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捧殺
陳雯秀是個包子，動不動就掉眼淚，自顧不暇，她不被人欺負就不錯了，哪裏能護着秦夢瑤。
定北侯常年征戰在外，秦澤煜對後院鞭長莫及。
秦夢瑤的性格也懦弱，所以她在後院經常被趙姨娘母女欺負，日子過得真的很苦。
在這灰暗的人生中，穆紹的出現如同一縷溫暖的陽光，驅散了秦夢瑤心中的陰霾。
穆紹和她定親後，對她關懷備至，甚至時常託人給她帶來些小禮物。
在穆紹的身上，秦夢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與呵護。
她幻想着，如果自己有朝一日能與穆紹結爲連理，共同孕育子女，她一定會給予孩子們無盡的愛與關懷，絕不會讓他們承受自己所經歷過的那些苦難。
然而，在公主府中，秦夢瑤親眼目睹了被解救出來的楊一，她的命運似乎比自己還要悲慘。
新平公主與楊駙馬的愛情故事曾一度傳爲佳話，他們一見鍾情，幾年間更是恩愛有加。
在京城中，提及癡情之人，新平公主的名字總是赫然在列。
然而，他們的女兒，卻活得連一個侍妾所生的庶女都不如。
這一幕，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了秦夢瑤的心頭。
她感到恐懼，害怕自己若是有朝一日爲人母，會像新平公主那樣，爲了所謂的“愛情”，而苛待自己的親生骨肉。
洛清清知道秦夢瑤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但她沒有過多地評論她與穆紹適合不適合，只是提醒她——
在注重禮法的大虞王朝，婚姻不只是談情說愛，更多的還是家族的聯合，利益的平衡。
規矩雖然會束縛人的自由，但在某些時候，它也是最可靠的保障。
感情可能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改變，但規矩卻是永恆不變的。
就像新平公主與楊駙馬那樣，即使楊駙馬並不愛新平公主，但只要他遵守規矩，就不會對她太過苛刻。
同樣，那個被解救出來的小女孩，如果生活在一個遵守規矩的家庭中，也不會落得如此悽慘的境地。
洛清清並不反對年輕女子去追求愛情，她只是希望她們在追求愛情的同時，不要忽視了其他同樣重要的東西。
這世間，除了愛情之外，還有親情、責任與自尊。
一個自尊自愛的人，才能得到他人的愛與尊重。
新平公主爲了討好楊駙馬，不惜與侍妾互稱姐妹，甚至委屈自己的親生骨肉，但這樣的犧牲並不會換來楊駙馬的真心相愛。
相反，他只會覺得新平公主下賤、沒有骨氣。
“……當然，你是你，新平是新平。穆中郎將，應該也不是楊駙馬那等以下犯上的蠢貨。”
洛清清深知勸說戀愛腦的最佳辦法，不是一味地否定、勸阻，而是需要適當地順着她來說。
有的時候，戀愛腦會那麼執着，未必就是真的因爲“愛”，有時只是因爲叛逆。
果然，聽洛清清話鋒一轉，開始幫着她和穆紹的感情說話，秦夢瑤卻沒有太過歡喜。
她若有所思，遲疑地說道，“娘娘，我、我再好好想想！”
洛清清微微一笑，這正是她想要的結果。
只有秦夢瑤自己想明白了，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她溫柔地安慰着秦夢瑤：“好！那就多想想吧。不過，本宮向你保證，不管你做出怎樣的選擇，本宮都會全力支持你！”
洛清清的話讓秦夢瑤倍感溫暖與感激。
她恭敬地行禮道：“多謝皇后娘娘！”
洛清清感嘆道：“夢瑤啊，你和雲峯都是陪同聖人與本宮一起在嶺南奮鬥過的人。”
洛清清的話語中充滿了深情與懷念。
她繼續說道：“你們的幸福，也是聖人與本宮最關心的事情。”
所以，洛清清纔會如此費心思地“拯救”她。
要是換成新平，洛清清才懶得用心。
不過，提到楊一那個孩子，洛清清決定將她留在宮中。
這個孩子雖然年幼，但卻有着明辨是非的能力和對抗惡勢力的膽氣。
隨着安安的長大，洛清清也希望能爲兒子找一些年齡相近的玩伴。
楊一，是個不錯的選擇。
秦夢瑤恭敬地應聲，心中充滿了感激。
她現在明白了，有洛清清在爲自己籌謀打算，自己已經不在是那個定北侯後院中無人關注的小可憐了。
回想起小時候，有二哥秦雲峯時不時的照顧與保護，如今又有洛清清的關心與支持，她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是那麼悲慘。
至少，她比楊一要好得多。
那個孩子，親生父母都不愛她，小小年紀就經歷了那麼多的苦難。
不過，也算因禍得福吧。
楊一入了皇后娘娘的眼，以後被娘娘養在宮裏，總比跟在父母身邊受人糟踐要好得多。
洛清清突然下令鎖拿了楊駙馬，並抄了新平的公主府。
這一連串的舉措，讓整個京城都爲之震驚，人們紛紛議論，揣測着其中的緣由。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皇后娘娘爲何會突然拿楊駙馬開刀？”
“或許，是楊駙馬真的犯下了什麼大不敬之罪吧。”
“可這也說不通啊。新平公主與皇后娘娘之間，似乎並無多少交情。”
確實，新平公主與洛清清之間的關係並不親厚，兩人之間也並無多少淵源。
即便洛清清知曉新平公主被駙馬一家哄騙欺辱，似乎也沒有理由大動干戈。
當然，也有心裏有鬼的人，開始往自己身上關聯。
比如崔弘的妻子楊氏。
“難道娘娘知道了？是我暗中‘幫忙’，給昭陽郡主和穆家小女郎說了親事？”
不能怪楊氏胡思亂想，而是她確實幫着丈夫出謀劃策去算計洛皇后啊。
而楊駙馬，正是楊氏的族親，雖然兩人已經出了五服，但終究是同出一脈。
想當年，楊駙馬這個破落戶能夠有資格參選駙馬，也是多虧了楊氏的助力，以及崔弘的推薦。
此刻，面對妻子的擔憂，崔弘顯得相對冷靜：“應該不是！不管是什麼原因，現在楊駙馬落罪，我這個‘保人’也難辭其咎”
他望着皇宮的方向，幽幽地嘆了口氣：“罷了，我還是先寫摺子請罪吧。”
崔弘頗有些類似於媒人。
夫妻之間若是過得好，那是人家小夫妻自己經營得當，可若是出了問題，第一個被罵的往往就是媒人。
更何況，崔弘這可不是給普通人做媒，而是給公主舉薦駙馬。
雖然選楊駙馬的是新平公主自己，最終圈定駙馬人選的是先帝，但新平和先帝是君，君是不會犯錯，有錯的，只能是崔弘這個“媒人”。
崔弘暗自慶幸，新平公主只是被楊駙馬作踐，而沒有鬧出人命。
否則，一旦新平公主有個好歹，那可就相當於把把柄直接送到了皇家手裏。
歷史上，就有因爲公主病死，皇帝不但遷怒於駙馬一家，還連帶着問責了做媒的公主。
崔弘還只是個朝臣，並非公主。
鬧出這樣的事，他必須要先請罪。
聽到崔弘的話，楊氏愈發覺得是自己暗中出主意的事兒被洛清清知道了，在故意報復。
新平公主與楊駙馬的奇葩事兒可不是最近纔有的，而是從他們成親後就一直存在。
洛清清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偏偏在楊氏爲昭陽郡主與汝陽王世子做媒後，忽然發難，這實在不合常理啊。
其實洛清清根本沒有想太多，更不是什麼報復。
她只是看不慣戀愛腦，又不願讓新平公主這個“老鼠屎”壞了整個皇族的名聲，這才雷霆出擊。
甚至，洛清清根本就不知道楊氏的小算計。
即便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
男婚女嫁本就是人之常情，她重用女子，卻從未想過讓女侍中們都做不婚主義者。
結了婚、有了孩子，卻還能讓女人繼續堅持自己的事業，豈不是更有說服力？
洛清清向來都是豁達且清醒的人，她絕不會做一些因噎廢食的蠢事。
她更願意順其自然、順勢而爲，通過一點一滴的改變來喚醒人們的意識。
楊氏這般揣測洛清清，純粹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崔弘並非膽小之人，他好歹也是做過宰相的，有着權臣該有的城府與格局。
“無妨！談不上什麼‘連累’不‘連累’！”崔弘淡淡地說道，“頂多就是訓斥一頓，或是罰俸罷了。”
他甚至還打算藉此機會告個病假，修養一段時間。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崔弘已經看出了秦澤煜與洛清清的強勢與手段。
秦澤煜排斥世家，便繼續推行科舉制。
而洛清清雖然是個女子，卻有着極大的野心，不但自己高坐在朝堂上，還把女人也帶上了朝堂。
崔弘等朝臣們對此頗爲不滿，認爲這簡直是目無規矩、肆意妄爲，禮樂崩壞。
然而，這樣的洛清清也並非全然沒有好處。
“女人若是有了野心，將比男人更可怕！”崔弘作爲熟讀詩書的世家子，自然知道呂氏之禍的教訓。
崔弘等朝臣們想不通秦澤煜爲何會如此信任洛清清，極力讓她來“監國”。
但他們都懂得人性——只要沾染了權力，生出了慾望，父子能夠相殘，夫妻可以反目。
崔弘就不信了，洛清清品嚐到權力的好處、習慣了唯我獨尊之後，還願意退回後宮嗎？
秦澤煜只是御駕親征，快則三五個月，慢則十個月、一年，他就會還朝。
到時候……哼哼，這對夫妻定會生出嫌隙，甚至撕破臉！
一旦帝后鬧翻，他們這些朝臣就有機會染指後宮。
崔弘這麼一想，思路瞬間被打開。
所以，次日上朝時，他上奏道：“老臣頭疼難忍，需修養些時日，還望皇后娘娘恩准。”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另外幾位宰相都頗感意外。
崔弘這是怎麼了？
居然主動退避？
他們幾人不是不知道新平公主府的事兒，但崔弘在這樁婚事上，實在無辜。
他根本沒必要如此“卑微”啊。
就連洛清清也有些驚喜。
她不過是看不順眼戀愛腦，狠狠地收拾了一下渣男，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朝堂上的五位宰相，秦澤煜和洛清清早就想動一動了。
只是，秦澤煜要御駕親征，朝廷需要平穩。
另外，剛剛因爲一個《氏族志》打破了世家的“團結”，讓世家從內部出現了問題，也算是削弱了世家階層。
世家不能說元氣大傷，卻也沒了過去的霸道。
秦澤煜和洛清清都覺得，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下，不能把世家逼得太狠。
治大國如烹小鮮嘛，對於世家，也需要留下一定的餘地。
秦澤煜臨行前，曾經跟洛清清說過：“如果不是天怒人怨的禍事，五位宰相以及六部、九卿裏的世家重臣都不要輕易變動。”
洛清清明白這個道理，根本不用秦澤煜提醒。
洛清清還知道，秦澤煜這是爲了自己好，怕他不在，自己做得太過激進，惹了麻煩，沒人幫她善後。
“多謝陛下！妾身定會謹記您的叮囑！”
洛清清再三表示，她會按照秦澤煜指定的策略，幫他看好家。
所以，除非這些世家出身的朝臣們再次鬧出宮變、謀逆的事兒，否則洛清清絕不會輕易罷黜。
但，眼下崔弘不是被罷黜，而是自己犯了錯，主動要求處罰，還給了個“養病”的極好理由。
洛清清覺得，她完全可以順勢而爲：“好！既然崔相舊疾復發，那就好生修養。”
爲了表示恩典，洛清清還專門派了一名太醫去崔家幫忙看診。
崔弘千恩萬謝的回了家，王、鄭、謝、許四人也以“探病”爲由，追去了崔家。
“崔相此舉，可是有什麼計劃？”
不愧是同樣混跡朝堂的老狐狸，幾人短暫的驚愕過後，就明白了崔弘的退避不是怕了，而是另有圖謀。
“聖人英明神武，皇后娘娘聰慧敏捷，不管是才能還是心性，竟是比尋常男子都強許多！”
崔弘也沒有賣關子，委婉的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捧殺！
他就是要讓洛清清進一步體會到坐擁天下，擁有對所有人生殺大權的感覺，到底是怎樣的蝕骨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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