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艾彌爾笑了笑:“我一直在和春姑娘講趙窈受騙被奪的事,竟連飯菜都忘記吃了。”
劉婆:“趙窈也真可憐,竟落到豹二太太這樣一個女人的手裏去了!你要救她,還是儘快趕回西疆去把馬強等人約來,若再遲延,一旦豹二太太將她帶回祁連山裏,那就更難辦了!”
艾彌爾:“我打算明日便動身回西疆,快馬也得四十天後才能趕來肅州,但願那時豹二太太仍在肅州城裏就好了。”
一直在沉思中的春雪瓶突然插進話來,問劉婆道:“姥姥,聽說那豹二太太原是本州前任府官方大人的小妾,不知確否?”
劉婆:“確是這樣。”
春雪瓶:“既然如此,她怎的又會落人黑山熊的手裏去了?這黑山熊難道竟真敢攔路搶劫本州府官親眷?”
劉婆:“黑山熊稱霸祁連山多年,原是不曾在肅、甘兩州地界上幹過剪徑勾當。那次搶劫豹二太太,聽說原是一夥從外地竄來肅州準備去投奔黑山熊的流賊乾的。後來那夥流賊起了內訌,豹二太太才又落入黑山熊手裏。”
春雪瓶:“童遊擊強奪趙窈,他的藉口是認定趙窈乃是豹二太太十七前在客店裏被一個女人偷走的女兒。這事說米惝恍蹊蹺。姥姥可曾聽人說起過這事?那豹二太太是否果曾有個女兒?又是否果然被一女人偷走?”
劉婆不勝感慨地:“這事當年在肅州曾鬧得滿城風雨。那豹二太太丟了女兒是真,只是並非如她所說是被別人偷走的,而恰恰是她乘人之危,昧着良心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抱去,偷偷掉換一個難產後正在昏迷中的女人的兒子。她幹了那件虧心事後便匆匆離店上路,也正是因爲這樣才落人黑山熊手裏的。這也算是報應!”
春雪瓶不禁驚心,說道:“這女人怎這麼心狠!竟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來!”
劉婆:“心狠的女人是什麼殘忍的事情都幹得出來的。豹二太太忍心用自己的親生女兒去換別人的男孩,無非是爲了在方大人面前爭寵,結果是害了別人母子,也害了自己的女兒,而今又想借口強奪趙和的女兒趙窈,其實趙窈本就與她無關。我還記得清楚,十七年前她在甘州道上的客店裏偷偷幹那以女換子的勾當,是在大年三十的深夜;趙和的妻子在嘉峪關道旁拾來趙窈卻是大年三十的下午。要從甘州道上的客店趕到喜峪關前,快馬也須兩日纔行,何況趙和妻子拾女的時候還在她換子之前,可見童遊擊和他小老婆是在存心詐奪,趙窈決不是豹二太太的女兒。”
春雪瓶:“豹二太太這樣的女人哪裏還配作人母親!且不說趙姑娘並非是她女兒。就是她女兒,趙姑娘也不該再認她了!”
劉婆:“只是那姑娘既已落入她的手中,若不盡快救出她來,恐怕就要毀在她的手裏了!”
春雪瓶:“據艾彌爾叔叔所說,眼下住在豹二太太院子裏的也只不過三二十條漢子,這都是一些爲虎作倀之徒,平時只會仗勢欺人,諒他們也無多大能耐!我這番進關,除了追趕我母親外,也是爲了要來闖闖祁連山的!黑山熊雖然不在,正好他兒子馮元霸也帶着一些人馬到肅州來了,我明日便設法闖進院去,伺機先將趙姑娘救出再說。艾彌爾叔叔只須備好馬匹,在院子外面接應一下就行了,何須趕回西疆搬動人馬,白白延誤許多時日。”
艾彌爾:“春姑娘雖然劍技高超,奈何院內不比草原,到處是壁巷欄杆,礙手礙腳,施展不開。加以她院裏又人多勢衆,稍一疏忽就會失手,萬一出了差錯,我怎對得起你母親,更不好向你羅大伯交待。”
春雪瓶笑了:“艾彌爾叔叔,你怎麼也變得謹小慎微起來!我母親常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是去定了,叔叔不必爲我擔心。只是我救出趙姑娘時,你又如何才能保得她平安離開肅州,這事還得好好商量一下才是。”
艾彌爾見春雪瓶說得認真、堅決,也就不再阻攔她了,只沉吟片刻,才又說道:“趙和哥哥處我已和他說好,只要救出趙窈,他便再也不能在這嘉峪關安居度日的,只有帶着妻女投奔你羅大伯去。眼下最難辦的確是趙窈救出來後如何才逃離肅州?這姑娘又不善騎馬。”
劉婆慨然說道:“我這客店也還僻靜,趙姑娘被救出來時,不妨先到我店裏來避避,等風聲一過,再慢慢設法混出關去。”
艾彌爾滿懷感激而又不安地:“這又得讓姑姑爲我們擔冒風險了!”
劉婆爽朗地一笑:“人誰沒個急難處!助人就要助到風口子上,太平好人倒是誰都當得來的。”
艾彌爾:“聽說姑姑早年爲救一位帶着嬰兒逃難的女子,還讓你丈夫何大叔也賠上了一條命。”
劉婆的神色隨即黯淡下來。她凝思片刻,不勝感慨地說道:“這事也與那豹二太太有關。興許當年從我店裏逃走的那女人手裏的孩予,才真正是豹二太太的親生女兒!這事迷迷離離,叫人不解。至於我那當家的,他的死是咎由自取,死得雖然可憐,但並不冤。街坊四鄰,大家心裏有數,多年來誰也不在我面前提起這事。
我心裏明白,大家知道我劉婆的爲人,都在爲他隱惡,爲我顧臉!”
劉婆說着說着,情緒也漸漸變得激動起來,誰能料到在她那經常含滿笑意顯得十分慈祥而又爽朗的而容裏,竟也隱藏着生活的痛苦和辛酸。
艾彌爾知道是自己適才的那句話觸起了劉婆的舊痛,他不禁悔疚得低下頭去。
春雪瓶卻又從劉婆的談話中觸起許多疑團,她本想再問問當時的詳細情景,以便理出一些疑團的端緒。可她看到劉婆那激動中所流露出來的含有滿肚哀怨的神情,她不便啓口再問下去了。房裏沉靜片刻,還是劉婆先開口說:“還是來商量救人的事情要緊,這纔是大事!”
艾彌爾隨即又將他已經打探到的豹二太太院內的一切情況告訴了春雪瓶,並和春雪瓶商量,提出是否等馮元霸帶着從人回到祁連山,童遊擊也返回嘉峪關後,再行動手。春雪瓶卻說有他們在場更能湊興,她這次進關也有一半是衝着他們來的。再說遲則生變,她仍力主明日即行動手。艾彌爾拗她不過,只好同意。最後二人
商定:艾彌爾於明晨早飯後便去到祁連客店與春雪瓶會合。春雪瓶將備好鞍鐙和行囊的大白馬交他,由他將馬牽至下面街口巷內豹二太太院宅的後門門前等候,春雪瓶或混或闖進入院去,尋到趙窈,便將她從後門送出交與艾彌爾,再由艾彌爾領着她繞僻靜街道去到劉婆客店,就在店裏暫時隱藏下來。春雪瓶守住後門,一直等艾彌爾和趙窈平安脫離險境後,才上馬出城直奔甘州。商量已定,春雪瓶正準備告辭回店,艾彌爾卻又拉着春雪瓶一再叮嚀,要她進院後千萬小心,並說:若實難以得手,便及早脫身出院,以免喫虧。
春雪瓶瞧着艾彌爾那顯得憂心忡忡的樣子,一時間竟忘了身居鬧市並在客中,不禁仰起頭來發出一串清脆的笑聲,那笑聲灑滿庭院,穿出窗櫺,飄向空中。她突然變得有些野獷起來,踢開坐椅,站到屋子中央,一揮手昂然說道:“叔叔擬心我會喫虧?不會的。我纔不喫他們的虧呢!我明天進得院去,當然最好是智取,是暗救。萬一不行,也只有硬奪了。不動手則罷,動起手來,不管他馮元霸童遊擊,也不管他有多少護院莊客,我定叫他們膽破魂飛,讓他們識得我春雪瓶的厲害!叔叔接到趙姑娘後,儘管放心前去,我量他們不敢來追!若真要來追,也只讓他們向我追來,到了肅州城外,我就更好放手懲治他們了!”
春雪瓶一席話,說得艾彌爾也不覺豪起興來。他一拍桌,虎地一下站起身來,伸出大拇指衝着春雪瓶說道:“真是好樣的,不愧是咱們西疆的飛駱駝!明天叔叔一定接應好你!”
劉婆睜着雙驚異的眼睛緊緊地盯了春雪瓶一會,說道:“春姑娘真是一身英氣一身膽,你可算是我劉婆見到過的第二個女豪傑了!”
艾彌爾向劉婆投去詫訝的一瞥,嘴脣也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終於沒有說出口來。
春雪瓶告辭劉婆起身回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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