每一寸角落。
子爵命令:“還不快殺了這些個女人!”
神職人員終於想到他們可以聯手對抗豐饒祭祀了,可是已經太晚了,那些藤蔓吸滿了生命力,變得粗壯堅韌了起來,就連刀劍都不能在上面留下痕跡。
藤蔓十分靈活,逐個擊破,不到一會兒功夫,地上就已經是一片被吸乾了的屍體。
藤蔓從子爵的身上退了下來,搖搖晃晃地打了個飽嗝。它湊到了祭祀的面前,搖了搖頭,像是一隻聽話的寵物。
豐饒祭祀伸手摸了一下:“乖孩子。”藤蔓化作了一條碧綠色的鏈子,纏繞上了她的手腕,一擡手,被反鎖上的暗門顫巍巍地打開,“我們去找最後一個獵物吧……”
走廊狹長昏暗,看不見黑髮少年的身影。
豐饒祭祀卻一點都不慌,裙襬晃過,慢慢走了進去。
……
城堡從外面看起來不大,但實際上暗道彎彎繞繞,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
暗廊裏沒有窗戶,林喬迷失了方向感,只能順着路往下走。
在盡頭,一扇漆黑的鐵門堵在那裏。
林喬推了一下,沒想到門被鎖緊,怎麼也推不開。他心中焦急,鼻尖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就在這時,他聞到走廊裏傳來了一股古怪的氣息。
有點香,但仔細分辨,回味上來又是一股淡淡的臭。
林喬突然覺得有點熱,拉了一下領口,又伸手扇了一下風。可這股燥熱的感覺依舊消退不下去,讓他心跳加快,有些喘不過氣來。
太奇怪了。
他貼上了冰冷陰涼的牆壁,企圖用這種方式來解熱。
可還是毫無用處。
林喬眨了眨眼睛,在一片迷濛中,瞧見一道身影緩步走來。
是那個女人。
豐饒祭祀輕笑了一聲:“感覺怎麼樣?”
林喬:“是你……給我下了詛咒?”
豐饒祭祀:“不是詛咒,是豐饒母親的一點恩澤。”她帶着笑意說,“只要用了這個,那些不聽話的畜生就會開始繁衍、孕育後代。”
林喬的腦子有點鈍,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是什麼意思。
……直說是春天裏的藥不就得了。
林喬喘了一口氣:“你……給我用這個,做什麼?”
豐饒祭祀自顧自地說:“你知道,被豐饒母親賜福的那些畜生,如果得不到紓解,會是怎麼樣?”
林喬:“……”
不是很想知道。
豐饒祭祀:“會血脈噴張而死。”她輕緩的說,“只要你聽我的話,乖乖跟我走,我就可以救你。”
在豐饒的神諭下,第一優先的,還是抓住這個黑髮少年用以威脅深淵,如果抓不到,再考慮殺死。
林喬的眼睫顫動,用力地抓住了一處突起的石磚。他現在腦子裏一團漿糊,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爲了保持神志,他的指腹深深地嵌入了鋒利的石磚角。
一股血腥味冒了出來。
在刺痛下,他稍稍清醒了一下。
“我跟你走,然後呢?”
豐饒祭祀:“然後……當然是改信奉我的豐饒母親。”
林喬笑了起來,眼尾微微泛紅:“不好意思,我……沒有信仰。”
豐饒祭祀一愣。
她以爲林喬信奉的是光明神,本來還想說沒有關係,不管信奉的那位神明,她都有辦法改變信仰。
但沒想到,林喬根本沒有信仰。
“不可能!”她脫口而出。
林喬:“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就是不信神。”
豐饒祭祀往後退了一步,露出了驚愕的神情:“你這個異端!”
林喬無語了。
他什麼都沒做,只是不信神而已,怎麼又被打成了異端了?與之相比,面前這個動不動就殺人的更像異端好不好?
豐饒祭祀:“你不信神,深淵怎麼可能容得下你!”她像是一頭困獸,喃喃自語,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不管你信不信神,都得跟我走!”
林喬冷靜地吐出了一個字:“不。”
豐饒祭祀:“由不得你!”她步步逼近,“那些光明異端已經死光了,誰還能夠救你?”
“如果你現在同意,還能體面一點,要是等我出手……我不確定,你還能不能保持‘完整’。”
豐饒祭祀十分自信。
現在優勢在她這裏,沒有人能救這個黑髮少年。
林喬:“話……不要說得太滿。”
豐饒祭祀被激起了勝負心,挑眉:“哦?那我倒要看看,是你先熬不住,還是有人先來救你。”
林喬閉了閉眼。
話雖說的自信,但他並不像看起來這麼有底氣,只是現在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拖到營地的人發現這一些神職人員沒有回去,或者阿瑟發現他不見了爲止。
林喬想得是很好,可他忘了一點,那就是……他似乎熬不了這麼久。
也不知道這個“豐饒母親的恩澤”是什麼反人類醫學的東西,他清楚的感覺到一股火升了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在讓這個火苗燃燒得更加猛烈,直到將他燒乾爲止。
滴答——
一點汗珠從下頜處滴落,重重地摔在了石磚上,暈染出了一個墨色的小圓點。
旁邊還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嘰嘰喳喳地說着話,十分聒噪。
“只要你信奉豐饒母親,就可以遠離一切的痛苦。”
“順從我的話吧。”
“你與深淵之間是錯誤的,只有豐饒是你唯一的選擇。”
林喬聽得實在是不耐煩了,咬牙說:“我就是信深淵之主那個邪-神,也不會信你媽的,死了這條心!”
深淵之主好歹不會用這麼下作的手段。
這麼一比,這些外面的正牌神明,好像都不如一個邪-神。
豐饒祭祀憤怒了起來:“你膽敢拿不祥、被詛咒的神明與我的豐饒母親做對比……”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走廊裏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喬喬,你願意信奉深淵了?”
林喬:“……”
你們兩個是不是都沒找到重點?
豐饒祭祀轉過頭,看見一個紅髮青年站在身後,心頭一悚,質問:“你是誰?”
阿瑟直接忽視了這個女人,直直走向了林喬。
豐饒祭祀:“你到底是誰?”
阿瑟還是沒有理會。
豐饒祭祀從沒有被這麼無視過,她生出了一股怒意,伸手一揮,無數藤蔓從陰影裏爬了出來,轉而撲向了那道身影。
林喬:“阿瑟,小心——”
話還沒說完,那些藤蔓就被凍結在了半空中,就連時間都好像凝固住了。
黑暗翻涌。
直接將食人的藤蔓如數吞下,絲毫不留。
緊接着,黑暗像是潮水翻涌,一個浪花打來,直接將豐饒祭祀淹沒,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走廊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只留下急促的呼吸聲。
阿瑟緩步走向了林喬,語氣認真:“喬喬,你說,你願意信奉深淵。”
林喬:“……”
瞎、瞎說的。
阿瑟固執地說:“我聽到了的。”
林喬很想說,他是開玩笑的。
但不知爲何,面前的阿瑟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比那些食人藤蔓還要危險。
他十分理智地避開了這個話題,弱弱地說:“阿瑟,我好疼……”
阿瑟的目光一轉,落在了林喬的指尖。
林喬的手指生得秀氣,指腹圓潤、指甲蓋上印着月牙。
可現在,上面一片血污,傷口猙獰。
阿瑟握住了手腕,凝視着那道傷口。
喬喬受傷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他生出了一股怒意。
他從未這般的生氣。
就算是被信徒欺騙、背叛,也沒有這般的情緒波動。
因爲那些信徒不重要,沒有人會在乎一隻螞蟻的想法,而喬喬是不一樣的。
阿瑟的手指收緊,恨不得再將那個豐饒祭祀復活再撕碎一遍。他也可以這麼做,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低垂下了頭,輕輕舔-舐過,連帶着血液與傷口中的碎石一起。姿勢認真而虔誠。
林喬覺得有點癢,又覺得阿瑟的身上很冰很舒服,於是他不由自主地靠了過去。
“阿瑟……”他開始說胡話,眼睫眨動,冒出了盈盈水光,說話的時候像是在撒嬌,“阿瑟,我好熱。”
阿瑟鬆開手,目光沉沉。
林喬摟住了他的肩膀,用臉頰蹭了蹭,發出了一聲喟嘆。
阿瑟慢慢地說:“喬喬,你身上很燙。”
林喬:“嗯……”
阿瑟:“喬喬,你流汗了。”
林喬伸手一撩,果然額頭上的髮絲黏糊糊的:“所以……?”
阿瑟:“要洗澡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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