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阿司匹林
“啊嚏!”蘇卿塵打了個噴嚏,神色懨懨地趴在桌前打起精神問道,“這次能成功嗎?”
人民醫館的儲物室內,張緒擺弄着瓶瓶罐罐,開始進行最後一步結晶。
他緊緊地盯着錐形瓶,大氣都不敢喘,直到瓶中出現了白色結晶,張緒拍了一下大腿,激動道:“成了!成了!”
蘇卿塵聞言起身,也不顧頭疼虛弱,快步走進儲物室內,附身看向這些結晶。
張緒攪拌着錐形瓶,嘴都笑得咧開了:“粗品出來了!”
蘇卿塵鼻子微酸,抿脣笑道:“真好,這一個月多月沒白辛苦。張哥你在檢驗一下產物,要是沒問題了,我幫你製成片劑。”
“你這感冒多久了,怎麼也不見好。”張緒蹙眉打量着她。
蘇卿塵近日受了涼,在家裏躺了幾天臉頰上的肉都快瘦沒了。
身體剛好一點,她就急忙跑過來,說話帶着濃重的鼻音,就好像被人捏住了鼻子一樣。
她知道自己這身體狀態不宜出行,但這時間越過越快,離除夕只剩一個月了。要是再趕製不出來阿司匹林,這麼長時間的心血都將白費。
好在最後成了,她頂着暈乎乎的腦袋,擺手道:“湯藥一直在喫,只是太苦了。”
張緒瞧她臉色慘白,便扶她回去坐下,關切地提議道:“溼法制片我雖沒在實驗室操作過,但看過相關的教學視頻,感覺整體操作不難。你把所需要的器械和製作方式寫下來,我做好了就給你拿到蘇府去。不然你這樣折騰,病就一直拖着不見好。”
只是走了這幾步,蘇卿塵就覺得腿軟腰痠,這種情況下她沒在推拒,感激地看向張緒道:“張哥,謝謝你。”
“和我還那麼客氣。”張緒把她的外襖從衣架上拿過來披在她身上,囑咐道:“你就老老實實的在家待着,過幾天我就帶着樣品來找你。”
蘇卿塵裹緊了外襖,回首莞爾道:“好。”
見她出來,朱玉快步扶蘇卿塵上了馬車,車內點着暖爐,蒸得熱氣騰騰。蘇卿塵一進門就又打了個噴嚏,疲憊得睜不開眼。
朱玉蹙着眉頭,着急地抿了抿脣道:“小姐,小廚房備好了你最愛喫的蓮花酥和鮑魚面,你還想喫點什麼,我下去買。”
蘇卿塵勉強擡起眼皮,悶聲道:“沒食慾,回去喫點清粥小菜吧。”
又是清粥小菜,朱玉都快哭出來了,她把毯子蓋在蘇卿塵身上道:“我知道小姐你沒胃口,可也不能老喫這個,總要喫些有營養的。”
頭腦酸脹,此時蘇卿塵已經耗盡了力氣,她低聲嘀咕了一句,“不用”,就又沉沉睡去。
兩日之後,豔陽高照,看着火熱毒辣,實則一點用也沒有。
蘇州府溼冷更勝之前,張緒打着哆嗦跟小廝沿路走到寧雲閣,等朱玉開門。
一進屋內,張緒就被眼前的蘇卿塵嚇了一跳。
她此刻臉色比之前更差,精神面貌簡直可以用氣若游絲來形容了。
“你真的是傷風感冒嗎?身體上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張緒急地原地轉圈,他掏出藥瓶握在手裏,想過讓蘇卿塵喫一顆試試,可見她這狀態實在太糟糕,便不敢擅動。
蘇卿塵咳嗽了一聲,她擡起手背抵在額頭上嘆了口氣虛弱道:“應該是吧。”
說罷,她轉過頭去,眼睛盯着張緒的手心,迫切道:“藥製備好了,拿一顆給我試試。”
張緒猶豫半天也沒敢上前,他搖頭道:“做是做好了,檢驗也沒問題,但咱們是不是先找個什麼貓狗試驗一下。”
蘇卿塵笑了一聲,卻連帶着咳嗦了兩聲,她緩了口氣道:“要試驗我就是最好的實驗對象,再說貓狗好找,感冒的貓狗你從哪裏找?”
見張緒還是不敢把藥給她,蘇卿塵便伸出手來,可憐巴巴道:“張哥,你要是再不把藥給我,你就要沒有老鄉了知道嗎?反正就是阿司匹林,就算是藥效差一點也不會弄出毒來,你放心吧。”
擰不過她,張緒只好把藥瓶拿過去,又不放心地叮囑道:“你自己知道劑量,這雖然不是緩釋片,你也別一次喫太多。”
蘇卿塵接過藥瓶,提起嘴角掛着笑安撫他:“好的放心。”
招呼朱玉換了壺熱水,她打開瓷瓶,裏面估麼有七八顆藥。
這次只是預實驗,沒做太多出來,這些藥若是好用,蘇卿塵心裏的石頭纔算徹底放下。
她拿起水盞,含進去一顆藥,白色片劑順着食道滑落進胃裏,悄無聲息。
蘇卿塵又鑽進被子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得不說,藥片做得很很成功,蘇卿塵次日醒來就發現身上的痠痛減輕不少,她還喊朱玉要了鮑魚面喫。
朱玉一路小跑去小廚房,未果多久就笑盈盈地把面端過來了。
蘇卿塵吸溜着麪條,總算是徹底放下心來,也不枉費她這幾天瞞着朱玉悄悄倒掉了湯藥,讓自己多病了些日子。
冬日依舊寒冷,蘇卿塵裹着圍脖大襖,穿戴地愈發嚴實。
到了醫館後,她把手裏的暖爐放下,仔細洗手消毒後,給張緒打下手。
藥是做出來了,衆人還需認可纔行。
幾日前他們便商量過這事,奈何這與他們倆所處的時代相差太多,人們的認知也不好輕易更改。
蘇卿塵心中其實有個想法,她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來了:“張哥,我有一個想法,能把藥賣出去,只是我們得要先搭上一批。”
“好呀,”張緒笑道,“現在就是百姓的認知程度不夠,哪怕是白送都可以,主要是改變大家的觀念。”
蘇卿塵道:“那太好了,我之前認識一位有資歷的郎中,可以把藥放在他那裏,遇到合適的患者,我們就跟着隨訪。”
張緒道:“那我多帶一些藥去。”
二人正垂首打包,朱玉喜氣洋洋地衝進來道:“小姐,放榜了!”
從開考到放榜,總計不過半個月,這是大顯朝開國近二百年來前所未有之事。
她也隨着潮水般的人羣一起涌到放榜處,此時的興奮不亞於高考放榜。
只是前面人羣烏泱泱一大片,她踮起腳伸長了脖子去看。狀元、榜樣、探花的名字寫得最大,三位裏竟然沒有沈末明。
蘇卿塵心裏一沉,她委身擠過人羣,也不顧身邊人的抱怨,直接走到第一排去,終於在榜尾最後一名裏找到了沈末明。
這不對,太不對了。蘇卿塵有些煩躁,她瞥了眼狀元郎依稀記得那是馬員外家的公子,探花榜眼更不用說,都是官員之後。
寒門學子雖說多出不少,但都排在緊後面。
“沈末明回來了嗎?”蘇卿塵回首問向朱玉。
朱玉被問的一愣,也撓頭道:“不知道呀小姐。”
蘇卿塵抿了抿嘴,拉着朱玉擠出人羣,朝沈末明家中走去。
按理來說,科舉結束之後都會回到家裏等待出榜,可沈末明自從去了京城就沒再回來。
直到蘇卿塵找到了張先生纔得到一點信息,沈末明已經拜官上任,被快馬加鞭送到湖廣去了。
蘇卿塵聽完這話才放下心來,相比是朝中局勢混亂,爲了以防萬一只好出此下策。
朱玉聞言卻大喫一驚,她搓着手害怕道:“沈公子會不會是得罪什麼人了,還未出榜就給派官,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蘇卿塵笑道:“怎麼比起我,你倒是更關心起沈末明來了。”
朱玉小臉一紅,跺腳道:“小姐你說什麼呢!”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蘇卿塵抱着她道,“回去啦。”
還未進蘇府大門,一輛高大精美的馬車就停在蘇府門口,車後面的地面上好像還擺着幾個紅木的大箱。
“哎?”朱玉歪了歪頭,納悶道,“今天不年不節的,怎麼會有帶着贈禮的訪客上門。”
蘇卿塵擡眼一瞧,暗自算着現在的時間,心中多半猜到這馬車裏的人就是廣州富商羅文石。
開港口是年後的事,如今蘇家仍佔據着唯一的港口,實力地位遠不是一廣州海商能夠匹配的。
哪怕這個廣州海商掌着整個沿海漁業,只要一日不開港,就永遠也趕不上蘇家。
這次的提親自然是成不了,蘇遠行直接就拒絕了好意,都用不着派人來過問蘇卿塵的意願。
蘇卿塵拉着朱玉的袖子,把她拽到一旁說道:“這人就是來提親的。”
“哦,”朱玉一愣,登時瞪大了眼睛反應過來,“提親?是……是要迎娶小姐?”
蘇卿塵道:“你忘了我說過什麼了,這人就是廣州漁商,替他兒子求婚的。”
“那不是年後的事嗎?”
“年後是同意了,可現在父親沒同意,一口就回絕他了,不信你看。”
話音剛落,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滿臉慍色地走了出來,招呼小廝把放在地上的紅木箱子都裝了起來。
羅文石揹着手,回頭看了一眼蘇府的匾額,冷哼了一聲後,才踩着小廝的後背做回馬車上。
等一行人從蘇卿塵眼前呼嘯而過,她們才探出頭來。
蘇卿塵盯着遠行的馬車,攥了攥拳,眸底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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