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談着談着已是中午,喫過午飯,德秀峯迴房休息去了,春雪瓶又隨羅燕回到兩廂房裏,二人親親熱熱地談了起來。春雪瓶從羅燕的口裏才知道,德秀峯這番來疆,是奉王爺之命專爲查虜各地軍營的員額士氣和外寇人犯的情況以及邊防、綏靖的得失利弊而來。德秀峯說,王爺這樣做,是丫防微杜漸,也是便於未雨綢繆。他來到西疆以後,各地衙署官員,各營統兵校尉,對他明示尊迎,實存戒忌,惟恐他查出弊端,訪得實情,對他們前程不利。因此對他們防範甚嚴,百計‘千方不讓和外人接近。德秀峯來到塔城後,曾遵照王爺的旨意,和道臺大人孫禮賢商議提出招撫羅小虎的事宜。關於這事的提出,原是德秀峯在離京時,就曾向王爺提請,並將羅小虎在烏倫古湖一帶率隊抗擊外寇來犯很得民心的傳聞稟告了王爺,王爺授權德秀峯,要他人疆後酌情處理,見機行事。德秀峯入疆後,在去各地的路途中,一路留心查訪,得知許多關於羅小虎的率部抗擊外寇的爭鬥中激昂壯烈的事情。德秀峯一到塔城,便向孫禮賢提出招撫羅小虎,奏請皇上赦其前罪,不計舊惡,封他一個副將軍之職,要他率部駐塔城,以防擊來犯的外寇。不料孫禮賢對羅殺叔之仇,一直切齒未忘,懷恨在心,強詞以辯,奪理相爭,只是不從。他爲了阻撓對羅招撫,甚至置朝廷的綏靖大計於不顧,派人趕去伊梨,對肖準進行挑撥離間,說德秀峯提出招撫羅小虎,是意在對肖準進行牽制,以便進一步取而代之。還說,德秀峯縱無此意,若羅小虎一旦歸順朝廷本就心存疑慮,以他之勇武,必會功顯朝廷,於肖準亦將不利。肖準對朝廷本就心存疑戒,與羅小虎又是多年仇敵,聽了孫禮賢那番話後,便親率精騎數百趕來塔城,對招撫之事橫加阻攔,竟還說出“西疆各部對此不服,若一意孤行,恐激起叛亂”等話來,以相威脅。德秀峯無奈只好強怒爲笑,與他們委
婉周旋,將這事暫時擱置起來,等回京後,稟告王爺,再行定奪。
春雪瓶在聽了這些情況後,不禁暗暗驚心,她本來十分單純的天性,哪曾想到人世上竟有這麼複雜的事情。有些事她聽得似懂非懂,有些事她雖然聽懂了,但卻又弄不很清。不過,有一點她倒是十分清楚明白的,那就是:她一心向着和最關切的是她羅大伯;憎恨的還是孫禮賢和肖準;把德秀峯也視作可敬的好人之列。春雪瓶將羅燕講的那些情況再細細回味一番後,問羅燕道:“姑姑,你說說,什麼是招撫?”
羅燕:“招撫就是在朝廷派人勸勉下歸順朝廷,爲朝廷效力。”
春雪瓶:“歸順是否就是投降?”
羅燕:“招撫、投降雖都是歸順朝廷,但還是不同。究竟怎樣不同我也說不清楚,總之,招撫要體面一些,投降多是走頭無路被迫而行的。”
春雪瓶沉吟片刻,又問道:“姑姑,你看羅大伯他可願受這招撫?”
羅燕默默不語了。
春雪瓶又問道:“你呢,姑姑?你可願羅大伯受這招撫?”
羅燕還是默不作聲。
春雪瓶見羅燕久久不語,便又說道:“要是我呀,得講好兩點纔行:一不受誰節制調遣;二不受誰的窩囊氣。”
羅燕不禁忽地一笑:“哪有這種事來!”
春雪瓶:“朝廷若不應允,我就不幹!”
羅燕喟嘆道:“有時由不得朝廷,有時也由不得你了。”
春雪瓶凝思片刻,忽又說道:“適才我要德老前輩留心肖準,他卻不以爲然,難道他對肖準真就那麼放心?”
羅燕笑了笑:“我爹雖然心直口快,但每遇大事也是十分小心穩重的人。他私下也多次對幼銘和我談起,囑我們對他要多加戒備小心。爹說肖準爲人好勇鬥狠,桀驁難馴,若玉帥尚在,他感玉帥提拔之恩,懾玉帥舊有威嚴,尚不敢輕懷二心。今玉帥已死,他已目中無人,朝廷對他亦是遷就懷柔,我們哪能對他不防!不過,我爹也說,目前西疆各營,多是朝廷舊伍,量那肖準也還不敢輕舉妄動。”
春雪瓶聽羅燕話中提到“若玉帥尚在”和“今玉帥已死”的話語,不禁大喫一驚。她也不知爲何,玉帥在她心裏竟印得那麼深刻,只要一提起玉帥二字,她便不由感到一種威嚴,--一種尊榮,同時也不禁感到一種神祕,一陣親切。而今突然從羅燕口裏聽到玉帥已死,她簡直驚詫得連羅燕最後那幾話都未聽入耳裏。春雪瓶呆了一會兒,才帳然若失地問道:“姑姑,那玉帥是幾時死的?”
羅燕似已看出她神情有異,望着她疑詫地問道:“你見過玉帥?”
春雪瓶仍是充滿悵然的神色:“見過。只匆匆見過他一面,可他卻並不認識我。”
“玉帥是去年冬天去世的。我們出京前幾天才下葬,墓地就在西郊他女兒玉嬌龍墓側。”
玉嬌龍!這又是個使她感到迷惘和神祕的名字!春雪瓶陷入沉思。
羅燕以爲她有了倦意,便要她歇息,自己便退出房外去了。春雪瓶地驛館裏住了下來,差不多整天都和羅燕呆在一起,二人有時竊竊私語,有時默默偎坐,顯得十分親切。兩天已經過去,春雪瓶仍然想不出一個讓羅燕兄妹相會的辦法。羅燕急得暗自揹人垂淚,春雪瓶也不覺微鎖眉頭。德幼銘幾次來約她二人出城趕集,二人都無心前去。又過了一日,雪瓶想打聽一下羅大伯的近況,便獨自出了驛館,去到“居安”客店。鄭店主見她來了,忙將她請進房間,問了一些她在驛館裏的情況,告訴她說,她羅大伯又派烏都奈到店裏來過兩趟,都是打聽春雪瓶的消息。春雪瓶聽了也很着急,便把護衛驛館的官兵受肖準等人的指使,對德秀峯進行暗中監視的這一情況也告訴了鄭店主,要他轉告羅小虎,驛館已成險地,尤應小心在意,千萬擅自不得。鄭店主又談了一些關於德秀峯那天到店裏來的情況,說德大人向他問起許多有關塔城軍營的事情,諸如官兵擾不擾民?軍營統領與哪些頭人往來密切?鄰境哈族是否常來滋事?等等。鄭店主還告訴春雪瓶說,德大人曾向他探聽過駝鈴公主的去向,還向他打聽拉欽,問他認不認識拉欽這人。
春雪瓶聽了不由一驚,忙問鄭店主道:“德大人認識駝鈴公主?”
鄭店主:我沒探問,看樣子他好像也並不認識。”
春雪瓶:“他可認識拉欽?
鄭店主:“這我也問過他來。德大人說他也不曾見過,他只知拉欽是蒙古人,身材極粗壯,曾是鐵貝勒王爺府裏當過管馬的官兒。”
春雪瓶記起不久前她去烏蘇時,梁巢父也曾對她談起過這事,沒料到現在又從鄭店主口中談起這件事來。德秀峯打聽駝鈴公主爲什麼?他與駝鈴公主有何關聯?母親又是不是德秀峯要打聽的那個駝鈴公主?這一切在春雪瓶心裏都是一團霧,一個解不開的謎。也使春雪瓶感到奇怪的是,德秀峯還向鄭店主打聽了拉欽。這個曾在王府裏當過管馬官的拉欽是誰?是否就是已經在三年前死去的那個拉欽?又是否與母親或羅大伯有所關聯?這對春雪瓶
同樣是個解不開的謎。
春雪瓶帶着驚奇、不解和,團迷霧回到驛館,剛進到驛館大門,便看見院內門前的石樁上拴着七八匹沒備馬鞍的大宛良馬。
德秀峯和德幼銘,還有羅燕,正站在那兒圍着馬打量着,品評着。
羅燕一見春雪瓶回來了,便忙將她叫住,對她說道:“姑娘,快來看看這些馬!你眼力好,也幫我們選選看。”
春雪瓶來到羅燕身旁道:“姑姑,你們要買馬?”
羅燕:“不是我們買,是我爹準備給貝勒王爺買的。”
正在一旁凝神相馬的德秀峯,回過頭來對春雪瓶說道:“我出
京時,王爺曾吩咐過我,要我給他選購幾匹上等宛兒馬帶回京去。”
他打量了那幾匹馬一下,才又說道:“王爺生平最愛的就是馬,他王莊裏已經養了許多匹上等好馬了,可就缺幾匹上等大宛馬。只是我不善相馬,軍營裏已經送來過幾批了,我看了總是拿不定主意,至今一匹都還未挑選下來。姑娘如識得,不妨幫我決斷決斷。”
春雪瓶聽了德秀峯那番話,聯想起適才鄭店主所說的話語,心裏突然閃起一個念頭,便若不在意地說道:“我也不會相馬,要是拉欽大伯在這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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