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老狐狸
“陳大人您瞧,白老爺又撂挑子了。
唉,咱們縣衙都十幾年沒修了,衙役們連月俸都只能發一半,這過年過節啥都沒有。
過年,連我也只是領了四十斤粳米,其他人就更少了,苦呀。”
陳昭指尖輕叩茶几,忽然問道:
“馬家除了拖欠稅銀,可還有其他把柄?”
趙乾學眼睛一亮,湊近道:
“去年他們強佔民田,逼死過兩個農戶。還有聽說他們私販苗疆禁藥,只是苦於沒有證據。”
陳昭點了點頭,轉身對趙乾學道:
“我知道了,麻煩趙大人,明日一早,把馬家這些年的稅冊都送到我房裏。”
趙乾學笑着捋須,道:“那就有勞陳大人了。”
說完,他也徑直離開。
沈峻上前,憤憤不平地道:
“這兩個老狐狸,一上來就給您下套呢。”
陳昭吹了下茶沫,飲了口茶,笑道:
“徵稅,在哪裏都是難事,是喫力不討好的差事。
既得罪那些世家大族,又得罪普通的百姓。
更何況這裏夷民衆多,處理不好,容易釀成民變。
這件事,我也沒有頭緒,暫且放放吧。”
陳昭以手扶額,神情間透着無奈。
沈峻望着內堂,詢問道:“大人,這個案子是怎麼看?”
“神像那麼大,我感覺兇手可能將其存放在某個地方,打算等風頭過了,再進行出售。
這兇手有可能是客商與黑苗寨內部人,他們勾結在一起,將這尊神像藏起來了。
當然,青瑤寨也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以我的推斷來看,青瑤寨作案的可能性基本爲零。”
陳昭目光一沉,冷靜的分析道。
沈峻站得筆直,摸着下巴,神色間佈滿了沉思,問道:
“大人,你何以見得青瑤寨作案的可能性比較小。”
陳昭站起身,笑了笑,道:
“那麼大的一尊神像,青瑤寨的人想要盜走,哪有那麼容易?
再說了,這裏的夷人挺信奉山神的吧,牟海在神靈面前發誓,就足夠說明了。”
沈峻笑着將橫刀抱在了胸前,搖搖頭,道:
“大人,您以前不是從來不相信鬼神之說的嘛。”
陳昭啞然一笑,道:
“我現在也不信,不過他們信嘛。入鄉隨俗。”
就在這時,嚴映雪撐着一把油紙傘快步走來,笑吟吟地說道:
“大人,方纔白大人的管家帶我們去看過縣尉的院子了。
雖說有些年頭吧,但勝在離縣衙不過百步之遙。
正屋三間,廂房一間,倒也夠用。”
陳昭將茶盞放下,起身整了整衣冠,笑道:
“能遮風擋雨便好。嶺南潮溼,再新的屋子也經不起這般雨打風吹。走,咱們去看看。”
三人剛走到縣衙大門處,忽見雨中立着三個身影。
爲首的正是牟海,挺直腰板站着。
見陳昭出來,他連忙上前行禮:“拜見陳大人!”
陳昭目光在他身後兩名青瑤漢子身上掃過,微微頷首:
“來得正好。隨我去趟院子,有些事要問你。”
牟海點點頭,恭敬道:“遵命。”
轉過兩條巷子,一座灰瓦小院出現在眼前。
院牆上的白灰早已斑駁脫落,露出裏面的黃泥。
“就是這裏了。”
嚴映雪掏出鑰匙,費了些力氣才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不由地埋怨一聲。
陳昭環顧四周,只見正屋的窗紙已經破損,裏面透風。
院子角落裏,一株老榕樹在雨中搖曳,枝葉還伸進了屋內。
牟海掃了眼,道:“這裏實在是簡陋了一些,不過我們嶺南潮溼,屋子確實有點潮。改日我找人修修。”
沈峻咧嘴一笑,道:“這個風口浪尖就算了。”
牟海啞然一笑。
“牟海,你跟我進來,我有話問你。”
陳昭徑直走進正屋。
屋內陳設簡陋,一張八仙桌上積了薄灰。
牆角還堆着幾個未拆封的箱籠。
想必是前任縣尉留下的物件。
嚴映雪麻利地點亮油燈,陳昭看向牟海,問道:
“牟海,你跟那個秀珠是怎麼回事?”
牟海嘆了聲,道:
“回大人,我與秀珠自幼相識。她家住在黑苗寨東頭的竹樓,我常隨阿爹去那邊打獵遇見她。”
“說重點。”陳昭敲了敲桌面。
“是。”
牟海連忙正色道,“我們兩情相悅已有三年。只是青瑤寨與黑苗寨因獵場糾紛積怨已久,再加上寨中幾個後生也惦記着秀珠……”
他身後一個隨從忍不住插話,道:
“大人,就是那個趙煒。今日指認海哥的混蛋。他對秀珠姑娘死纏爛打多時了!”
陳昭若有所思,問道:“你曾上門提親?”
“提過三次!”
牟海聲音突然提高,隨即又頹然低頭,搖頭苦笑,道:
“可每次都被神廟的趙祭司拒絕,說什麼兩寨聯姻必遭天譴。唉,那趙祭司就是趙煒的親舅老爺!”
陳昭目光一凝,問道:
“黑苗寨一口咬定是你盜像,除了你那句氣話,還有這層緣由?”
牟海激動地站起身,大聲道:
“就那趙祭司裝神弄鬼,說什麼神靈託夢指明盜賊是我。
可我在山神面前斷指起誓,若是我偷的,叫我全家不得好死!”
言罷,他扯開衣襟,露出刀疤,又道:
“大人您看,我們夷人最重誓言……”
陳昭點了點頭,又問道:“那神像有多重?”
牟海回想一下,道:“少說六七百百斤。”
“六七百斤?”
陳昭冷笑一聲,“你一個人如何搬得動?”
“就是這話!”
牟海拍案道,“可那趙祭司非說我有同夥,是我青瑤寨的人,咽不下這口氣偷得。”
陳昭點點頭,道:“今晚你們就住在這裏。明日隨我去黑苗寨走一趟。你幫我帶個路,不要進寨,免得發生衝突。”
牟海眼睛一亮,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我對黑苗寨熟得很!”
沈峻領着三人去廂房休息了。
這時,嚴映雪端來熱茶,輕聲道:
“大人,方纔我在收拾你的房間時,發現牀下有個暗格。”
“哦?”
陳昭眉梢一挑,訝然道。
嚴映雪將一本泛黃的賬本,拿出來,遞給陳昭道:
“好像是他們馬家的山貨生意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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