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幸福
齊羽被一種幸福感包裹着,只是這種感覺沒持續多久,就感覺腦袋上被狠狠拍了一下。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正是端着肉湯的陳皮,他手上的小瓷碗上還冒着騰騰的熱煙。打他的自然也是陳皮,齊羽似乎是想動,但是一動就覺得全身都疼,眼淚更是忍不住上涌。
“把你送到吳邪身邊,是讓你取代他,享他應得的東西,可不是讓你替他受苦受難。”陳皮臉上不見絲毫溫情,彷彿之前夢裏所見僅僅只是場夢。
“你……你能回來就好。”齊羽有些傻傻地笑了,道:“我欠了吳家不少錢,這次就當還給他了。”
陳皮注視着齊羽片刻,道:“張嘴。”
齊羽臉上笑容更大,他看着陳皮將一塊透粉的肉混着湯汁喂入他嘴中,咀嚼着那軟爛的肉,齊羽感覺這幾日的已經快失去知覺的胃終於有了變化,他很餓,想要喫很多很多,陳皮似乎看穿了他,道:“你不能喫太多,醫生只讓我給你喂粥,不過我沒那功夫煲粥。”
明明燉湯也需要不少時間……齊羽在心裏默默地想着。他的身體痠痛着,手臂似乎能作出一些輕微的動作了。齊羽忽然想到似乎之前還做了場夢,夢中情景也和陳皮相關,那個夢有些真實,也實在過於曖昧,羞於啓齒。
“爸爸……”齊羽幾次想開口問陳皮,都被喂入他的湯勺給阻斷。
“喝完湯,就繼續睡覺。”陳皮將空瓷碗放到了一旁,齊羽見他眉宇間有了不耐之色,也不敢提那夢境,只是巴巴地抿着脣看着陳皮,努力地挪動着手臂,似乎是想拉陳皮。
陳皮的手微微動了一下,道:“作甚?”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能不能……唱首歌?我,我……”齊羽垂下眼眸,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可憐點,1雖然他覺得陳皮大概率會拒絕。
“好。”陳皮的手搭在了他的胸膛上,輕輕拍了拍,這令齊羽受寵若驚。陳皮望向遠方,輕輕哼起了悠揚卻帶着悲涼的曲子。
“玉珏遺失的井沿,打撈起一彎他鄉明月。火紅喜帕,蒙着一場浩劫,蟄伏着再次相見……那次你我擦肩,涼薄茫茫,來時路難辨。後來你我分別,前程路不染,時常有聽人說他繞妻兒,他教子爲安,或是說起滅皆緣。”
有些粗擦的指腹撫過齊羽的胸膛,齊羽聽那曲子悲涼,詞裏也更帶着一股無盡的遺恨,陳皮目光飄遠,似陷入某種回憶,心中隱隱有些疼。父親,有很多過去,是他不知道的。
“連環易結不易解,美人在骨,歲月不湮滅。若憑鋒劍,奔波幾多轟烈,憑孤膽不捨晝夜。那次你我擦肩,涼薄茫茫來時路難辨,後來你我分別前程路不染,時常有聽人說他忠義薄,他搖龍入天,或是說,義友難全。那次你我擦肩,涼薄茫茫來時路難辨,後來你我分別,前程路不染,時常有聽人說,最不由人是好夢大半,琉璃脆,彩雲易散……祝君安,珍重向前。”
陳皮望着窗外的夜空,出了神。他的記憶裏,有一個人,一個抹不去的人。他在解宅的私牢裏,看見齊羽的那一刻,他又一次想到了那個人——陳玉樓。
陳玉樓,史料記載是張啓山的妾室,但九門中的人都清楚,事實上是張啓山和二月紅夫妻共享他一人。陳玉樓本身也是卸嶺魁首,綠林世家出身,他對啓紅的感情都不深厚,而當時正逢卸嶺末路,張啓山軍閥割據一方,陳玉樓被強擄爲妾後受許多的折磨常人根本無法想象。
當時,齊羽就那麼渾身是傷地躺在刑室裏,像極了陳皮記憶中的一幕。陳玉樓被上刑了很多次,如果要說具體哪次相似,倒是沒有,可當陳皮看見齊羽被餵了藥的時候,那一刻他的記憶真的回到了很多年前,窺伺着他的師父二月紅折辱陳玉樓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沒有喜歡上陳玉樓。只是覺得那個人男人,當真是個騷賤至極的狐狸精……
“我不會,讓任何人再折辱你。”陳皮輕輕一嘆,這一番話似是對齊羽在說。陳皮救齊羽離開解宅後,就將他泡入了藥池中,緩解那烈性媚藥的效果,儘管齊羽同陳玉樓的面容也有幾分相似,但他並沒有對齊羽做那樣的事情。啓紅折辱陳玉樓,陳皮也好不到那兒去,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對陳玉樓的傷害不比二月紅少。
當齊羽神志不清地喚着他的名字,膨脹的慾望得燙得灼人時,那是陳皮第一次從齊羽身上看見陳玉樓的影子,可他很清楚這是兩個不同的人。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齊羽是他養大的崽子,陳玉樓是他錯過的愛人……
“爸爸。”齊羽的頭輕輕地枕在了陳皮的肩上,道:“我也是,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陳皮看了齊羽一眼,不是他看不起齊羽,而是齊羽現在的模樣說出這樣的話確實沒有任何的威懾力。齊羽方纔從陳皮那黑漆漆的眸子裏看見的是一種悲哀,現在看見的卻是隻有嫌棄,不由嘟起了嘴,道:“拼了我的命也不會。”
“把你養大,可不是讓你瞎折騰自己的。”陳皮在他頭上戳了戳,道:“快睡覺,不然讓醫生來給你打針。”
“哦。”齊羽立刻閉上了眼睛,其實從地牢出來後,對於打針這兩個字他纔是不屑,只不過他也知道見好就收,陳皮能給他燉湯唱歌,已經很難得了。
“爸爸唱的很好聽……以後,有機會希望還能聽。”齊羽說完,便掛起了微笑,也不再動彈,似乎真的睡了。
陳皮關了桌上的檯燈,他在黑暗中呆了許久,才離開了房間。這一晚,齊羽睡得還算好,第二天天亮,就看見了來給他檢查的醫生。
齊羽忽然意識到他並不是在醫院,而是在一傢俬人診所,用的也是假名。不過這也能理解,他們現在應該還沒出長沙,陳皮又是國際通緝犯,當然得低調。
只是,在齊羽起牀小解,看見鏡子裏的人時,還是不免大駭,鏡子裏的人……竟然是黎簇!或者說是黎簇的臉!
在結清了診費後,陳皮攙扶他走向黎簇家的時候,齊羽心裏的不安已經有了答案,他低聲道:“爸爸,你,你殺了他?”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陳皮只是冷笑了一聲,道:“怎麼,如果不是他的口供,你也不會淪落到那個地步。”
“可是那,那只是……個意外。”齊羽其實是想將吳邪的計劃告訴陳皮,但陳皮行事素來不按常理,齊羽還沒想好該怎麼給陳皮一套他可以接受的說辭,只怕貿然說了陳皮做些什麼,吳邪心血就付之東流,他也白白受罪了。
黎簇家的門被打開了,還好,齊羽看見的不是黎簇的屍體,只是這個少年現在被繩子綁成一捆,嘴裏似乎被塞了東西,鼓着的腮幫子上還有不少傷痕。黎簇在看見陳皮的時候,明顯有些恐懼,但是在看見齊羽出現的時候他明顯就激動了,嘴裏“嗚嗚”地不知道想說什麼。也對,任誰看見一個綁架了自己,還領着另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出現,都會覺得自己是要被取代了吧。
“閉嘴。”一顆石彈子從陳皮手裏飛出,直接將黎簇耳側的牆壁砸出了一個坑,黎簇登時不敢再叫,看着那滾落在地上的石彈子,似乎都要哭了。
“爸爸……這?”齊羽詢問地看向陳皮,陳皮道:“你頂着他的臉,可以在附近散步,方便你養傷。等回到杭州,再把面具撕下來。至於我爲什麼留着他,不殺……”
陳皮的笑了一下,並沒說下去,齊羽卻感覺心裏毛毛的,他總感覺陳皮像是知道吳邪的計劃,但是又覺得不可能……可是如果不知道,他不殺黎簇的原因是什麼呢?
“小子,去做飯,三菜一湯。你要是敢跑出去,我就立刻打爛你的腦袋。”陳皮劃斷了黎簇身上的繩索,黎簇嗚嗚地叫着,他的手腳已經有些麻了,好不容易掙扎着吐出嘴裏的布,還沒喘上兩口氣,就被陳皮踢去了廚房。
齊羽似乎有些於心不忍,他不知道陳皮是什麼時候綁的黎簇,但看黎簇眼睛上的黑眼圈濃厚,嘴脣乾燥,也不知道餓了渴了多久,道:“爸爸,我也去給你做一道菜,順便試着活動下手臂。”
齊羽輕輕擡了下手,仍是感覺酸脹得很,陳皮點了點頭並沒有拒絕,只是道:“讓他配合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