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重演
絕影拎着薛玉衡一路飛奔,“不急。”
絕影不急,薛玉衡急了:“你沒看到她被蕭尚言帶走了嗎?怎麼就不急了?”
秦落羽要是再被抓回去,那他捨身藏糞桶是爲了啥?
搞了半天藏了個寂寞啊?
身後追兵喊聲逼近,絕影身形愈快。
他回答薛玉衡的聲音被疾風吹散,然而薛玉衡還是清楚地聽到了他的話。
“皇上會救。”
蕭尚言不顧岑七等人的勸阻,從京都櫟陽一路狂奔而來時,整個人幾乎處於失控邊緣。
他幾乎不敢想,如果秦落羽已經離開大秦國境,如果找不到她,會怎樣。
此刻,當秦落羽好端端站在他身前,欣喜地依戀地瞧着他時。
蕭尚言仿若在油鍋中煎熬的一顆心,纔算結束了酷刑,終於迴歸它原來的位置。
他以爲他和她來日方長。
然而這場變故,卻讓他再次意識到,哪怕種下情蠱,他卻仍然難以掌控她和他的命運。
至少,現在還不行。
陵君行遠比他想象的要更難對付。
“尚言哥哥,你怎麼了?”
見他盯着自己半晌不說話,秦落羽有些不安。
蕭尚言搖頭,聲音有些嘶啞:“沒什麼。”
秦落羽猶豫了一下,輕輕地伸出手,主動抱住了蕭尚言。
雖然女孩的動作很是輕微,可是蕭尚言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這還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不排斥他的靠近,反而,還主動抱了他。
“尚言哥哥,我以後再也不要離開你了。”
女孩抱着他,聲音又輕又軟,帶了些許委屈,“我好想尚言哥哥。”
數日不見蕭尚言,秦落羽只覺心內隱隱不安和懼怕的同時,更有令她有一種坐立不安難以形容的感覺。
這種感覺會讓她抓心抓肝的難受,迫切想要見到蕭尚言。
她自然不知是情蠱作怪,只以爲那種難受便是想念。
聽到她這句“我好想尚言哥哥”,蕭尚言只覺不眠不休疾馳數百里的辛勞,瞬間便消失殆盡。
他擁住女孩,輕輕擡起她的下巴,眸光深深,心潮涌動。
女孩清澈如琉璃般的眸回望着他。
她似乎有些不安,無意識地舔了舔脣。
蕭尚言再也忍不住,低眸吻了下去。
秦落羽瑟縮了一下,卻並沒有躲開,鴉羽般的長睫顫動得厲害,她緊張地抓住了蕭尚言的衣袍。
她不可以躲開蕭尚言。
秦落羽想,她躲開,會惹尚言哥哥生氣的。
她再也不要像上次那樣,惹尚言哥哥生氣了。
蕭尚言的呼吸急促起來。
她的不抗拒,她的乖順承受,她揪住他衣袍的動作,於他而言,已然是最令他血脈賁張的迴應。
蕭尚言攔腰抱起女孩,大步進了內室,將女孩放在了牀上。
他解開她的衣帶時,她的身體微微顫抖着,卻仍舊沒有推開他。
蕭尚言的動作到底還是頓了頓。
“公主。”蕭尚言的聲音啞得厲害,“公主可是......害怕?”
秦落羽睜眼,明澈的眼眸裏帶了幾分羞澀。
蕭尚言聽到她輕聲說:“是尚言哥哥,我就不害怕。”
蕭尚言只感覺自己腦海裏有一根弦徹底斷了。
有什麼東西轟然炸裂,難以控制地向着四肢百骸遊走。
女孩的衣衫被一件件褪下,蕭尚言的眸光愈發深沉熾熱起來。
豈料就在此時,房門突然被人重重敲響:“將軍!”
是守城將領的聲音,帶了幾分焦灼和急切:“陵國軍隊撕毀交好條約,突然發動夜襲!”
蕭尚言眼底的熾熱一瞬間冷卻。
他撿起衣衫,裹好猶自有些懵懂的女孩,匆匆出來。
守城將領與扎合鐵正候在門外,神色凝重。
城外喊殺之聲已是清晰可聞。
蕭尚言沉聲道:“他們來了多少人?帶隊將領知道是誰嗎?”
守城將領道:“夜黑難以辨認,但不會少於五萬人。不過將軍放心,咱們先前按照將軍的命令,早已有所部署。”
蕭尚言思考片刻,“讓其他城池各自做好迎戰準備,互相策應支援,謹防對方聲東擊西,別有企圖。”
冀州城一戰,蕭尚言對陵君行詭譎的用兵之道記憶深刻。
不管來的是不是陵君行,此戰都絕不能掉以輕心。
守城將領急匆匆領命而去。
扎合鐵卻沒有走:“少主,此地危險,還請少主緊急離開,即刻啓行回櫟陽!”
本來按照扎合鐵與岑七的意思,少主根本就不該離開櫟陽。
朝中暗潮洶涌,那些被打壓下去的勢力,隨時都有可能死灰復燃。
這個時候走,萬一出了亂子,怎麼兜得住?
怕是一個不慎,先前所有的努力,就要付諸東流。
可哪怕扎合鐵與岑七跪地苦苦挽留,仍未能阻止少主親自來尋三公主。
他執意要來找三公主。
扎合鐵擔心蕭尚言安危,是以這才親自跟來了。
本以爲接了三公主,明天就可以回去,沒想到臨了還是出事了。
好在蕭尚言對他的話並無異議,點了點頭,當即便帶着秦落羽離開。
眼下陵國突然發難,怕是朝中局勢更爲動盪。
邊境駐防,先前他早已佈下應對之策,此戰交給守城將領已然足夠,他必須要儘快趕回櫟陽纔行。
蕭尚言先前囑咐過守城將領,要謹防陵國軍隊聲東擊西,別有企圖。
卻不想,一語成讖。
陵國的確別有企圖,只是他的企圖,並不在攻城略地,而是在於三公主。
一勾彎月掛在天邊,黯淡夜色裏,幢幢人影靜靜地立於山影下,等着他們一步步靠近。
目光落在其中一個人身上時,蕭尚言是真有些佩服陵君行了。
也是着實膽色過人,身爲陵國皇帝,竟敢孤軍深入大秦國境。
他就不怕此行,有去無回嗎?
蕭尚言凝目望去,只見起起伏伏的人影,竟是多得超出他的想象,更是數倍於他和扎合鐵所帶的侍衛。
陵君行是如何能讓這麼多人跨過大秦國境的??
如水月光下,陵君行的目光遠遠落在蕭尚言懷中的女孩身上。
她披着一件披風,臉蛋隱在兜帽下,看不分明神色。
接到薛玉衡派黑羽鷹隼送回的急報時,他和衛無忌剛到洛城沒兩天,立刻便讓絕影聯絡了先前潛入大秦尋找秦落羽的暗衛,前來接應薛玉衡。
而他自己也立刻帶了數名侍衛,從大秦國這座邊境小城入了城。
他料定戰爭開始後,蕭尚言定會第一時間回櫟陽,是以,在這個山勢險隘的地方,設下了埋伏。
衛無忌帶軍攻打小城,不過是爲了牽制守城駐軍的軍力。
真正要伏擊蕭尚言救回秦落羽的,在這裏。
隔着不算太遠的距離,陵君行低沉的聲音隨着夜風,清楚地傳到蕭尚言的耳裏:“蕭尚言,留下她,朕放你過去,絕不食言。”
蕭尚言面色暗沉,攬着女孩腰身的手緊了緊,看了眼扎合鐵。
扎合鐵會意,手中彎刀劈下,侍衛們拔刀出鞘,一場惡戰瞬間爆發。
撲面而來的刀光血影中,秦落羽嚇得回身緊緊抱住了蕭尚言。
蕭尚言輕輕撫了撫她的發,柔聲道:“別怕。”
這一聲低低的安慰,彷彿帶有奇異的效果,秦落羽的情緒果然稍稍平靜下來。
陵君行顧忌蕭尚言懷裏的秦落羽,是以圍住蕭尚言的侍衛,只是試圖活捉他,並未下狠手。
然而蕭尚言帶的侍衛並不多,終究寡不敵衆。
蕭尚言的人且戰且退,退入一處山林中,每個人身上都掛了彩,除了蕭尚言。
去年崀山道中的逃亡一幕,似乎再次重演。
只可惜這一次,他們的運氣,沒有上一次好。
陵君行的人步步緊追不捨,根本沒有給他們喘息的空間。
“少主,他們要的不過是大秦三公主。”
扎合鐵的目光在蕭尚言身邊的秦落羽身上轉了一圈,“不如——”
不如拿這位三公主做人質,換得少主脫險,是唯一的路。
蕭尚言不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不必說了。”
“可是咱們經不起再一次失敗了!當日北地一戰,已經動了咱們的根基。”
扎合鐵跪下,聲音裏帶了幾分沉痛,“咱們蟄伏籌謀這麼久,纔看到一線曙光,少主難道執意爲了一個女人功虧一簣嗎?”
蕭尚言看了眼扎合鐵,只給了他冷漠的四個字:“想都別想。”
他爲了三公主,都心甘情願種下情蠱,早已存了必死之念。
他要的,從來都只是秦落羽而已,只要她能留在身邊,其他的,他根本不在乎。
深一腳淺一腳地穿行在昏暗的山林裏,蕭尚言敏感地發現身旁的女孩身體顫抖得厲害,手心裏滲出汗來。
蕭尚言心裏一緊:“怎麼了?”
女孩眉頭緊蹙,“不舒服......”
全身上下,彷彿像是有螞蟻在輕輕咬齧肌膚,說不出是疼,還是什麼,讓她非常難受。
蕭尚言腳步陡然頓住,擡頭看了眼天色,猛地意識到,今日便是七日之期。
他吩咐隊伍暫停,抽劍劃破手掌。
鮮血涌出,滴落女孩嘴中,她皺緊的眉頭漸漸舒緩開來。
扎合鐵注視着這一幕,眼底閃過一抹暗光。
崀山道兵敗一事,他聽岑七說過,少主爲了這位三公主,不顧身後追兵,竟執意放慢行進速度。
沒想到,他也會落入與岑七相同的處境。
岑七不敢違背少主的命令,可他扎合鐵不一樣。
大炎復國,成敗在此一舉。
怎可因一個女子,就讓所有的計劃終止。
“少主,讓公主喝點水吧。”
扎合鐵緩步走到蕭尚言身側站定,遞過水囊。
蕭尚言接過水囊,打開來正要遞給秦落羽,扎合鐵出手如電,一掌斬在了蕭尚言後頸上。
水囊掉在地上,裏面的水流了一地。
扎合鐵冷着臉扯過驚恐的女孩,寒光一閃,一把長劍架在了她脖頸上。
有生之年,秦落羽第三次成了人質。
只可惜這一次,她在情蠱的作用下,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根本沒有上兩次的從容鎮定,又驚又怕下,只知道哭着喊“尚言哥哥。”
陵君行遠遠聽着女孩的哭喊,一句話都沒有說,按照扎合鐵的要求,讓開了一條路。
眼看着昏迷的蕭尚言在侍衛的保護下,退出足夠安全的距離,走得不見蹤影。
扎合鐵才一把將秦落羽推下馬,轉身疾奔而去。
他其實本想一劍殺了秦落羽,畢竟她死了,少主才能真正死心。
然而,他也知道,秦落羽真死了,陵國皇帝絕不可能如約放他們離開。
反正她身上有岑七種的情蠱,三月內沒有少主之血做解藥,必死無疑。
秦落羽被推墜下馬時,腦袋重重撞在地面上,沉悶的痛楚襲來,她暈了過去。
洛城行宮。
陵君行沉默看着縮在一角發呆的女孩,終於開口:“喫點東西吧。”
她並不迴應,甚至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那天他帶她回來的路上,她哭了一路,翻來覆去就是一句話:“我要尚言哥哥”,嗓子都哭啞了。
回到行宮已然幾天,她連門都不肯踏出一步,只是默默地蜷縮成一團,偶爾看向他的眼神,盈滿驚懼。
薛玉衡說她中了巫蠱之術。
陵君行實在不能想象,到底是什麼樣的巫蠱之術,竟會將她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他一度懷疑自己救回來的根本不是秦落羽。
他的女孩,脣角永遠帶着彎彎的笑意,會扯着他袖子撒嬌,會甜甜喊他夫君,偶爾還會扁着嘴假裝生氣,看他無措哄她,在他懷裏笑得開心。
她遇到什麼事都不曾慌亂過,哪怕曾經被刀劍架在脖頸,也依然淡定自若。
她怎麼會只知道哭個不停,只知道喊尚言哥哥,怯生生那麼畏懼,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陵君行甚至都不能碰她,不能靠她太近,不能問她發生了什麼。
因爲問了,她也說不出自己爲何到了大秦,在大秦遭遇了什麼。
從頭到尾,除了哭,就只會那麼一句“我要尚言哥哥”。
若說她現在的心智只有七八歲甚至三五歲,陵君行可能都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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