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摟住了她之後
很奇怪,慣於發令的人,卻永遠喜歡故意徵求別人的意見,而卻又讓人永遠沒有選擇的餘地。
洪凌波略爲遲疑了一下,而她明亮而憂鬱的眼波,在地上的白木靈位和楊孤鴻面上一轉,然後輕輕“嗯”了一聲,道:“是,姑姑,我……”
李莫愁陰森的面容扭曲着微笑一下:“快去,你輕功雖然比他們高,但是也要炔去,別的事等會再說。”
洪凌波又自輕輕“嗯”了一聲,飛鶴般掠回門口,突然腳步一頓,像是下了極爲重大的決定,她竟回首向楊孤鴻道:“你不要走,等我!”
等到她語聲消失的時候,她炯挪的身形與飄揚的秀髮,也都已消失在門口沉重的夜色裏。
楊孤鴻呆望她背影的消失,不知爲了什麼,他不止一次想說出他仇人的名字李莫愁,但他竟然沒有說出來,這究竟是爲了什麼,他的確連自己也不知道。
他緩緩轉過目光,李莫愁挺直的腰板,此刻竟弓曲了下來,他望着她的目光,突然發現她目光中竟有着一種難以拈估的愛意,只有妻子對丈夫、母親對子女纔會發出來的愛意。
他心頭一震,只覺腦海中一片混飩,而李莫愁卻已緩緩回過頭來:“你不是聰明人!”
她沉重而森冷的說着,但語氣中卻已有了一份無法掩飾的激動。
楊孤鴻劍眉一軒,沉聲道:“你從哪裏來的?”
李莫愁冷冷一笑道:“有些人爲了自己最親近的人,常會受些屈辱,我一生從未偷聽過別人的話,可是——”
她又自冷笑一聲,伸手向上一指,楊孤鴻目光隨之望去,只見屋頂上竟多了一個洞窟。
他心念一轉,沉聲又道:“那些你全知道了?”
李莫愁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我全聽見了,全知道了/她手掌一伸一曲,突然又從袖中伸出手來,掌中竟多了一個金光燦然的圓形小筒。”
五雲烘日透心針!“她森冷的說道:”
我一直用這對着你,只要你說出一個字,——哼,五雲烘日透心針。“楊孤鴻心頭一凜:“五雲烘日透心針!”
他先前不知道這女魔頭怎地學到那失傳已久的絕毒武七絕重手,此刻更不知道她從哪裏得來的這種絕毒的暗器,甚至比七絕重手還要毒上三分的五雲烘日透心針。
但是他卻仍然昂然道:“五雲烘日透心針也未見能奈我何。”
李莫愁目光一轉,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真的不是個聰明人,你難道不知道我要殺你?”
她笑聲一斂,重複了幾句:“我要殺你,可是你卻還不逃走。”
楊孤鴻胸膛一挺,冷笑道:“只怕也未必太容易。”
李莫愁目光一蕩,道:“無論如何,我也要殺你,你就是想要逃,也來不及了,我殺了你,殺了公孫止,世上就永遠沒有一個知道此事祕密的人了,那麼,凌波就永遠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她緩緩垂下目光,蒼老枯瘦的面容更蒼老了。
“凌波永遠是我的,直到我死,沒有一個人能搶去凌波,沒有任何一個人……”
她仔細地凝注着手中的金色圓筒,仔細地把弄着:“你不是聰明人,是聰明人,你早就走了!”
楊孤鴻突地昂首狂笑起來:“永遠沒有人知道此事的祕密——哈哈,你要知道,世上永遠沒有真正的祕密,除非——”
李莫愁大喝一聲:“除非我殺了你!”
袍袖一拂,身形突又離案而起。
剎那之間,楊孤鴻只覺一片紅雲,向自己當頭壓了下來。
他身形一挫,雙掌突然平胸推出,只聽“呼”的一聲,掌鳳激盪,桌上的明珠又落到地上,李莫愁身形向後一翻,但瞬即掠上,厲聲笑道:“我毋庸用這暗器殺你,我要親手殺你,永遠沒有人能泄露我的祕密,永遠沒有……”
她慘厲地狂笑着,說話之間,已發狂了似地向楊孤鴻攻擊五招,招招毒辣,招招致命,楊孤鴻劍眉怒軒,卓立如山,倏忽之間,也還了五招,他自知自己此刻已臨生死存亡之際,但他卻絲毫沒有逃走之心,明亮的珍珠,隨着他們的掌風在地上滾動着,滾得滿室的光華亂閃,映得李莫愁的面容陣青陣白,但倏忽十招過去,她見自己未能佔得半着先機。楊孤鴻上次已有了和她對敵的經驗,此番動起手來,便佔了幾分便宜。
但是李莫愁揮出的掌風,卻隨着她招式的變換,而變得更沉重了,沉重得使得楊孤鴻每一個招式的運轉,都要使出他全身的勁力,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力量接下這女魔頭的數百招。
“砰”的一聲,堅實而厚重的烏木神桌,在李莫愁腳尖的一踢之下,四散崩裂,碎木粉飛,楊孤鴻雙足巧妙地旋動七次,突然身軀一擰,右掌自左而右,“砰”地揮出一掌,右腳輕輕一挑,挑起一段桌腳,左掌斜抄,竟將這段桌腳握在手裏,此刻他右掌一團,五指箕張,突然一起彈向李莫愁當頭拍下的一掌,李莫愁厲嘯一聲,身形一縮,退後一步,楊孤鴻右掌已自右向左一團,接過左掌上的桌腳,手腕一震,抖手一劍刺去。
他這掌揮、腳踢、手接,指彈,四種變化,竟於同一剎那中完成,炔如電光火石,而抖手一刺,那段長不過三尺,笨拙的桌腳在他手中,被抖起朵朵劍花,竟無異於一柄青鋼劍。
剎那之間,他身法大變,卓立如山的身形,突然變得飛揚跳脫,木劍隨身,身隨劍走,當真是靜如泰山,動如脫兔,乍看宛如武當的九官連環,再看卻似巴山的回舞風柳,但仔細一看,卻又和天山一脈相傳的三分劍法有些相似,一時之間,竟讓人無法分辨他劍法的來歷。
李莫愁淒厲的長聲一笑,左掌指回如鉤,抓、撕、捋、奪,空手入白刃,大小擒掌手,從楊孤鴻漫天的木劍光影中,着着搶攻,只要楊孤鴻劍法稍有漏泄,手中長劍便會立時被奪。
她右掌卻是點、拍、剁、戳,竟將掌中那長不及一尺的五雲烘日透心針的針筒,當做內家點的兵刃“點撅”使用,金光閃閃,耀目生花,招招卻不離楊孤鴻身上大的方寸左右。
這兩個本以內家真力相搏的武林高手,此刻竟各欲以精奧的招數取勝,這麼一來,楊孤鴻數十招過後,便又緩過一口氣來,要知道他功力火候雖不及這李莫愁,但武功招式卻是傳自天下第一奇人,李莫愁連旋點手,眼看有幾招就要得手,哪知他木劍揮處,卻都能化險爲夷。
在剎那之間,兩人已拼過了百十招,楊孤鴻冷笑一聲,大喝道:“五十招就要叫我喪生,哼哼,只怕——”
話聲未了,突見李莫愁五指如鉤,竟抓向他掌中木劍,他心頭一擰,知道她這一抓必有厲害出手,木劍一引,李莫愁右手針筒已疾然點向胸腹之間。
這一招兩式快如電火光石,他眼看避無可避,只得橫劍一擋,劍筒相交,楊孤鴻只覺手腕一震,對方針筒之上,已有一股凌厲之極的內力源源不絕的自他掌中木劍逼了過來,他除了也以內力招架,別無選擇餘地,當下大喝一聲,雙腿牢牢釘在地上,暗調真力,與李莫愁的內力相抗。
明珠滾動,此刻已滾到門邊,楊孤鴻牙關緊咬,瞪目如環,只覺對方逼來的肉力,竟是一次大似一次,第一次進攻的力道未消,第二道內力又逼了過來,第二道攻力猶存,第三道內力又至,他縱想抽開長劍,再以招式相搏,卻又萬萬不能,擡目望處,只見李莫愁日中寒光越來越亮,突然“哇哇”怪笑之聲又起,她竟怪笑着道:“我知道你不是聰明人——嘿嘿,你死了,就要死了,這祕密永遠沒有人再會知道,凌波永遠是我的了。”
哪知——門外夜色中突然幽靈般現出一條人影,身披吉服,面容蒼白,雙目瑩然。
她幽幽地長嘆了一聲,突然冷冷道:“你不用殺死他,這祕密我已聽到了。”
李莫愁、楊孤鴻心頭俱都一震,兩人倏地一起分開,扭首望去,只見洪凌波當門而立,地上的珠兒,映着她蒼白的面容,李莫愁渾身一陣顫抖,倒退五步,倚在牆上,有如突然見到鬼銑一樣,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洪凌波,顫聲道:“你……你怎……地回來了?”
洪凌波面目之上木無表情,緩緩一擡足,踢開門邊的明珠,緩緩走了進來,目光一轉,從地上拾起那塊自木靈牌,輕輕擁在懷裏,目光再一轉,筆直地望向李莫愁,一字一字的冷冷說道:“我爹爹是不是你殺死的?”
這冰冷的語聲,宛如一支利箭,無情地射入李莫愁的心裏。
她全身一震,枯瘦的身軀像是在逃避着什麼,緊緊遲到牆角。
洪凌波目光一擡,冷冷道:“我知道爹爹是你殺死的,是不是……是不是?”
她緩慢地移動着腳步,一步一步地向李莫愁走了過去,楊孤鴻一抹額上的汗珠,但掌心亦是溼溼的,已出了一掌冷汗。
他的心亦在慌亂地跳動着,他眼看着洪凌波的身形,距離李莫愁越來越近,哪知李莫愁突然大喝了一聲:“站着!”
洪凌波腳步一停頓,李莫愁卻又長嘆一聲,緩緩垂下頭,說道:“你爹爹是我殺死的……是我殺死的!”
洪凌波伸手一探柔發,突然縱聲狂笑起來。
“我爹爹是你殺死的,我爹爹是你殺死的……我媽媽也是你殺死的了?”
她縱聲狂笑着,笑聲淒厲,只聽得楊孤鴻掌心發冷,他從未想到人們的笑聲之中也會包涵着這許多悲哀悽悽的意味。
只見洪凌波又自緩緩擡起腳步:“我媽媽也是你殺死的了,是不是?”
她狂笑着,冰涼而晶瑩的淚珠,像是一串斷了線的珍珠,不停的沿着她柔潤的面頰流了下來,她重複的問着:“是不是?……是不是……”
她緩緩的移動着腳步,每一舉步,都像是一記千鉤鐵錘,在李莫愁心裏頭撞擊着。李莫愁枯瘦的身軀,緊緊地貼在牆上,她顫抖着伸出手指:“不要再走過來,知道嗎?不要逼我殺死你,不要逼我殺死你……”
洪凌波的笑聲更淒厲了:“殺死我……哈哈,你最好殺死我,你殺死了我爹爹,殺死了我媽媽……”
哪知——她話聲尚未了,李莫愁竟也突然縱聲狂笑起來:“我殺了你媽媽,哈哈——我殺了你媽媽……”
突地——楊孤鴻只聽“轟”然一聲,木石塵砂,漫天飛起。
他一驚之下,定睛望去,只聽李莫愁慘厲的笑聲越去越遠,這女魔頭竟以至強至剛的內家真力,在牆上穿了一個大洞,脫身而去,遠遠傳來她淒厲的笑聲:“我殺了你媽媽……我殺了你媽媽……”
剎那之間,笑聲劃空而過,四下又已歸於寂靜,只有洪凌波與楊孤鴻的呼吸之聲,在這寂靜如死的夜色中響起一些聲音,但卻又只是那麼微弱。
洪凌波還自呆呆的站在地上,瞪着失神的眼睛,茫然望着漸漸平息的砂塵,她僵立着的身軀,漸漸也起了一陣顫抖。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激盪的心情,失聲痛哭了起來,楊孤鴻只見她身軀搖了兩搖,然後便像是一縷柳絲般虛弱的落到地上,他心頭一跳,再也顧不得別的,縱身掠了過去,一把摟住她的纖腰,惶聲問道:“姑娘,你怎樣了……”
但是洪凌波又怎會聽得到他的聲音,她只覺心中有泰山一樣重的悲哀,北海一樣深的仇恨,要宣泄出來。(穿越天龍神鵰(神鵰倩影)移動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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