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癡情冢（五）
陳子謙躺在沙發上，掛了電話，接過張道衍遞來的冰鎮西瓜汁，喝了幾口，道：“寶輪寺那邊的消息，有人在查當年四阿公爲咱爹修的衣冠冢。”
張道衍本在玩手機遊戲，聞言直接掛機把手機放到了一邊，道：“那衣冠冢可是好多年無人問津了，是汪家的人麼？”
“叔叔當年修建三峽大壩後，爹爹的衣冠冢就被淹沒了，但四阿公養在裏面的鬼蟞還在，我懷疑……”陳子謙的話沒說完，便被張道衍打斷，道：“不用懷疑，這些年衣冠冢一直無人問津，鬼蟞的守衛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張家既然找到對付鬼蟞的方法，那一定用的就是梁灣身上的鳳凰血。”
陳子謙將西瓜汁一飲而盡，道：“我們現在過去，會不會打草驚蛇？”
“讓寶輪寺的主持繼續盯着，再說過幾天你身上就要來紅，等過了這段日子再說。”張道衍把盛有西瓜汁的玻璃杯拿走，道：“這幾天你也別喝冰的了，到時候又疼得在地上打滾，可沒人給你揉肚子了。”
陳子謙臉上有些黯然，他之所以那麼肆無忌憚地欺辱梁灣，還有個原因就是無論他怎麼做，梁灣都不會或者說是不敢冷待他。他因身體的特殊原因，痛經的時候梁灣還會給他揉肚子，照顧他，所以他覺得這個人任打任罵都要對自己好，是理所應當的。
“哥哥，你覺得梁灣會不會在汪家過得很好？”陳子謙揚了揚眉，道：“雖然叔叔斷過他的經脈，但畢竟是聖子。”
“沒有實力的聖子，對汪家來說就是一個採血工具。”張道衍笑了一聲，道：“如果這次能把他再搶回來，好生對他，相信我，他不會再想逃跑了。倒是你，好生聯絡下那位藍袍藏人，我總覺得這個人可以爲我們所用。”
“好吧，我也不排斥他，反而他給我一種很親切的感覺，要是叔叔在的話，就可以問問他認不認識這個人了。”陳子謙看着偷拍的藍袍藏人照片，道：“這次要去搶梁灣的話，可以帶上他，他會幫我的。”
重慶·豐都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梁灣是在傍晚被帶來的，齊羽見到他時看見了那張慘白的臉上明顯的情緒波動，道：“你認識我？”
梁灣並沒開口回答，劉喪向羅閻道：“他之前被採過血？”
“嗯。”羅閻點了點頭，道：“他的血很好用。按理來說這個月他採血已經到了極限，如果不是你一定要下墓……我是不會和那些老傢伙扯皮的。”
劉喪點了點頭，道：“你在船上準備好紅棗雞湯，還有阿膠血菩提這些補血的東西。這次下去不知道會用多少血。”
齊羽看着梁灣手臂上的一個個針眼和刀疤，臉上出現了不忍之色，道：“每個月的採血量到底是多少？你們怎麼訂的？”
“200ml，最多不超過400ml。”羅閻看向梁灣，道：“這次回去，我會向上面申請讓你修養半年。”
梁灣低下頭，臉上並沒什麼表情，他本就瘦，被採血後更是弱不禁風，好似隨時會倒下去。黎簇坐在角落裏，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和劉喪。
劉喪道：“兩個人，看得住嗎？”
“當然。”羅閻一笑，將採血的針管取了出來，抓起了梁灣纖細的胳膊。那胳膊上的傷痕確實太多，劉喪盯了那胳膊半天，才找到適合的落針處。
酒精塗抹後，入針，鮮血流入了軟管，梁灣閉上了眼睛。齊羽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他忽然感受到了梁灣的絕望。
“劉喪，帶他一起下墓吧，萬一用不到那麼多呢。”齊羽拍了拍劉喪的肩膀，道：“也可能會用更多血，先帶下去吧。”
劉喪看了眼只採集了一小管的血液，又看了看齊羽，還是點頭同意拔出了針頭，替梁灣止血。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呵，算你還有點人性。”黎簇哼了一聲，道：“你們可得護好他，不然下次可沒這麼好的工具人用了哦。”
“不用你說。”劉喪掃了黎簇一眼，向齊羽道：“那我們下水？”
“好。”齊羽點頭，拿起潛水服走到梁灣身旁，道：“用不用我幫你？”
“不用了，謝謝。”梁灣拿過潛水服走進了衛生間，齊羽看向了羅閻和黎簇，羅閻自覺地離開了房間，黎簇有些磨蹭，劉喪不耐地道：“需要我扔你出去？”
“哼，小黑，我們走。”黎簇把黑眼鏡從地上抱起，轉身離開了房間。
“嘩啦”不多時，三聲水花從黑暗的江面濺起，入睡後劉喪就打開了防水手電，齊羽則拉着梁灣的手以防因水流變急他被沖走。
和之前一樣，下潛到那處斷崖後，劉喪就將盛有鳳凰血的小瓶打開，然後迅速地往下游去。崖壁之間紅亮的鬼蟞若隱若現，但似懼於梁灣身上的血，並沒現身。齊羽見狀立刻就跟着劉喪一路下潛，眼看着瓶子裏的血不多了，劉喪在一處凸起的巖壁處停下，然後纏上了遙控炸彈。
劉喪向齊羽做了個手勢，齊羽立刻拉着梁灣遊遠，等到劉喪將此處爆破，乍然打開的洞口立刻形成了一個漩渦般的甬道，三人幾乎不廢什麼力氣就被吸了進去。
等三人吸進山體內部後，就可以看見上方被炸開的洞口如一處飛懸的巨型瀑布，不斷的涌入江水齊羽有些不安，道：“這樣下去，這裏很快就會被淹了吧？”
“別擔心，我可以找到這裏，在淹之前肯定可以找到墓道入口，不過不能再用炸藥炸了。”劉喪用小刀在梁灣手上割了一個小口子，然後抹到齊羽的衣服上，便蹚水到遠處不斷吹哨判斷墓道所在。齊羽則扶着梁灣跟在他身後。
劉喪此時就像個雷達測評儀，在江河淹至他們胸膛的時候，在一根石柱前停下，他道：“這裏面是空的甬道，而且不止兩百米。不過，我不知道怎麼進去。”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齊羽走到這石柱邊，石柱上並沒什麼痕跡，他撫摸着石壁一邊走一邊緩緩下潛，劉喪臉上表情微微一動，抓着梁灣浮在水中。很快，江水就將他兩人淹沒，不得不戴上了氧氣罩。而此時，水下的響動卻在提醒劉喪，齊羽打開了墓道的入口。
劉喪立刻就潛了進去，齊羽此時已經進了墓道，墓道也被江水灌入，見他二人進來後，齊羽立刻關閉了墓道。
控制墓道開關的是一座設在不遠平臺上豎立的巨大金色石蓮花，石蓮上有數十顆蓮子，似乎是被磁力所託，有幾顆懸浮在空中，一些則落在花瓣上，齊羽就是撥動那些蓮子而讓墓門開啓閉合的。
劉喪不由問道：“你來過這裏？”
“有些……熟悉。”齊羽在最初進來的時候，就有種鬼使神差的感覺，在看見這蓮花後腦海中就浮起了一些畫面。
“哥，這裏和我們家裏的構造好像啊。”
“嘿，你還記得你小時候住的嬰兒房嗎？”
忽然浮現的景象，讓齊羽忍不住又撥動了一顆蓮子，“啪”地一聲輕響，前方原本閉合無縫的巖壁在此時忽然朝兩邊分開，一間裝潢古舊的房間顯露了出來。
梁灣和劉喪都面有異色，齊羽忍不住向那間屋子走了進去，劉喪正想拉住他卻發現四周角落裏開啓了許多類似的房間，一時之間不由怔住。
“哥哥！”脆生生的叫喚，這一次是劉喪聽見的聲音，恍惚間他看見了已經死去的弟弟正拿着一個蘋果笑嘻嘻地朝他跑來，“哥哥，給我削平果，一邊削一邊給我講鬼故事！”
“爸爸……”齊羽踏入那間嬰兒房時，他看見了坐在搖籃邊的陳皮，那一刻他什麼都想了起來。陳皮正拿着一個撥浪鼓，含笑對着空空如也的嬰兒牀搖動着。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傻小子，也要給我生孩子了。”陳皮臉上的溫柔是齊羽未曾見過的，更有一種癡妄。齊羽知道，那是陳皮在對另一個人說話。
“對不起，爸爸。”齊羽跪倒在了地上，他伏在陳皮的腿間，陳皮的手輕撫在他背上，是他記憶中的溫暖。
“我們不出去了好不好？管他鳳族魔族，凡人死活，和你我有什麼關係？”陳皮抵在他耳邊輕聲道：“獻王墓的幻境裏，我們就是亂世裏的一對普通夫妻。一開始，我沒有好好珍惜你，最後你我皆慘死在張啓山兄弟手上，我們不去報仇了好不好？就在這裏，重新書寫一個美好的結局，還有我們的孩子，給他一個家……”
“可是，我已經有家了，爸爸。”齊羽哭出了聲，他知道他看見的是陳皮的過去，但還是好難過好難過，他不知道最後發生了什麼，讓陳皮離開了這處爲陳玉樓修建的衣冠冢，將他送到了吳邪身邊，只是他卻知道他無法再按陳皮希望的那樣走下去，“過去的家，太黑，太冷。我，我不想回去了。有一個對我很好，他要給我一個家，會很溫暖，我不想毀了他的家……對不起，爸爸。”
一種窒息的感覺緊緊纏繞着齊羽的心臟，大腦是要裂開的疼，但這一次他不願再退縮。
千里之外的南疆，林立在粗壯密集的青銅枝丫上的屍繭有一顆被撞入了無底深淵。陳皮的手被青銅樹劃出了一道口子，在下落之時，他扯住了一個屍繭，及時用九爪勾纏在了枝幹上。
走在他前方的張日山緩緩轉過身，道：“你怎麼了？需要幫忙嗎？”
“不必。”陳皮臂上微一用力，懸空的身體便重新回到了青銅樹上，他的手緩緩搭上了自己的心臟。那裏明明空空如也，但此時竟有一種心悸的感覺。
我的心臟……明明早被陸建勳取走，怎會疼？
陳皮搖了搖頭，繼續和張日山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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