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既見明皇,爲何不拜?!
京城外的軍陣之中,有人指向遠處地平線。
在陽光的照射下,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黑點。
隨後,便是一條黑線。
最後,變成了黑壓壓的一片!
十五萬披堅執銳,皆披明盔明甲的明軍,緩步走向京城。
在十五萬大軍之後,還有一萬多名廠衛,三十多萬名後勤部隊。
將近五十萬人,遮天蔽日般地向着京城靠近。
而京城方面,一萬架拒馬攔在京城九個城門前。
二十五萬大軍,全部出城迎敵,立於拒馬之後。
于謙曹禮等人,站在城牆上,觀察戰況。
京城的百姓,害怕地躲在家裏,緊鎖大門,祈禱平安。
京城的官員和朱祐杬,聚集在奉天門廣場上,焦急地等待着戰報。
因爲於慎不僅不允許一兵一卒登上城牆,就連京城的官員,也都不允許登上城牆。
所以他們只能在皇宮裏,等待城外的戰鬥,塵埃落地。
朱祐杬惶恐不安地坐在龍椅上,感覺是如坐鍼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他身前的官員們,更是焦躁不安,不停地在原地踱步。
城牆上,於慎看着遠處越來越近的大軍,緊張地心臟直跳,雙手緊握成拳。
近了,更近了!
近到於慎已經能感受到,十五萬大軍那沖天的煞氣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眼尖的城外將士,看到了十五萬大軍中間,那明晃晃的大明天子儀仗!
“天啊!那……那……那不是大明皇帝的天子儀仗嗎?!”
“太上皇陛下,不是已經被瓦剌人俘虜了嗎?”
“怎麼還會在大軍中間,打出大明皇帝的天子儀仗?!”
“不只是天子儀仗,旁邊的那些軍隊身上,穿的也是我們大明的盔甲啊!”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看到這一幕,京城之外的士兵們,感到無比的困惑。
不是說朱祐樘已經被瓦剌人給俘虜了嗎?
可是看這架勢,哪有半分像是被俘虜的樣子?
還有瓦剌大軍呢?
這裏根本就沒有瓦剌人的影子啊!
那十五萬大軍,穿的可都是明朝的盔甲服飾啊!
城牆下,那些被於慎從各地調來的軍隊們,開始竊竊私語。
好不容易被於慎凝固的軍心,開始浮動。
站在城牆上的於慎,也聽到了軍士們的話語,心中頓時感到無比的慌張與恐懼。
於慎當即對着城下的衆人,高聲吼叫。
“住嘴!都給我住嘴!”
“誰要是再造謠生事,蠱惑人心,傳播小道消息,即刻凌遲處死!滿門抄斬!”
“太上皇被俘虜的消息,千真萬確!”
“這就是瓦剌人的障眼法,故意保留了天子儀仗,從而讓我們自相猜忌,擾動軍心的!”
於慎之前在法令裏,特別強調了一條。
軍中造謠生事,蠱惑人心,阻撓軍令者,凌遲處死,籍沒其家。
這條法令的存在,就是爲了應對現在的這種情況。
他害怕底下的士兵們會思考,會發現真實的情況。
所以他不允許士兵們互相交流,他要底下的士兵們,只能有他灌輸的一種思想。
在於慎的高壓統治下,在隊伍中的兩名掌令官的威脅下,軍隊的騷動很快就被平息了下去。
但懷疑的種子,卻已經在將士們的心中種下。
高壓統治只能壓制住將士們的表現,壓制不住他們的心。
遠處的大部隊,緩緩停了下來。
高順靠近朱祐樘的龍轎,俯身請示。
“陛下,前面就是京城了。”
“但是京城之外,多出了一排密密麻麻的拒馬。”
“還有大量的士兵守在城門前,皆是穿甲執兵,嚴陣以待。”
“只恐怕,又要強行攻城,才能進入京城了。”
“嗯?!”
朱祐樘皺起了眉頭,隨即掀開轎簾,走下轎來。
當他看到京城下厲兵秣馬,對他們刀劍相向的大軍後,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他猜到京城可能會發生變故,但他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嚴重。
密密麻麻的大軍擋在京城城門之外,是生怕他回到京城裏去了!
朱祐樘心中只有怒意,沒有半分擔憂。
先不說這些人,能不能擋下他此刻麾下的十五萬大軍。
就是能擋下,他也可以即刻從九邊重鎮,再調遣五十萬大軍的南下!
宣府叛變,他攻下了宣府。
大同叛變,他攻下了大同。
京城叛變,那他就再攻下京城就是,不會有任何差別。
只是朱祐樘不清楚,京城到底叛變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步。
是隻有一部分人叛變了,還是說整個京城的官員,都叛變了?
朱祐樘沉思片刻,隨即下令。
“汪直,牽朕的馬來!”
“是,陛下!”
隨侍在側的汪直,立刻將瓦剌進獻的那匹汗血寶馬給朱祐樘牽了過來。
朱祐樘翻身上馬,向着隊伍前方走去。
看到這一幕,汪直,牟斌,劉瑾,高順等人心中皆是一驚。
他們連忙追上了朱祐樘,跟在了朱祐樘的身後。
朱祐樘身着明黃色戎裝,在人羣中極爲亮眼。
離着多遠的距離,一眼看去,都能在人羣中看出,他就是皇帝。
朱祐樘所到之處,周邊的人羣紛紛避讓行禮。
天子儀仗隊自動分裂成兩排,將朱祐樘簇擁在其中。
當京城城門前的大軍們,看到這一幕後,極爲震驚!
有人甚至尖叫了出來:“那是太上皇陛下!”
“四周的人,都在向他行禮啊!”
“等等!你們快看太上皇陛下身邊站着的人!”
“天啊!西廠廠督汪直,東廠廠督劉瑾,錦衣衛指揮使牟斌,武定侯高順……”
“這些都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啊,全部都在陛下身邊!”
“那些護在陛下身邊的人,是東西兩廠的番子還有錦衣衛吧!”
“快看,那是西北總督徐昌,他們身邊的大軍,是京師三大營的京軍!”
“這……這……陛下這根本就沒有被俘虜啊!”
“……”
城下士兵,一片譁然。
於慎在城牆上心急如焚,大聲吼叫。
“閉嘴!都給我閉嘴!”
“誰再散播謠言,我就立馬殺他全家!”
“閉嘴!都閉嘴!”
但這一次,於慎的威脅,收效甚微。
整個京城之外的軍隊,都陷入到了震驚之中。
原來他們都被於慎給騙了!
原來陛下,根本就沒有被俘虜!
這一切,都是於慎爲了奪權,編纂出來的謊言!
就在士兵一片譁然之際,朱祐樘高坐汗血寶馬之上,面目威嚴地注視着前方的大軍。
而汪直站在朱祐樘的旁邊,對着前方的大軍,高聲大呼。
“既見明皇,爲何不拜?!”
汪直的話語穿透人心,一下子就讓城門外守城的將士們,臉色變得蒼白。
汪直沒有問他們爲什麼要叛變,爲什麼要對朱祐樘刀劍相向。
只問了他們一個問題,那就是見到了大明的皇帝,爲什麼不跪拜?
這實際上,就是在給他們一個機會。
跪拜朱祐樘,那就證明他們依舊還效忠於朱祐樘,只是被於慎的謊話矇蔽。
這種被欺騙,被矇蔽的士兵,只要幡然醒悟,知錯能改,朱祐樘也不會爲難他們。
不跪拜朱祐樘,那就說明他們在知道真相之後,依然決定站在朱祐樘的對立面上。
而對於這種叛軍,朱祐樘就絕不會心慈手軟。
汪直這一句話,便讓城外守城的士兵們,軍心浮動。
不少將士面面相覷,面色猶豫,就連拿着兵器的手,也在顫抖。
他們的心,已經亂了。
眼見汪直這一嗓子有些效果,牟斌也站了出來,對着前方的將士,厲聲高喊:“既見明皇,爲何不拜?!”
爲何不拜?
爲何不拜?
是啊,他們作爲大明的子民,見到大明的皇帝,爲何不跪拜呢?
他們不應該拿着武器,站在朱祐樘的面前。
他們應該放下武器,對着朱祐樘跪拜。
汪直和牟斌連續的兩聲質問,讓這些被於慎從外地調來的士兵們,心裏已經開始感到後悔。
在這些人中,仍然有相當大一部分的人,依舊效忠於朱祐樘。
有些人甚至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悔恨又羞愧地低着頭,不敢看向朱祐樘的身影。
有些人的雙腿開始發抖,已經隱隱有向朱祐樘跪拜的跡象。
特別是那些從北方各州強行徵來的鄉勇們,更是想立刻跪在朱祐樘的面前,山呼萬歲。
他們本身就不想打仗,是被強行徵召過來,準備打瓦剌人的。
可是此刻他們突然發現,於慎讓他們打的,竟然是大明的皇帝陛下。
這還打什麼,趕緊投降算了!
可是於慎用他們家人的生命,威脅着他們,不允許他們向朱祐樘投降。
這讓他們感到無比的糾結,無比的痛苦。
他們的糾結,被高順看在了眼裏。
高順站了出來,再次對着他們高聲質問:“既見明皇,爲何不拜?!”
高順話音剛落,他自己就率先對着朱祐樘,下跪行禮。
“末將高順,拜見陛下!”
緊接着,汪直,牟斌,劉瑾,徐昌等人,也紛紛效仿高順,給朱祐樘見禮。
“微臣汪直,拜見陛下!”
“卑職牟斌,拜見陛下!”
“奴才劉瑾,拜見陛下!”
“……”
這一下,就驚動了朱祐樘周圍的將士。
在幾人的帶領下,朱祐樘這邊的十五萬大軍,一萬多廠衛,三十多萬後勤部隊,包括隱藏在其中的瓦剌人,一共將近五十萬人。
突然間,齊齊向朱祐樘跪拜,同時口中山呼萬歲。
“拜見大明皇帝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將近五十萬人齊齊跪拜朱祐樘,發出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
這種場面,蔚爲壯觀!
而這一幕,也深深地刺激到了城外的守城士兵。
他們的心裏防線,徹底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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