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承包供銷
二十多平門面房改成的小店，攏共就屋裏屋外擺了四張桌子，來得次數多起來三三兩兩湊在一張桌上坐。
她們運氣好，正趕上裏外各空一張桌。
楊華主動說：“咱們坐外面，你佔着我去讓婆婆炒兩個小菜。”
“聽你的。”夏雨人生地不熟，安靜觀察四周。
零星又進來倆人，佔了店裏那張空桌，個個都跟婆婆有說有笑的。
這時，背後傳來壓低的對話聲。
“用飯盒裝了回去喫。”
“林主任先消消氣，現在回去店裏也沒收拾好，再給她們點時間。”
主任？
夏雨回頭，就瞧見戴眼鏡的年輕人正勸着，他身邊矮個子的中年人板起一張臉，“等什麼等，就怕我再回去，店被自己人給搬空了。”
氣話說完意識到態度過度，深呼吸後指着現場說：“這也沒位置，回去。”
夏雨抓住機會，擡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空位，“你們要是不介意，可以拼桌，我這隻有兩個人。”
“？”
林業強順着聲音看去，看見一張漂亮明媚的臉。
他客氣地要拒絕，身邊辦公室主任常志平就搶先答應，“太謝謝，主任咱們抓緊喫飯，爭取不在這耽誤太多時間。”
“……”
話全被搶的林業強頗有幾分無奈，坐在板凳上還拉着臉。
夏雨惦記着那句主任，猜想楊華喫飯地點選在這，沒準就是摸準他們供銷社主任會來。
她想了想，主動搭話說：“人是鐵，飯是鋼，有天大的事情人也不能跟飯過不去。”這幾天雜糧糊糊喫的她嗓子都細兩分。
常志平十分感激這熱情的女同志，連連點頭附和，“沒錯，有天大的氣咱們也先喫飯。”
“有好喫好喝的怎麼還生氣？”
“沒什麼。”常志平笑笑，沒對外說工作上的事。
倒是林業強想起什麼，她認真看向這陌生健談的女同志，“同志，你今年過年怎麼計劃？”
“哪有時間想那麼遠，餘糧的事不解決哪有錢置辦年貨。”
林業強人感嘆，“是啊，餘糧的事解決後，就該花錢置辦年貨。”
一旁常志平縮着腦袋，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夏雨抓住信息，“餘糧怎麼解決？我們生產隊到現在還堆好多，糧站那可一直說糧倉滿了。”
拍案定板的消息，林業強也沒瞞着，“縣裏知道底下的困難，和其他城市商量換了些東西。”
別看糧食在他們這堆着放不下，拿到其他沒試點分田到戶的城市，還是有人大把搶着要。
正巧，供銷社那也一直說南方斷了供應，這批糧食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誰知道人家兄弟城市放心，提前計劃來的油、糖、米那些東西，剛到就被供銷社的售貨員給內定，自家搶不夠，還先緊着親戚來。
他今天臨時有事路過，看到人堵在副食品店鬧才知道，第一天新開張的店，貨架竟然空了三分之一，少的還都是短缺貨。
當場查到售貨員家裏，不大的地方堆的都是東西，大把大把地囤起，詢問周邊聽意思是在加價倒賣，那就是投機倒把！
這種情況簡直太惡劣了！
林業強說着說着又氣起來。
倒是得了好消息的夏雨樂起來，她原本打算回程的時候，在公社把那一批搪瓷貨給消化掉，現在完全能直接帶回村賣呀，這可是好東西。
且三句沒離糧食和年貨，是供銷社主任沒跑了。
夏雨再看主任的眼神更亮幾分，“大叔，你嚐嚐甜，我能再向你瞭解一些事嗎？”
她更加主動地打開油紙，將裏面的麥芽糖給遞過去。
這幾塊糖還是馮大娘爲乾女兒工作貢獻的。
林業強也想多瞭解底層的想法，“你問，能說的我就告訴你。”
“就我知道咱們省有計劃供銷社和副食品店建點的事，那生產隊能申請嗎？”
“地理有一定限制。”林業強瞧出點貓膩來，“正常公社不都有。”
“太遠了。”夏雨又推了推糖，“別客氣，自家做的小零嘴，就光我們生產隊到公社，走路都要倆小時，山路拐又窄，車大了就開不進去，來回全靠走可受不了。”
“只要附近沒有，滿足條件就能建點，但是你可要想清楚，供銷社可是有任務的。”
“明白，那能家庭承包嗎？”
林業強臉色忽然嚴峻下來，不由自主聯想到今天看見的事，“你說說，怎麼個承包法。”
“就政策規定那樣，包乾到戶。”夏雨回想這會的口號，“交足國家的，留足集體的，剩餘全是自己的，能行嗎？”
“供銷社可屬於集體所有，歸國家管。”
“包乾後也聽國家的呀，給任務按量賣完，該交的一分不少，就是承包期間我能自由靈活點。”
另一方面，背靠供銷系統前期能穩定貨源。
“哎，這糖還挺香。”常志平把糖嚼得嘎嘣脆，“就是甜了點。”
剛剛還覺得女同志有幾分道理的林業強立馬回神，差點就被繞溝裏去了。
“承包供銷社肯定不行，建點之後供銷系統會統籌安排。”集體的就是集體的，沒那麼多歪門邪道。
夏雨有點可惜，卻還不死心，“那我能從供銷社進貨嗎？”
“？？？”
這下連常志平都傻眼了，“同志，你想什麼呢，供銷社的貨物全部都是計劃內的。”
夏雨再次認識到這個時代的條條框框，還挺頭疼。
她只能老老實實繞回最初的想法，“那不能進貨，你們收貨嗎？這糖，我聽說供銷社一直斷貨。”
林業強和常志平兩人相互看一眼，分開後望着夏雨的眼神都有點複雜。
這女同志是不是有點缺心眼？
繞這麼大一圈子就爲這事，幹嘛不開頭直說，如今國家對於農副產品還是有幫持的。
現場有點沉默，點完餐的楊華這時候也回來，瞧見桌前坐的來人還愣了。
“這兩位是……”
“？”
夏雨看向楊華的眼神有點迷茫。
什麼意思，這不是楊華要介紹認識的供銷社主任？
楊華也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她，正互看呢，不遠處供銷社主任小跑過來。
“林主任，這次事真的是意外，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再出現相同的情況！”
“喫飯期間，不談公事。”林業強見到人心裏帶着氣。
供銷社主任正爲難，掃到前兩天才見過的楊華，立馬套近乎。
“大侄女也在啊，喫飯呢，正好我晌午也沒喫咱們一起坐，我去添菜。”
“……”
楊華看着這場面有點混亂，神色複雜地了眼夏雨，不明白她有認識更厲害的關係，爲什麼還讓她幫忙。
來不及多想，就聽那邊供銷社主任說：“大侄女，看你對着熟，你來給我介紹介紹。”
等進了店，供銷社主任抓着她問，“你有外面兩位的關係，以前怎麼沒說，早知道你想調店的事還能不容易。”
楊華可恥的心動有兩秒，最後默默搖頭，“主任，是外面那位同志認識。”
“那你們熟嗎？”
楊華動了動嘴，沒正面迴應，“她和我乾媽關係還挺好，她媽現在就在我乾媽家做客。”
“那肯定好！”供銷社主任自我斷定後，“一會你想辦法讓那同志幫幫忙，勸勸對面倆人消氣。”
“這我可不好答應。”楊華抓住機會，說着反話，“她今天來就是想走我供銷社的關係，把自家做的手工麥芽糖上供銷社賣。”
“糖？！”
“對，就外面桌上放的。”
“答應啊！這多好的事，我現在就做主答應這件事情，正好喫完飯一起回供銷社籤合同。”
供銷社主任想，總要找件事來轉移一下他這頂頭上司的注意力。
事情成的太快，楊華暈乎乎出去時，手裏端着她和夏雨的午飯，如今多了雙供銷社主任的筷子。
幸好原本就打算請客，分量足夠。
五個人圍一桌，看起來倒像是一起來約着來喫飯的同事。
夏雨藉着拿筷子的功夫，路上倒是跟楊華通了氣，知道後面來的這個纔是供銷社主任，還答應了她條件，至於對方提的條件……
聯想開始兩位同志的氣氛，猜測估計是功供銷系統內部出了什麼事。
於是動筷子後，她就認真苦幹，埋頭悶喫。
高粱混着小麥在蒸成飯，可比糊餬口感好多了，那認真勁讓原本沒胃口的林業強都多喫兩口。
只有供銷社主任自己在乾着急，一個沒忍住在桌下踢了踢楊華。
林業強，“誰踢我？”
“……”供銷社主任立馬老實，瑟瑟發抖地低頭。
吞飯時餘光正好看到油紙上放的最後一塊糖，立馬誇張的擡起頭。
“噫，這哪來的糖！”
夏雨，“……我做的，要嚐嚐嗎？”
“好啊好啊。”供銷社主任送進嘴巴里，立馬誇出聲，“這也太甜了吧！同志，供銷社現在正巧有補充糖的任務，想合作收購你做的糖。”
林業強看在眼裏，冷哼一聲沒說話。
供銷社主任被笑的頭皮發麻，看到夏雨點了點頭，頓時感激涕零地伸出手，“好同志，咱們今天就把這事定下來！”
夏雨遲疑地避開，“你說話算話嗎？”
怎麼看起來那麼像個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