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良宵 第27節

作者:李丁堯
不管是他的,還是她的。

  事實證明,沒了她這個災星,梁弋周也過得很好。

  不過就是偶爾想起她、罵罵咧咧地過好日子,那也比在一起雨天蹲着接漏水好,好一千倍一萬倍。沒有誰能再因爲嫉妒或其它什麼狗屁原因,隨意卡住他或她的喉嚨,逼迫一個人放棄到手的機會。

  對他們這種人來說,世上沒有萬全。

  只有適當的選擇或放棄。

  梁弋周喝了口冰水,用一句隨口的話勾回她注意力。

  “也是,你從不後悔。”

  他看着她,微微笑了笑,若有所思:“崔鈺,你的人生準則,是不是永遠不回頭?”

  崔鈺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很久,認真問道:“你要怎麼做解氣?”

  她這人是行動派,乾脆掏起牛仔褲兜,銀行卡摸到一半,握在手裏,又猶豫了。

  爲開店攢的七位數,攢的也蠻辛苦。她倒不是心疼。

  ……主要給了會不會適得其反?

  ……再加上她也是真的很需要到時候卡也對方還更火大了蠻虧。

  正在天人交戰時,梁弋周走到她跟前,視線從她手裏的銀行卡一滑而過,輕哂了聲。

  “你在噁心誰?”

  崔鈺:“……你?”

  既然問了,她也就試探着答了。顯得這對話尤其滑稽。

  眼看着梁弋周眉頭微蹙,崔鈺立馬把卡重新揣回兜裏,神情肅穆:“錢這種髒東西,我不該用它來侮辱你!沒事的話,我取了文件就先走了不礙您眼——”

  “你沒聽見我剛剛說什麼嗎?”

  梁弋周沒有生氣,只是擡眸,視線在她面上停留片刻,懶散複述。“你的準則是不回頭,對不對?”

  “這個,”

  崔鈺仔細想了想:“看情況。”

  “那就破一次例。一次消債。”

  梁弋周語氣很輕,盯着她,擡手,手背撫過崔鈺的臉頰,動作輕緩柔和。

  以前的嬰兒肥全瘦沒了,手感很糟糕。

  “什麼意思?”

  崔鈺問是問了,但腦子轉速過高,已經轉出了答案,乾脆老實把話攤開了。

  “你想跟我睡一次啊?”

  梁弋周脣角扯了扯,不無惡意地攬過她的腰,不由分說地把人壓制在餐檯邊沿,指尖陷入崔鈺柔軟的腰際,幾乎要隔着兩層布料陷進去,鐵定會留下印跡的力道。

  “看來大家還是成熟點好。對,一次就行,時間你來定。”

  崔鈺愣了愣,沒想到他這麼坦然,臉都快皺在一起了:“……啊?”

  “要麼擇日不如撞日。”

  梁弋周慢條斯理地說,把崔鈺真嚇了一跳,趕緊賠上虛僞的笑容,順便用了最大的勁道,試圖掰開他的手:“……我還要趕飛機,今晚的。”

  “你趕什麼飛機?”

  梁弋周掌心一把扣住她脖頸,箍住她,迫使崔鈺看向自己,神色溫淡:“明天的航班,需要提前十二個小時到機場嗎?”

  他的膝蓋頂進崔鈺的兩腿之間,從上到下都堵住了她所有逃跑路徑。

  崔鈺腦海裏警鈴大作,身子都微微僵住了,臉色更僵。

  “梁弋周,你開什麼玩笑?”她問:“你缺人睡嗎?”

  “不缺。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記仇。”

  梁弋周手上鬆了力道,微微退出一點距離,垂着眸望她,用好整以暇的姿態講最下流的話。

  “想到你煩,就想着——”

  他擡手,修長的食指捏住她柔軟的耳垂揉捏,俯在她耳邊落下兩個字。

  雖然說以前也常聽常講,但是現在這情況,是該聽到的場合嗎?

  崔鈺被這兩個字炸到閉了閉眼睛,平了呼吸,眼睛才復又睜開:“你現在都這麼流氓麼?”

  “是啊。”

  梁弋周坦蕩承認,聳了聳肩,盯着她的眼神卻銳利。

  “梁——”

  崔鈺忽然被他卡住腰,抱上了流理臺,被迫變成了俯視他的姿勢。

  他兩手撐在她身邊,拇指指尖與崔鈺褲子布料輕碰在一起,順勢輕敲、有節奏地碰了碰側邊,在崔鈺耐心告罄,打算收起腿的瞬間,他出手迅疾,掌心一把抓扣住她的大腿,給人摁在原地,又擡起上目線,雙眼皮薄薄的褶在燈照下顯得更爲優美,微挑出情意,跟講出來的話形成鮮明對比。

  梁弋周人身處在下位,卻有極橫的姿態,黑眸挑釁意味很濃,脣邊笑深了幾分,嘲諷值拉滿,少年時那種凜冽囂張不可一世的風暴彷彿又吹回。只不過,成年人的無恥也亮堂堂的。

  “看來你現在變成膽小鬼了,崔鈺。做個愛有那麼麻煩嗎?”

  第20章

  崔鈺沒有躲開,直直地迎着他的目光,視線短暫地失焦,像透過他在看些其他什麼。

  他們對視。

  這件曾做過成千上萬次的事。從隴城開始,飽滿金黃的秋天中第一次認真看向彼此的眼睛,看到隱約燃燒的火焰,想把對方的頭摁在泥地裏。

  到後來,會在微笑的瞳孔中看到自己。不管是梁弋周,還是她,在很長的某一段時間裏,總是習慣在每次慌亂、恐懼、失意時,下意識尋找對方的眼睛。崔鈺十八歲時第一次捨得掏錢旅遊。

  去了杭州,天堂一樣的城市,叫人眼花繚亂。走在路上,她偶爾會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灰撲撲的衣服,嘆氣,跟身旁年輕男人認真道:“我好土。”

  二十歲的梁弋周身形修長,一身黑衣黑褲,牽着她走在西湖邊散步,兜比臉乾淨的年紀,痞氣散漫,有種老天站在他那邊的囂張,勾着崔鈺的手指,聞言轉身,冷不丁在她脣上輕啄了一口。

  “崔小鈺,”他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嚴肅:“你是小鳳凰,只負責一飛沖天,長成大鳳凰,懂嗎?”

  “你還挺有信心。”

  “那當然。”

  梁弋周挑一挑眉,黑眸裏溢出笑意。

  “你都不知道,我在靈隱寺許的願有多牛。”

  崔鈺永遠記得那天那雙眼睛,對明天篤定的人,就像是千萬個未來如紛紛雨向其落下,那個人只需要張開手,負責接住其中最好的那個。

  明亮地,永不知疲倦地燃燒。

  跟現在不一樣。她在梁弋周眼裏,能看見疲倦,戒備,怒火……或許還有一點悲傷,

  而這裏,也有她該的一份。

  “行。”

  崔鈺忽然輕聲說。

  “聽你的。”

  她的處事風格很奇異,抓大放小,在乎的東西也不太一樣,正事以外總是懶懶的,反應也慢悠悠,導致很多時候有種好捏的彈彈丸子觀感。不過是顆會爆炸的地雷小丸。

  但梁弋周跟一拳打在棉花上無異,看這無所謂的態度,她好像在隨意挑選個炮友路人甲。他後槽牙咬緊,片刻後又鬆開,可有可無地笑了笑,雙手忽地捧過崔鈺的臉,掌心半罩住她的後腦勺,不由分說地吻了下去。

  牙膏是茉莉花香味的,吻也是。

  恨意和憤怒似乎終於有了發泄出口,他就沒打算來正常溫柔掛的,觸到崔鈺柔軟脣瓣的第一秒,便輕車熟路地撬開她脣齒,吮咬廝磨,呼吸紊亂地交纏在一起,彷彿場拉鋸戰般,直到極淡的鐵鏽血腥味散開,也沒人停下,反倒像催化劑。柔和的燈色瀰漫的餐廳裏安靜至極,只有曖昧的水聲,聽着似乎溫靜濡溼。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帶着痛意和撕咬的深吻是誰也不肯退後一步的決意,崔鈺的舌尖都被弄得發麻。不想承認,可偏偏熟悉至此,榫卯一樣契合。

  刻骨的習慣對梁弋周來說是致命的。

  他剋制着自己不要墮入情緒漩渦,但是吻得越深越是清醒到額角發緊——氣的。

  除了崔鈺,他沒有過別人。崔鈺就像一顆在他生命中引爆過的核彈,廢墟期久到他無法回神。

  但崔鈺呢?生孩子有可能不接吻嗎?按照春姨支支吾吾的說法,她是自己帶着孩子,男人早不在身邊了,不知道跑了還是離了不管如何最好識相點早死反正現在這個賬自己跟崔鈺算定了。

  管他大爺的公序良俗,跟他有個毛線關係。

  梁弋周越想火越大,擡手就要把浴袍帶子抽掉。

  餐桌這東西買來還沒用過,剛好趕巧。

  “……哎,”

  察覺到男人要動真格的,崔鈺把頭偏開,喘着氣拍了拍他肩,眉頭輕蹙:“別。”

  “怎麼,反悔了?”

  梁弋周手上動作一頓,輕聲冷笑。

  “你這兒,”

  鬆弛感很強的崔鈺挪了挪位置,都快到餐桌中央了,她順手撈過水杯,咕嘟嘟灌一大口才接着問道:“沒套嗎?”

  她的眼珠子圓溜溜的黑,澄澈微睜,表達疑惑時,像真誠的樹懶。

  “嗯?”

  “……”

  突然而至的沉默說明了一切。

  崔鈺舔舔嘴脣,呼吸徹底平復下來了,便聳聳肩:“那就下次吧?不然不方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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