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德秀峯不覺一驚:“姑娘認識拉欽?”
春雪瓶仍漫不經心地:“認識。”
德秀峯:“姑娘認識的那位拉欽是怎樣一個人?”
春雪瓶:“蒙古人,身子極壯實。聽說他早年也在京城養過馬的。”
德秀峯迫不及待地:“那位拉欽現在何處?”
春雪瓶:“聽說就在這塔城東北的山中,和那些淘金的蒙古人住在一起,平時很少出來。”
德秀峯猶豫片刻,又問道:“此去山裏有多少路程?要怎樣能找到拉欽?”
春雪瓶:“老前輩想找他來幫助你相馬?!”
德秀峯:“馬也要請他相的。我要找他卻還有比馬更重要的事情。”他停了停,又說道:“我來西疆後,曾向多人打聽過他,都說不知,不想今天竟從姑娘口裏得知他的下落,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米全不讚功大’。只足不知如何才能找得他米?”
春雪瓶:“老前輩必欲見他,我可給你找他去。”
德秀峯十分高興地:“這就太好了!不知姑娘去來需費多少時問?有無什麼不便之處?”
春雪瓶:“此去東北山裏,黃昏時即可歸來,只須將老前輩和姑姑的馬匹借我一用,還請老前輩給守門校衛關照一下,免我請得拉欽到時他們又來刁難。”
德秀峯連連說道:“好辦,好辦。幼銘可去備好馬匹,姑娘早去早回。”
不消片刻功夫,德幼銘便將準備好的兩匹坐馬牽來。羅燕將
春雪瓶送至驛館門,外,春雪瓶臨上馬時才附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姑姑耐心等着,傍晚時我便可把羅大伯接來和你相見了!”她說完這話,也不等羅燕問話,只瞅着她燦然一笑,隨即騰身上馬徑向東關馳去。
羅燕一時摸頭不着,又驚又訝,又喜又凝,呆呆地站在階前,久久回不過神來。
黃昏已深,夜色已濃。街上早已關門閉店,路上已是人稀。驛館門前架立着的兩個紅紗燈籠,已經點燃蠟燭,燭光把門前兩旁古柳照得綠影婆娑。幾名校衛在燈前木然而立,顯出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驛館在夜色裏顯得十分平靜。
羅燕早已走出驛館,等候在離驛館大門約百步遠的街邊。她懷着一種悲喜難分、憂樂莫辨的心情,站在那兒盼候着,不時向黑沉沉的東關張望過去,十分焦急中還帶有幾分不安。她等着,盼着,忽聽見從東關傳來一陣蹄聲。那蹄聲不甚響,也不甚急,不像慣於奔馳的坐騎,倒像載貨的馱馬一般。她心裏正感到失望間,忽見有兩個人影牽着馬已向她走來。她迎着已走近她面前的那人注目一望,見一頂覆得低低的氈帽下,閃着一雙她熟悉的眼睛。她驚異得不禁把身子微微往後一縮,也就在這一瞬間,忽又在那閃閃發亮的眼睛下響起一聲沙啞而熟悉的聲音:“妹妹,是我!是你虎哥!”她只覺得耳裏嗡地一響,她立即撲人來人的懷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低聲啜泣。
羅小虎:“別哭,妹妹,這兒當街,離館門又近。”他那哽咽的語音裏也蘸飽了眼淚。
羅燕這才擡起臉來:“哥,這兒太險!。我只想看看你。讓我再看看,你仍回到山裏去!”
羅小虎回頭看看春雪瓶。春雪瓶站在他身後也正在抹眼淚。
羅小虎又回過頭來,伸手爲羅燕抹去掛滿臉上的淚水。他邊抹邊又說道:“別怕,妹妹。別爲我擔心。我既來得,也就去得。我要和你聚上幾日。春姑娘已爲我想好了安身之計。”
春雪瓶忙走上前來,說道:“這兒不是談話之地,我們還是快進館去吧!”她隨即捱到羅燕身邊,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姑娘,別在臉上留下淚水!”
羅小虎向春雪瓶耳邊遞來一句:“你把自己的淚臉也擦抹乾淨。”
三人一道走進驛館大門,來到院內。德幼銘聽到三人腳步聲。忙從房裏迎了出來,和羅小虎打過照面,道了聲:“一路辛苦”;便說道:“我爹已在廳裏等候你多時了!”隨着便將羅小虎領進廳裏去了。
春雪瓶將羅燕的衣袖一拉:“讓他們談他們的馬經去,我和姑姑休管他!”邊說邊拉着羅燕回到西廂房裏。進房後,羅燕還是顯得有些心神不定的樣子,對春雪瓶說道,你也不先和我商量一下,卻突然讓他假冒拉欽把他帶來,他能應付得過去嗎?”
春雪瓶成竹在胸地:“姑姑儘管放心,拉欽的事情羅大伯都知道,他也猜到德老前輩要向他打聽什麼事情。羅大伯.準能應付裕如,不會露出半點破綻來的
。”
羅燕困惑而又不安地:“莫非我哥竟會知道駝鈴公主的去向和下落?!我爹要向拉欽打聽的是有關駝鈴公主的情況啊!?”
春雪瓶不再作聲了。過了一會,才又淡淡地說道:“他興許也是知道一些的。不然,他就不會來。”
羅燕不再說話了,只不時走到窗前向大廳那邊望望,仍顯得憂心忡忡的樣子。
直至深夜,德幼銘才陪着羅小虎從廳裏走出來,穿過庭院,把他領到西廂後面的一間耳房裏去了。
春雪瓶忙對羅燕說道:“我先去問問羅大伯,看看他們談話的情況如何,姑姑等有了抽身機會再來。”她隨即跨出西廂,來到耳房。羅小虎見她來了,只向她露出會心的一笑,春雪瓶便早已明白他是闖過這一關了。
德幼銘在房裏又陪着羅小虎閒聊幾句,才道聲“早些歇息”,退出耳旁,回到西廂去了。春雪瓶這纔對羅小虎說遭:“姑姑爲你擔心,怕出破綻,急得什麼似的?”
羅小虎傷感地一笑:“她這些年來過的都是擔驚受怕的日子,也真太可憐了!”
春雪瓶趕忙把話拉開:“德老前輩是不是向你打聽駝鈴公主的下落?”
羅小虎直了點頭。
春雪瓶:“他與駝鈴公主何關?”
羅小虎:“他與駝鈴公主並無瓜葛,是受王妃之託而打聽的。”
羅小虎已準備把話打住,但當他看到春雪瓶那雙驚奇的眼裏正充滿期待的神情時,便又說道:“駝鈴公主原是王妃的妹妹,大約三十年前,姐妹倆在一次蒙古內部發生的叛亂中失散了。姐姐後來嫁給了鐵貝勒王爺,就是現在的王妃,她派拉欽去四處找尋她的妹妹駝鈴公主。拉欽後來在哈珠把駝鈴公主找到了,他遵循王妃的旨意,把駝鈴公主接來西疆,準備就在西疆定居下來。”羅小虎說到這裏不覺又停了一停,才又說道,“王妃因久久得不到駝鈴公主和拉欽的消息,趁德秀峯此番人疆之便,便託他代爲打聽來了。”
春雪瓶心裏感到驚奇極了!似乎已從羅小虎的這番話裏窺視到了母親身世的一絲線索,但這一絲線索卻又是時隱時現,若斷若續,她沉吟了會,忽又問道:“八年前我母親住在艾比湖時,別人叫
她駝鈴公主,那時,拉欽大伯也住在那兒,不知我母親是否就是王妃要找的那個駝鈴公主?”
羅小虎猶豫了會說道:“也是,也不是。”
春雪瓶更是惑然不解了,忙又問道:“羅大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一定告訴我纔是。”
羅小虎無奈地:“他們要尋訪的那個駝鈴公主,從哈珠到西疆,在去艾比湖的路上被格桑頭人殺害了。你母親當時正懷抱着你找不到安身之所,才冒了駝鈴公主這名兒去到艾比湖定居下來,又在那裏整整住了近八年,才又帶着你到天山去的。”
春雪瓶這纔算明白了一半,但她更想知道的卻是那一半的情況,便又傷心地問道:“我母親那時怎會抱着我連個安身之所都找不到?也難道沒有個家?我母親的父親又是誰呢?”
羅小虎慈詳地看着她,過了一會兒說道:“雪瓶,你就別再往下問了!這些事,你母親將來自會告訴你的。”
春雪瓶知道問他也無用,只好強忍滿心迷惑,不再吭聲了。
一會兒,忽聽窗外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羅小虎不覺一怔。
春雪瓶忙低聲說道:“定是羅燕姑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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