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作者:晴川淚相思
第八十章

  今年出席除夕宴的,並非章辛,而是掌權的孔琳,章辛此時還在乾陵守靈。臨近年關時,林西曾向林扈提過,想讓他接回章辛。他不想讓林扈爲了他,背上不孝的名聲,只是林扈拒絕了,這讓林西很受觸動,林扈對他的愛真的比海深,比山重。

  孔琳是除章辛外,先皇留下來的唯一宮妃,是信王林江的母妃,年齡與章辛相差不多,爲人比章辛要好得多,至少掌權的這幾個月,還沒聽到誰對她有怨言。

  吳淑珍也在,雖然她沒了執掌後宮的權利,到底是後宮品位最高的妃子,林扈倒也給了她一個席位。

  林清的臉色看上去有些不好,幾乎沒人和他交談過,包括她的親弟弟林路,一部分原因是吳淑珍失勢,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她自己作的。

  林耀被封王,年後就要就藩,除了林扈點名時說了幾句話外,全程閉口不言,只是冷眼看着面前衆人的表演。

  孫茹出事,林琳雖然沒了靠山,但林怡沒有棄她而去,兩人的關係依舊很好,其母妃張蓮兒也是,並未因此便讓林怡疏遠林琳,一直對她十分照顧。林清多次想要欺負她,都被張蓮兒和林怡擋了回去。但林琳的性子確實改變了不少,沒了之前的任性跋扈,沉穩內斂了許多。

  宴會上表演才藝的少男少女很多,但能讓林西記得住的並不多,他們的技藝一般,和甄嫺.寒月根本沒有可比性。唯一讓林西印象深刻的,就是吏部侍郎王默的女兒王晴兒,不爲其他只因首飾鋪發生的投毒案。

  兩個時辰後宴會結束,文武百官各自散去,林西也回到了東宮。

  可能是喝了幾杯含酒精的飲料的緣故,林西有些微醺,略顯蒼白的臉上罕見地浮現紅暈,讓原本就完美的容貌更是美到了極致。

  即便是春喜日日陪在林西身邊,見到這樣的他也有幾分恍惚,隨即甩了甩腦袋,擔憂地問道:“主子,您沒事吧?”

  “只要跟着主子,奴才便什麼都有了,若真要許願,奴才希望主子能長命百歲。”

  “無事。”林西搖了搖頭,這種微醺的感覺並不讓人討厭,就好似整個人都輕飄飄的,飄在雲端,道:“這新調製的酒飲味道不錯,年後可以推出,定會大受歡迎。”

  春喜搖搖頭,道:“奴才不想。”

  “那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李晟眉頭緊鎖,思索着焦戰的話,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道:“主子的意思是當時參與刺殺的有兩人,那刺客只是奉命行刺,真正的幕後黑手,在我們追蹤刺客時,便隱到暗處悄然離去。”

  林西回以微笑,道:“好,那我便爭取如你所願,活他個一百年。”

  “城外的宅子也一切如常。”

  “他原本就在暗處,卻依舊不放心,於是便與刺客分開,自己隱身在圍觀的人羣中,看着刺客行刺,待確定暗殺失敗後,隨着驚慌的人羣離開。即便有人要追查,也只會追刺客,與他毫無干系。”

  焦戰吐出一口濁氣,道:“說不準是在哪個位高權重的大臣府上。”

  林西晃了晃腦袋,想要清醒清醒,誰知更暈了,道:“明日就是新年,今夜還要守歲,去備些涼水,我怕會撐不住。”

  李晟恍然,道:“此人心機竟如此深!主子可猜到他是誰?”

  李晟走到焦戰身前,道:“都督,已經過了子時,您該回房休息了。”

  春喜雖自小便做了太監,卻並非孤兒,這事原書中未寫,但林西曾聽他提起過。

  林西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道:“我喝了酒飲,意識亢奮後,便會發困,說話解決不了問題。不備涼水,就備些溫水,擦擦臉也能清醒些。”

  “謝主子。”

  “主子,既然已清楚刺客所在,爲何不告知太子,或者直接出手清除?”

  “那城外呢?”

  “皇上是少有的明君,太子將來也定是一代聖主,於國於民這都是好事,但於那些皇親國戚,甚至是世家大族,卻並非如此。君王越是賢明,他們所能得到的好處越有限。”說到這兒,焦戰譏誚地笑了笑。

  “五皇子?”李晟有些驚訝,道:“那主子之見,五皇子未回他們的據點,又藏身在何處?”

  “是,主子。”春喜吩咐下去,又回了寢殿。

  “這些人只是小嘍囉,真正的幕後黑手,根本沒有冒頭。”

  更鼓聲一過,春喜便提醒道:“主子,子時已過,您該去歇着了。”

  “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私藏朝廷重犯,這可是抄家滅族的罪名。”

  李晟本能地反駁,道:“不可能!屬下和江離親自追蹤,刺客就在其中,絕對不會錯。”

  焦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們追蹤的只是刺客,並非幕後黑手。”

  春喜侍候着林西褪下了衣衫,扶着他上了牀,隨後在他腳邊放了個手爐,整理好被褥,又看了看碳火,這才退出了寢殿。

  這年來,焦戰在京中的勢力,一直在暗中活躍着,關注東宮的一舉一動,暗中保護林西,爲林西擋去了不少暗殺。在他們心中,焦戰是妥妥的太子黨。可他不明白,爲何明明已經確定刺客的落腳處,焦戰卻遲遲不動手,也不將此事告知林西。

  林西趴在桌上,側頭看向春喜,道:“春喜,你可想家?”

  見李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焦戰心中有些不悅,道:“有話就說。”

  “爲何不想?有誰會不想家?”

  焦戰沒有動,“西城可有動靜?”

  林西知道春喜說的是真心話,不然他也不會在原主被害後,自殺殉主。

  春喜笑着說道:“奴才從小便跟在主子身邊,這麼多年早忘了父母的模樣,奴才心裏只有主子,主子在哪兒,哪兒就是奴才的家。”

  林西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道:“好,正好這酒勁兒也上來了,舒舒服服地睡一覺,明兒起早去給父皇拜年。”

  兩主僕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覺便已過了子時。

  國公府內,焦戰站在院子裏,看向皇宮的方向,今夜是除夕,皇宮防衛鬆懈,他本可以如往日一樣進宮,安安靜靜地守在他身旁,只是他沒有,他一直在想着那顆水晶球的意義。

  李晟答道:“一切如常,宅子裏的人除了每日的採購,幾乎沒有走動。”

  “主子,奴才陪您說話,保證您不會困,涼水就不必備了,萬一您受了風寒,可就得不償失了。”

  大冬天的用涼水洗臉,正常人都受不住,更何況是林西這種身子。

  春喜跟着應聲,“主子覺着好,那定然是極好的。”

  焦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敢當街刺殺太子,足以說明他與太子有解不開的仇怨,唯林玖爲不二人選。”

  “這些人竟爲了一己私利,想讓國家陷入混亂?”

  “國家越亂,他們能得到的利益越多,這就是所謂的禍國殃民者。”

  “可五皇子也是個聰明人,他們怎能確定能控制他?”

  “林玖確實聰明,且爲達目的不擇手段,若是以前自然不好控制,可現在他是那過街的老鼠,只能躲在陰暗的臭水溝苟延殘喘,幕後之人只要不算太蠢,想要控制他不難。”

  “那主子可猜到此人是誰?”

  焦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並未回答。

  李晟見狀連忙躬下了身子,道:“屬下多言,還請主子恕罪。”

  “繼續盯着,無論老鼠潛藏的多深,總有冒頭的時候,到時再一舉剷除,以絕後患!”焦戰的語氣冷得讓人發顫。

  李晟心裏一緊,應聲道:“是,主子,屬下明白。”

  “退下吧。”

  “是,主子。”

  焦戰轉身回了臥房,看向桌上擺着的水晶球,暖黃色的小蛇十分可愛。他來到桌前坐下,腦海中浮現林西的臉,隨之而來的便是過往的種種。

  他還記得被拉去刑場砍頭的場景,罪名是通敵叛國,堂堂的戰神一下子變成了賣國賊,且證據確鑿,百姓羣情激奮,他們手上挎着菜籃子,裏面放着爛菜葉子,還有臭雞蛋,沒有準備的便撿起地上石子,一邊罵一邊砸過來。

  他是武將出身,受傷是常事,身上傷疤無數,甚至爲此失去做男人的資格。即便如此他都不曾後悔,因爲保家衛國是武將的本分。可他沒想到這爛菜葉子.臭雞蛋砸在身上是那麼痛,比刀劍砍在身上還疼,那時迫不及待想讓他死的,是他拼儘性命守護的百姓,以及千方百計捧上位的心上人。

  他看着刑場上圍着的人羣,有他昔日的同僚,有他守衛的百姓,此時皆化成面目猙獰的魔鬼,不停地吸食着他曾經的信念和夢想。他支持林玖上位,並非只是愛慕與他,而是因爲林西荒唐奢淫,心狠手辣,又無才無德,若林國交與林西之手,亡國之期可以預見,到時百姓便深陷水火,苦不堪言。只可惜他終究是錯了,錯得一塌糊塗……

  監斬官一聲令下,劊子手揚起砍刀,朝着他的脖頸狠狠砍下。那時他便想着,老天若是能讓他重活一回,定不會再將權勢拱手讓人,他會牢牢地握在手中,讓那些辜負他的人付出代價。

  手起刀落,人頭落地,他的靈魂慢慢上升,清晰地看到滾落在地上的人頭,兩隻血紅的眼睛大睜着,不甘地看着這污濁不堪的人世。

  他的靈魂在林國飄蕩,看着林玖英年早逝,看着劉嬌掌權朝政,看着繁盛的林國一點點衰敗,看着百姓陷入水火,看着敵國的鐵騎踏入林國的土地。那時的他心如止水,不曾有半分憐憫。

  後來不知爲何,他竟又重生了,重生在十四歲那年,那時他剛剛踏入軍營,還是個無名小卒,掙扎在戰場上努力活下去。

  很好,這一世他身體健康,這一世他還青春年少,他有的是時間門去經營,他要將權勢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和前世一樣,他用八年的光景,在廣寧紮根,牢不可破,好似就封的藩王,他要將兵權牢牢地握在手中。不止如此,他還暗中培養暗衛,讓他們在京中發展自己的勢力,只等他回京後接手。

  升任廣寧指揮使沒多久,他回京述職,剛到京都就收到了劉嬌被禁足的消息,原因是未能照顧好太子,讓其受到驚嚇。他清楚其中原因定不止於此,只是他現在的勢力還未能發展到宮中,得到的是對外的消息而已。

  那日在御書房前,他遇到了印象中不學無術的太子,他居然朝自己笑了笑,笑容純粹乾淨,就如同那日的陽光,讓他一瞬間門的愣神,不過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朝他行了禮。

  他們的第二次見面,是在林西的生辰宴上,擁有前世記憶的他,自然清楚宴會上將要發生什麼,也做好了應對。只是沒想到林玖的一切佈置,都被那個一無是處的太子用一幅畫給攪了,甚至還用一杯茶換掉了他面前被下了藥的酒,將一切的危機消解於無形當中。

  他探究地打量着林西,這個印象裏難堪大任的病秧子,似乎有些不同了。

  後來,他被叫去了太子東宮,在那裏他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太子,他冷靜睿智,善用人心,很快便查明瞭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便及時收手,將後續交給皇上,在分寸的把握上達到了精準的程度,這不得不讓他驚歎。

  就在他神思恍惚時,再次看到了那雙純淨的眸子,他微笑着看着他,說賞識自己的才華,想和他好好聊聊邊關之事。

  當時他在想他實在太天真,有哪個帝王能容許太子結交邊將,可出乎意料的是皇上居然答應了。

  是啊,他差點忘了,皇上極其寵愛太子,明知他一無是處難堪大任,卻執拗的地讓他做了太子,甚至未來的帝王。

  第二日,他如約去了太子東宮,這個前世他不屑踏足的地方,卻認識了一個全新的太子。

  他開口便問他晚膳要喫些什麼,且咄咄逼人,原以爲沒有皇上在,他終是暴露了本性,誰知他竟真的只爲了偷喫。

  他們聊了起來,他問他答,竟輕易勾起了他前世的記憶,甚至讓他短暫了卸下心防,當他警覺時,他露出了自己的目的,想要拉攏他成爲近臣。

  他自然不會同意,因爲他死的那一刻,就已經發誓,若能重生,他必將權勢握在自己手中。原本以爲他會發怒,不會輕易放他離開,卻不曾想他竟讓他繫腰帶,幼稚地拿此事爲難他,而他竟被難住,聽着他在耳邊輕笑,他有些惱,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後來與他一起用膳,瞭解了他這些年過的怎樣的日子,每日餐,餐餐是難以下嚥的藥膳,還有苦澀難當的藥湯子,十幾年每日如是,即便是他也不禁一陣唏噓。

  不過想嚐嚐辣味,卻咳個不停,甚至只能用藥來壓制,他的心莫名有些疼,心中想着他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孩子。

  他也終於明白,原來太子之前的表現都是假象,不過是爲了矇蔽世人,讓劉嬌和林玖放鬆警惕。故而推斷,劉嬌被禁足,甚至被送去廣恩寺,都與面前的太子有關,他第一次正視了前世他瞧不上的太子。不過心中卻也有了疑問,爲何這一世經歷的種種,與前世並不相同。

  回到京都後,他便開始收攏暗衛發展的勢力,有客棧.有飯館.有茶館.甚至是秦樓楚館,叮囑他們要以信息收集爲主,他要清楚林玖和劉家的一舉一動。

  生辰宴後,狼妖案起,接連的命案,以及刻意營造的氣氛,讓京都百姓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皇上得到消息後,即刻下令錦衣衛鎮壓,卻適得其反,不少大臣上書要求徹查,甚至懷疑到太子身上。即便林扈憤怒地發落了上奏的大臣,卻依舊沒能止住流言帶來的影響。他那時在想,若太子得到消息後,會怎樣應對。

  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子竟想接手狼妖案,只是事與願違,刑部侍郎江淮瞧不上太子,氣得太子發了病,差一點就死了。

  得到這個消息後,他不禁有些唏噓,心裏想着若他就這麼死了,確實可惜了些。

  述職的時間門轉瞬而逝,他本想離開京都回廣寧,誰曾想皇上竟讓他輔助太子調查狼妖案。他沒有推脫,接手了這個差事,好奇地前往東宮。而就是這短短半日的接觸,讓他徹底改變了對他態度。

  一個念頭在焦戰心裏生成:林玖不是太子的對手,他或許可以坐山觀虎鬥,讓他們兄弟相殘,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直到見到太子藥癮發作,他心裏的念頭慢慢消失,上一刻還和他們分析案情,微笑着侃侃而談,而下一刻便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很難想象見他們之前,他已被折磨了一次。看着面前瘦弱的少年,讓他覺得生命是那麼脆弱,又是那麼頑強,不禁被他的堅韌所觸動。

  當時他在想:若是他能熬過去,便沒什麼挫折能打倒他,或許林國的未來可以交在他手上。

  接連七日,他日日潛進皇宮,原本只是覺得他可憐,後來又覺得這樣的相處十分有趣,再到後來情不自禁地想幫他,如此複雜的心理歷程,只是短短的七日。

  他本想繼續這樣的遊戲,因爲他發覺這讓他冷寂的心,重新有了波動,只可惜天不遂人願,蠻人有異動,他不得不回去,於是有了那場告別。

  那日的天氣不錯,他坐在院子裏,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還披了一件大氅,領口的兔毛潔白如雪,卻不及他的臉色白,他明明坐在陽光下,卻好似感受不到溫暖,就像把嬌嫩的花朵放在了冬日,再耀眼的陽光也無法讓它活下去。

  他的心很疼,不由自主地疼着,他在想沒了他的守護,他是否能堅持下去。

  因爲餘慶在,他沒有把話說清楚,但他知道他聽懂了,他們還約定待他再從邊關回來時,帶他遊京都。

  他飛馬回了廣寧,和往常一樣每日忙於軍務,和蠻人鬥智鬥勇,可與以往不同的是,他的心裏住進了一個人,時不時地出現在腦海。他傳信給京都的暗衛,讓他們儘快拉攏宮中內侍,混進錦衣衛,監視林西的一舉一動,然後寫成冊子,每月彙報一次。

  年的時間門,他雖在廣寧,卻對林西的事知之甚詳,每月的密信成了他最爲期待的事,而在這些文字中,他對林西的感情慢慢發生轉變,由最初的同情和憐憫,變成了禁忌之情。

  ‘啪’,燭火響了一下,打斷了焦戰的思緒,他小心地將水晶球收了起來,隨即吹熄了燭火,躺上了牀。

  時間門過得很快,轉眼新年已過,來到了春暖花開的月。

  御書房內,林扈大發雷霆,將手裏的奏摺扔到了郭江的身上,道:“朕派去甘肅的巡撫,不是被山匪截殺,就是暴斃而亡,怎麼,那地方別人去不了,只有本地人才能活?讓你派人去查,你就給朕這個?”

  “皇上,臣確實派人去了甘肅,可人剛到境內,就有山匪劫道,若不是他們跑得快,恐怕和那些派去的巡撫一樣,丟了性命。”

  “甘肅的匪患如此猖獗,爲何無人剿匪?”

  “回陛下,甘肅地形十分複雜,山匪多爲本地流民,熟悉地貌,常年居於山中,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故山匪猖獗。本地都指揮使司曾多次圍剿,見效甚微,損耗巨大,便……”

  郭江不好再說下去,但他確定林扈明白他的意思。

  “便不管了?簡直是豈有此理!”林扈聞言怒不可遏。

  “咳,咳咳!”林扈突然咳了起來。

  餘慶見狀連忙端起茶水,呈到他面前,道:“皇上,您消消氣,喝點水潤潤喉,切莫氣壞了身子。”

  林扈突然覺得喉頭一熱,連忙掏出帕子捂住了嘴巴,隨即揮揮手,道:“退下。”

  郭江如臨大赦,連忙撿起地上的奏摺,躬身退出了大殿。

  待他離開,林扈纔打開帕子看了看,一抹鮮紅出現在眼前。

  餘慶面色一變,道:“皇上,您……”

  林扈面色一肅,低聲說道:“休要大驚小怪!”

  餘慶下意識地看向門口,道:“皇上,奴才這就去太醫院。”

  “不必。朕的身子沒事,就是剛剛氣得狠了,調養幾日便好。你記住,此事切不可告訴西兒,聽明白了嗎?”

  餘慶眉頭皺緊,道:“皇上,您都吐血了,還是讓太醫瞧瞧吧,萬一是心懷不軌之人下了毒,耽擱下去可就不好了。”

  “朕的身子心裏清楚,不必大驚小怪,若你敢露了消息,朕定重罰不饒!”

  “是,皇上。”餘慶雖然躬身應諾,卻還是憂心忡忡,若僅是普通病症,林扈又何必這般鄭重叮囑,可他日日守在林扈身邊,他若得了重症,自己怎會不知?

  餘慶和廣信從小伴着他長大,林扈自然清楚他們的心思,安撫道:“放心吧,爲了西兒,朕不會有事。”

  聽林扈提起林西,餘慶順勢說道:“皇上,太子雖然聰慧,可年紀還小,鬥不過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還需您照看。”

  林扈沉默了許久,方纔開口說道:“餘慶啊,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奴才十二便追隨皇上左右,至今已經十八年了。”

  “十八年?”林扈長長地嘆了口氣,道:“這般說來,你今年五十了。”

  “是,奴才年歲大了,反應也不如以前,蒙皇上不棄,還留在身邊,奴才感激。”

  “朕比你小兩歲,每日養尊處優,可這身子不如你。”

  “皇上日夜操勞國事,所憂的是天下百姓,而奴才只照顧您一人,皇上要比奴才累了千倍萬倍。”餘慶心裏隱隱有些不安,道:“皇上,爲了太子,您千萬保重身體!”

  “朕這一生無愧於黎民百姓,能做的,都已盡力做好,唯獨對不住的便是西兒。若不是朕自以爲是,又怎會讓他嚐盡苦痛。若是能長長久久地看着他,朕何嘗不想,只是天命不可違啊。”

  林扈的話讓餘慶心生惶恐,忙說道:“皇上,您的身子到底如何了?若宮中太醫束手無策,還有花海棠,她連太子殿下的毒都能解,定能治好皇上的病。”

  “放心,若能活着,朕還不想死,況且你說的沒錯,西兒還年幼,鬥不過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朕得好好爲他鋪路。只是……”林扈頓了頓,接着說道:“餘慶啊,若朕哪天突然撐不住了,西兒便交給你們。你們要保證,無論如何都要好好輔佐他,莫讓人欺負了去。”

  “皇上……”

  “你聽朕把話說完。”

  林扈打斷餘慶的話,道:“西兒聰慧,雖然不關心政事,提出的政見卻能直指癥結所在,他的許多想法都很好,只是實施起來過於激進,不能結合實際,那時你只需提醒他,他便知該如何做。國事上,朕不擔心,朕擔心他性子太軟,狠不下心,這是做皇帝的大忌!你要幫朕盯着點,若有人敢對他不利,無需猶豫,直接動手。”

  餘慶聽得眼眶發酸,道:“是,皇上,奴才謹遵聖命。”

  林扈走下御階,來到餘慶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知道這事爲難你了,若讓西兒知道,定會因此與你心生隔閡,只是爲了他能安安穩穩,朕也只能委屈你了。”

  餘慶跪倒在地,道:“奴才能有今日,全是皇上恩典,能爲皇上做事,是奴才的福分,皇上放心,奴才定盡心盡力輔佐太子,誓死不悔!”

  “好,好,好!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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