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她從牀上支起身，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此刻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光線晦暗，四周是精雕細琢的石壁，寢殿偌大，三階弧形臺階之上便是牀榻，而從寢殿門往外看，天空是詭異的紫黑色，黑沉沉的。
這是哪兒？
黎杳回憶了下。
自己當時正在睡覺，然後進了別人的夢，在看到方若谷的春夢後，她……看到了凜青望的夢？
當時他夢境的畫面再次浮現在眼前。
再後來，她就失去意識，什麼都不記得了。
也在這時，門口忽然進來幾個小小的傀儡人，在牀側放下一碗黑乎乎的湯藥——一切都更詭異了。
“這是哪裏？”黎杳問傀儡人。
傀儡人自然不會回答她。
黎杳便起身，腳還有些軟綿綿的，她撐着痠軟的身子走到寢殿門口。
然後，愣住了。
地上踩着的是黑色焦土，焦土裂隙下是煉獄赤火，而四周則是些看着奇形怪狀看着根本不像是樹的植物，盤根錯節，虯鬚纏繞。
這個樣子的樹有點眼熟。
之前腐骨淵上也有。
所以，這是……魔域？
下一刻，黎杳便看到朝她飛奔而來的幽冥虎。
等、等等——！
黎杳被它撲倒在地，它又跟在腐骨淵上時那般舔她的臉，黎杳癢得眯着眼咯咯笑起來，又聽到一個聲音：“你舔我主人幹什麼！”
稚嫩又憤怒的聲音。
她的小狐狸此刻坐在虎背上，兩隻前爪揪着幽冥虎的大耳朵憤怒道。
“……”
黎杳懵了，你之前不是很怕它的嗎？！那可是魔尊的靈獸！！
可小狐狸特別莽，抓着老虎耳朵用力往後拽：“你不許舔！不許舔！她是我的主人！”
幽冥虎不耐煩地甩了下頭，小狐狸便被甩了出去，像顆球一顛、一顛、一顛的滾下了臺階，而幽冥虎則更加使出渾身解數——撒嬌。
黎杳有點哭笑不得，安撫地摸了摸它腦袋毛，它便舒服地發出呼嚕呼嚕聲。
黎杳摸着它腦袋問：“這裏是魔域？”
幽冥虎點頭。
“你主人呢？”
幽冥虎搖頭。
好吧。
這時，前殿不遠處走來幾人——如果能叫做人的話。
身長約有九尺，個個魁梧如牛，長得也是凶神惡煞，倒和這魔域的氛圍很匹配，黎杳意識到，這大概是魔。
被排除在正道之外的魔。
會殺人的魔。
完，蛋，了。
幽冥虎頭都沒擡，繼續撒嬌。
等一下啊，你作爲魔尊的靈獸是不是應該幫我說說話？
下一秒，那個魔將俯身，將她的小狐狸托起來放在掌心，他手特別大，小狐狸只有他半個指甲蓋那麼大。
黎杳屏住呼吸，腦海中重複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師兄給的符籙可以驅鬼除妖，對魔有用嗎！？
但是眼前這個魔看上去能一腳踩死她，恐怕她連貼符的機會都沒有。
然後，身長九尺的魔將彎腰將小狐狸安安穩穩地抱回地面，然後單膝跪在黎杳面前。
黎杳：？
魔將粗獷的聲音道：“屬下叩見魔後！”
黎杳：？
喵喵喵？？？
其實魔將也很委屈，天下都在惶恐魔尊出關又要爲害六界，可他們這羣魔根本就沒見到過魔尊，魔尊出關後壓根沒回魔宮，
這次是三百多年來第一次見到，還帶來一個漂亮女人。
他們也不知道這女人是誰，但這是魔尊幾千年來頭一回往魔宮裏帶女人。
魔尊還懶得跟他們介紹這是誰，他們又不敢問這嗜血成性的魔頭，於是抱着“得罪誰都可以，不能得罪魔頭的女人”，便一概尊稱爲“魔後”。
黎杳覺得這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我怎麼會在這？”黎杳問。
“魔後您被反噬昏迷，魔尊帶您回魔宮療傷。”
反噬昏迷？
黎杳忽然想起那本道法書中對潛夢術的介紹，底下還有一行警告說有可能會在夢中遇到危險。
看來自己是夢中被凜青望強大的靈力反噬了。
其實也稱不上什麼療傷。
當時輕巷鎮妖力太重，黎杳繼續待下去會受到侵蝕，凜青望自然可以爲她屏蔽起一道保護障，但他懶得動手，便讓幽冥虎帶她回了魔宮。
魔宮周圍的屏障可以護她不受任何侵擾。
腳邊的幽冥虎這時候突然爬起來——凜青望衣袍沾血從殿外走來。
魔將由單膝跪地變成雙膝跪地，聲音打顫：“叩見魔尊！”
凜青望幾步走到黎杳身前，兩指往她額前一探：“看來是好了。”
“你身上怎麼都是血？”黎杳問。
凜青望：“無妨，殺了幾個有異心的魔將。”
“……”
凜青望閉關三百年，雖然魔域依然稱他爲王，但不免生出些心思不正的。
小狐狸在幽冥虎面前一副狐假虎威的囂張模樣，到凜青望這卻是一點不敢造次，安安靜靜地爬上虎背，耷拉着耳朵一副歲月靜好模樣。
凜青望：“走，帶你去個地方。”
“哪兒？”
他拂袖之間，眼前景色瞬間變換，黎杳回頭一看，哪裏還有那座寢殿。
路上有不少魔族人，見了他們紛紛叩首，魁梧雄壯的魔將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出。
黎杳：……不知道爲什麼覺得挺威風的。
她忍不住擡了擡胸，餘光瞥見小狐狸站在虎背上也昂首挺胸起來。
黎杳：……
走過這一段路，眼前是另一座宮殿，大殿前跪着好些魔將，地上滿是淌着的鮮血。
黎杳空嚥了下，跟在凜青望身後一路穿過這些魔將，提起裙襬，踩着血，走到大殿之下。
幸好前世跟着王爺也是見過些世面的，不然看到這麼多血都得反胃。
凜青望拂起衣袍，坐在雕花石座之上，黎杳不敢坐，站着。
凜青望不耐煩地擡眼：“你擋着做什麼？”
“啊？”
“坐下。”
“……”
黎杳四處看了圈，沒有其他能坐的地兒。
凜青望伸手撈住她手腕一拽，她便跌坐在他身旁。
而後，他擡手撫上黎杳的後頸，手指冰涼，像一把利刃貼着她皮膚。
“想先殺哪一個？”
“？”
我只是睡了一覺而已，一覺醒來來了魔域，緊接着看到一羣跪在血泊上的魔將，現在莫名其妙的自己還決定起他們死亡的順序了。
黎杳可太懵了：“他們爲什麼要死？”
“叛徒。”凜青望輕笑，陰測測的，“他們背叛了我。”
黎杳記得從前王爺的士兵中也出現過叛徒，差點誤了戰事害死王爺。
她皺起眉：“既然是叛徒，那就一個個都殺過來吧。”
凜青望一頓，沒想到她這道士倒不會說些禮義廉恥的大話，隨即大聲笑起來：“好，你也記住，我會殺了背叛我的人。”
黎杳愣了下，想起昨天在他夢境中凜青望說的話——你若敢背叛我、離開我，我就殺了你。
而眼前忽然閃過一道金光，像一把彎刃毀天滅地地掃去，底下跪着的魔將們什麼話都沒說出來便像被收割的稻麥般接連死了。
飛濺斑駁的血跡中滾落一顆顆魔珠。
傀儡人撿起魔珠，洗淨後放在一面金色雕花盤上，跪在凜青望面前，低頭擡手進獻。
凜青望修長冷白的手指捻起其中一顆。
魔比鬼、妖的力量更強大，更不用說這些魔將是面對凜青望都敢生異心的，修爲都已經極高，這一顆顆的魔珠都渾圓剔透巨大。
凜青望將魔珠丟回盤子，看向身側的黎杳，意興闌珊道：“吃了吧。”
“……？”
冥王派黑白無常給她送來鬼珠，現在魔尊殺了自己手下也把魔珠給她。
這個世界的頭頭兒都這麼任性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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