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父子
這是桌家常菜,很香,味道也很正,不過陳皮卻在齊羽動筷子的時候夾住了他的筷子,只用湯勺舀了一塊豆腐在他碗裏。
“都是辣的,不要命了?”陳皮看了眼齊羽身上的傷口,鬆開了筷子。
齊羽的一愣,看着在一旁大口喫肉刨飯的黎簇,惱道:“你怎麼全做辣的?”
“你也沒說不讓我做辣的啊。”黎簇吞下嘴裏的肉菜,道:“再說了,不能喫辣算什麼湖南人?”
齊羽一時語塞,生氣地拍了一下筷子,道:“我本來就不是湖南人,不知道爲什麼和你切那麼多辣椒。”
陳皮瞥了兩人一眼,道:“行了,你先喝湯,我去給你做道下飯的菜。”
齊羽雙目一亮,隨即兩隻眼睛便笑彎了:“謝謝爸爸!”
“咳!”黎簇差點被噎着,看着一個男人頂着自己的臉,嘴裏叫另一個看起來和他年紀差不多的高中生作爸爸,黎簇心情十分微妙,他看着陳皮走進廚房,輕輕頂了頂齊羽的胳膊,道:“他真是你爸?”
齊羽揚了揚眉,臉上似乎有些得意,道:“當然,我爸爸這麼厲害,羨慕吧!”
黎簇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想起自己的父親,坦白說,陳皮的行爲雖然都是迫害他的,但作爲一個父親比他爸爸合格多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齊羽見黎簇不說話,道:“怎麼了,你還真羨慕了?”
黎簇哼了一聲,又低頭刨飯,齊羽不由道:“喂,你對我的態度是不是太放肆了,我也是綁匪之一啊。”
“那你把豆腐給我。”黎簇有些生氣,不過他也發現他確實不怕這個頂着和他一樣臉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張臉的原因,還是齊羽的神態舉止,讓黎簇並沒感覺到這個人有傷害他的意思,尤其是在陳皮的對比下。
“呀,你這小氣的!”齊羽立刻把豆腐吞進了嘴巴里,低聲道:“我給你說,他做的點心可好吃了。我不知道他會做什麼,一會兒你吃了準覺得不虧。”
黎簇翻了個白眼,心中暗想這不虧?這虧到姥姥家了好嗎?
只不過這話他也就心裏想想,畢竟那煞神就在廚房,他可不想惹到陳皮。陳皮做一道菜,花了近半小時,這時間其實有些長了。不過在齊羽看見那砂鍋裏裝的鋥亮的紅燒肉時,差點沒歡喜到拍手。陳皮根據現有的食材,做了一道耗時頗長的紅燒肉,紅燒肉要做好,需先將五花肉上的豬皮燒得糯軟,然後再入鍋與輔料一同燒煮。如果說火候和選材關係到的是質感,那麼配料則是口感了。
齊羽的手有些發抖,他越是焦急地想把肉吞入腹中,就越拿不穩筷子,黎簇已經吃了幾塊肉進嘴裏,發出了滿足的“吧嗒”聲。陳皮搖了搖頭,道:“慢些喫,你不許吃了。”
黎簇立刻放下了筷子,默默舀了一碗湯,齊羽費了好大力氣纔將肉放進自己嘴裏。入口的味道偏甜,隨即鬆軟的肉和軟嫩的皮就在嘴裏溢開,齊羽笑了,這個味道很好,他很喜歡。
陳皮拿起筷子,默不作聲地繼續喫飯,齊羽一直抿着嘴在笑,在黎簇眼裏看着就像個抱着爛木疙瘩當金子的傻子。
等一頓飯喫完,黎簇本來自覺地想去洗碗,陳皮卻忽然拉住了他的手。黎簇一驚,繼而就感覺手腕上一痛,他驚恐地看着陳皮,陳皮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捏了只形狀怪異的蟲子,直接就放在了他的手腕上,而更令黎簇感到崩潰的是,那隻蟲子居然鑽進了他的傷口。
“啊!!”黎簇的驚恐叫聲很快就消失了,陳皮的手如砍刀般劃過他的喉嚨,黎簇頓時覺得喉嚨都癟了,呼吸困難,雙目充血,不住地後退,死不瞑目般地瞪着陳皮。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齊羽見狀想去幫黎簇,但雙手使不上力氣,只能看着黎簇捂着喉嚨踉踉蹌蹌地趴在桌上掙扎,然後又在地上翻滾,過了好半天他才得以呼吸,滿頭大汗,用一種怨恨又恐懼的眼神看着陳皮。
“那是……蠱蟲?”齊羽的話陳皮沒有反駁,他指向黎簇的房間,道:“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綁着你。但如果你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就等着那隻蟲子在你身體裏築巢產卵吧。”
黎簇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出身湘地,各種詭異傳說聽得不少,對蠱蟲並不陌生,知道這玩意兒邪乎,而且他此時留意到他手腕處的血管有了絲黑線,隱隱有着從手臂一路向下擴散的趨勢。
“你現在,先去洗碗吧。”齊羽向黎簇道:“下午你可以出去活動,我在家休息。不過五點之前,你必須回來。”
黎簇皺着眉,他看齊羽的眼神有些變了,他在心裏把齊羽和陳皮畫上了等號。這兩人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在殺豬前,有人提出先給豬打針麻藥一般,都不是好東西。黎簇心裏再不滿,此時也不敢吵鬧,站起身乖乖將碗筷收拾了,心裏卻不斷地在問候他二人祖宗。
下午黎簇出門的時候,就直奔了醫院,用吳邪給他的那筆錢,照了片還驗了血,照片沒照出異常,驗血又要等一個星期。黎簇心裏別提有多慌亂,他甚至想要不要聯繫好友蘇萬讓他幫忙找一個蠱婆或者南洋那邊的降頭師來幫幫他。
只不過黎簇在拿起電話的時候,還是猶豫了。他們放他出來,會想不到這些嗎?
黎簇苦笑着搖頭,他看了眼表上的時間,慢悠悠地走在街上,最後嘆氣道:“可能這就是命吧。躲得過吳邪那神經病,躲不過這兩個變態……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要我做什麼。”
黎簇最終還是決定按兵不動,他五點準時回到了家裏,齊羽現在已經換上了他父親的睡衣,正癱在沙發上看書。是的,齊羽在看他的高中課本,黎簇更覺得這傢伙是要替代他去高中上學了,不由道:“你……會做函數題麼?”
“怎麼,要我幫你補課?”齊羽不覺莞爾,道:“你這作業做得爛咯,課本上沒有筆記全都是小人,我說你學什麼理科?怎麼不藝考?”
黎簇的胸膛明顯起伏了一下,齊羽忽然覺得似乎提到了什麼不該提的話,道:“算了,學什麼是你的自由。來,喫點水果。”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不想喫。”黎簇坐在沙發上,把頭側到了一旁,他發現陳皮不在家裏,便道:“你爸爸呢?”
“買菜去了。”齊羽笑了一下,黎簇愣了一下,道:“他對你真好。”
“那……其實也有不好的時候,不過我只念着他對我好的時候。”齊羽將一塊蘋果放入嘴裏,看向黎簇道:“我應該會在你家借住幾天,如果要走了,我一定會讓爸爸把你的蠱蟲拔除。”
“但願如此。”黎簇翻了個白眼,便坐到另一邊玩起了手機。
晚上,陳皮回來後做了一道芙蓉蝦,而且是用黎簇的手機下了專門做飯的APP對着做的。黎簇雖然在齊羽面前有些哼哼唧唧的,但卻不敢多說什麼。那芙蓉蝦他也吃了,味道也是偏甜的,那菜本是鮮鹹爲主的,這麼做不免不盡人意,但齊羽仍舊喫得很開心。
等到了晚上,齊羽早早地回房休息,黎簇睡不着,作業做不下去,遊戲也提不起興致,索性在房間裏坐着,看着守在客廳的陳皮發呆。
黎簇有很多事沒想明白,那天那個漂亮又陰戾的男人找到他,說了一句“你觸到我的底線了”,然後就給錢打發他離開。沒幾天他就被一個看上去和他年紀差不多、但是另一個男人的爸爸的人綁了,然後這個男人就頂着和他一樣的臉出現了,而且受傷了……難道這個人就是……
黎簇不由望了眼齊羽睡覺的房間,那個人就是漂亮男人口中的假吳邪麼?真吳邪,真的被他殺死了?
“算了,我想這些做什麼。”黎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正打算上牀睡覺,他卻發現陳皮起身,離開了他的家。黎簇心裏有些驚訝,他也走出了房間,來到門前盯着貓眼外的情景。
大半夜的要出去做什麼?
黎簇心裏很奇怪,如果不是白天陳皮在他身上放了蟲子,他現在真的想趕緊逃跑,去找好友蘇萬。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黎簇忙取了茶座上的水果刀,也急匆匆地掂着腳下了樓。還好,他還能看見陳皮的影子,便一路悄悄地跟着。
雖然有句話叫好奇害死貓,但是黎簇覺得他現在必須掌握更多的信息才能不那麼被動。而且,從陳皮給他下蠱來看,他似乎還是有用的,總不至於被發現後直接殺了他。
“你跟着我做什麼?”陳皮的聲音忽然從他背後響起,黎簇感覺打了個冷顫,他僵硬地轉過頭,果然陳皮已經出現在了他身後。
“我,我想出來,買些宵夜……”黎簇嚥了口唾沫。
陳皮冷笑道:“跟蹤就跟蹤,我可最煩人在我眼前撒謊。”說話間,黎簇感覺腰上一空,之前被別在腰上的水果此時已經到了陳皮手上,黎簇見此只得舉手投降,道:“我錯了,我,我只是想知道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殺人。”陳皮看着黎簇,道:“你殺過人麼?”
黎簇搖了搖頭,道:“你,邀請我殺人麼?”
陳皮似乎是被黎簇的話逗笑了,道:“這個人,你可殺不了。就是解家的大宅你都進不去。”
“!!!”黎簇心中悚然一驚,解家算是長沙的土皇帝了,聽見陳皮要去解宅殺人,黎簇心裏的一些推測和記憶就串起來了。
“回去。”陳皮掃了眼黎簇的膝蓋,道:“你再出來亂晃,我就打斷你的腿。”
黎簇知道陳皮沒有開玩笑,說的就是事實,忙道:“我這就回去,這就回去,一定不跑……”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殺人他湊什麼熱鬧?還是去那麼危險的地方殺人。
黎簇跑了回去,陳皮打量着手中的水果刀,將刀丟在了一旁。手摸上了腰間的九爪勾和袋子裏的石彈子,眼中出現了凜冽的殺意。
今晚,他不用救任何人,他只用殺人。
他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夜色裏,他在黑夜裏潛行的速度很快,轉眼的功夫就已經到了解家的大門外。陳皮正想像之前一般進去,卻忽然注意到黑暗中有另一個人的影子。
“好久不見了,陳皮。”張日山緩緩地從黑暗中走出,月光映照在他臉上,他的眼中和陳皮眼中的一派肅殺不同,裏面似有幾分戲謔,“你是來爲你兒子報仇了嗎?還真是父子情深。”
“你要保他?”陳皮的九爪勾在此時飛撲而出,就像是一條毒蛇對獵物發起進攻,那速度快的人肉眼難以捕捉,根本避無可避。可張日山卻像是提前有所感知,輕輕地側身,避開了那九爪勾的襲擊。
九爪勾又回到陳皮手中,眼見陳皮要再動,張日山忙道:“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逮人就咬啊。不過我不是來和你打架的,看清楚,這是什麼……”
青綠色的鬼璽,在月下發出了幽暗的色彩,陳皮臉色一變,張日山掉頭就衝進了夜色中。陳皮的思緒感官盡數被那方印璽吸引,他這些年讓齊羽代替吳邪,就是想要接近這鬼璽的持有人張起靈,進而取得此物,卻沒想到這鬼璽此時竟到了張日山的手上?
陳皮也顧不得許多,一切盡數被拋之腦後,他要那個東西,必須要得到!
天光大亮,齊羽打了個呵欠,從牀上醒來,剛一開門就看見黎簇頂着兩個黑眼圈像殭屍一樣的站在門外,不由大驚失色,道:“你幹嘛?”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黎簇搖了搖頭,道:“睡不着。”
“那你去買些安眠藥吧。”齊羽摸了一下自己的荷包,說起來他之前也經常失眠,不過陳皮出現後他的睡眠質量就好了很多。
黎簇看了齊羽一眼,並沒說話,齊羽去廁所裏洗漱後發現陳皮並沒有在家,他正想問黎簇卻發現黎簇倒在沙發上已經睡了。齊羽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他本想自己做個荷包蛋,但手臂的力氣還是不足,就出門買了幾個包子喫,等到中午回家見黎簇還在睡,只好又在外面將就吃了些清淡的食物。
黎簇這一睡,睡到了晚上,一醒來就看見齊羽坐在他身旁發呆,桌上還多了瓶安眠藥,道:“幹嘛?你失眠?”
“可能會吧。”齊羽垂着頭,濃長的睫毛低卷着,看不清他的神情。
黎簇見到他這個樣子,心裏的感覺很是微妙:原來我不開心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麼?
“你和你爸爸,關係好麼?”齊羽忽然開口。
黎簇抱起沙發上的一個枕頭,笑道:“你爸不見了,你擔心他?”
“嗯。”齊羽點頭。
黎簇道:“那你怎麼不聯繫他?”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我……如果他在做要緊的事情,是我不會理我的。如果不是要緊的事情,會提前給我說一聲。”齊羽的聲音有些悶悶的,還有些憂慮,道:“他從來不會失手,我的關心有時候可能會成爲一種負擔。”
“你也太小心了吧。”黎簇翻了個白眼,覺得這那裏是兒子對父親該有的態度,不過轉念一想,陳皮去解宅殺人……要失敗了,他的蠱,還有得解嗎?
“哎,我問你,你知道他給我下的蠱,怎麼解嗎?”黎簇試探性地問齊羽。
“我又不會巫蠱之術。”齊羽搖了搖頭,黎簇皺起了眉,道:“那他要是出事,意思就是我死定了?”
“你……爲什麼這麼說?”齊羽心裏警惕了起來,黎簇道:“你,要是你爸爸明天還不回來,你就去街上看看報紙。”
“你什麼意思?你到底知道什麼?”齊羽猛地站了起來。
黎簇見他臉上的焦急和驚怒真切,心中一嘆,道:“他去殺解雨臣了。”
“什麼?”齊羽愕然。
黎簇重複了一句,“昨天半夜,他說他要去解家的大宅殺人。我想,他要殺的,只能是解雨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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