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祕密相會
右岸，繁華的城市。早已結束工作的人們聚集在各種酒館、劇院和地下賭場之中。
但同樣，繁華的盡頭伴隨着貧富極度的差異，十九區豪華的城堡別墅、大型宴會，和十七區貧民窟人們的廉價娛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坐在艾卡河的河岸邊，艾林教授看着對岸的一些，心生感慨。他吸着煙，藍色菸圈不停地從他的頭上竄出。
他百般聊賴地拉扯着身邊的雜草，背後就是學士院的高牆。理他不遠處，通向“低谷”的通道正隱藏在荒草之中。
“看來要下雨了。”
望着頭頂遮蓋月亮的烏雲，他自言自語到。
突然，他腳下的河水之中冒起氣泡，一個腦袋探出水面，露出已經完全打溼的頭髮。
艾林趕緊伸手，將來者從水中拉起。溼潤的頭髮掉下來遮住了那人的臉龐。他撈起頭髮，將手中防水的牛皮口袋放在地上。
“你遲到了，範海辛。”艾林教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懷錶。
範海辛看着眼前這個瘦小的老頭，不自覺地揚起笑容。
“怎麼對時間還是這麼敏感。”
他將自己身上的緊身防水服脫下來，拿出乾淨的毛巾擦拭自己的身體。
“先進入‘低谷’吧。暖和一些。”
艾林教授說着站起身，幫範海辛拿起他的牛皮口袋。沉重的口袋中裝着範海辛的衣服，武器和各種小道具。
“低谷？”範海辛看了看眼前的地面，他還是認得出隱藏在雜草之下的通道入口。“什麼時候這地方被稱作低谷了？”
“那個孩子取的名字。”他走到入口前，朝着地面跺腳。
進入低谷，範海辛首先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即使是在艾林面前，他依然不願意長時間將自己佈滿黑色血管的皮膚暴露在外。
“你的身體還好吧？”艾林關心地問到，他在工作臺安置了一個小型爐竈，上面正煮着暖和的香茶。
聞到茶香味，範海辛皺起眉頭。他坐過去，將自己的武器放在桌面上。
“你知道我不喜歡喝茶。有酒嗎？”
“你也知道我不喜歡喝酒，”艾林挑了挑眉毛，“喝茶吧。”
範海辛愣了愣，隨後爽朗地笑起來。彷彿他們二人一起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寒冬，範海辛喝酒，艾林喝茶，大家一起坐在屋子裏研究案情。
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放鬆過。
“那小子怎麼樣。”範海辛四處觀望，看見地上和牆上的凹凸的痕跡，他想到了這裏是拜倫特訓的地方。
艾林教授咧着嘴，洋溢起笑容。
“已經特訓了一個月了。聯盟日的時候帶他去普羅爾經歷了一次真正的狩獵。總得來說，這個孩子表現還不錯，能喫苦，進步快。只是”
“只是什麼？”
艾林關掉小爐竈的火焰，茶水已經沸騰。
“我看不透這個孩子的體質，所以目前僅讓他接受一些較爲弱小的祝福。但奇怪的地方在於，似乎每當他接受另一個祝福之後，上一條祝福依然發揮作用。”
“哦？他是雙體？”範海辛的眼睛裏閃爍出光芒。
“不，”艾林搖搖頭，“我的意思是，這個孩子接受的每一個祝福，似乎都保留在了他體內，不會因爲其他祝福產生排斥和消失。”
“那看來你我的眼光不錯。這傢伙天賦異稟啊。”範海辛大笑起來。
“尚需研究。不過，現在還是談正事吧。我受到了你的快信。”教授站起身，給自己和範海辛各到了一杯茶，“你說你找到了託比·阿切爾。”
“那已經是一個月之前了。”範海辛接過茶杯，“我根本不敢給你發信，巴黎城裏四處都是他們的探子。有一次我試着給自己寄信，地址是一個不存在的地方，即使是這樣也被他們截走了。”
“那現在怎麼樣？”
範海辛搖搖頭。
“現在的情況不太妙。你知道託比呆在巴黎城哪個區嗎？”
“哪個區？”
“十七區。”
艾林眯起眼睛。
“他去貧民窟幹什麼？”
“他在貧民窟的一間叫做‘慄花鼠’的地下酒吧裏，自稱是一位測試員。他宣傳自己手上有某種學士院新研發出的體力藥劑，正在實驗階段。凡是主動接種這份藥劑的人可以獲得一千金作爲補償。”
範海辛喝下一口滾燙的茶，從自己的大衣中拿出一隻玻璃瓶。
“但其實，這種所謂的體力藥劑，根本不存在。這纔是它真實的模樣。”
艾林拾起範海辛放在桌上的玻璃瓶，上下打量，其中裝滿了紫紅色的液體。艾林當然知道這是什麼，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這種液體與自己認知中的狼血之間所存在的不同之處。
“這不是普通的狼血。”
艾林飛快地挪開工作臺上的茶杯和爐竈，自己的那杯茶水甚至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他將範海辛手中的狼血倒在一隻玻璃容器之中，拿起靠近燈光。
“顏色更淡。應該不是按照狼血配方的比例和成分鍊金製成的。”
他說着，起身離開工作臺，回來時手上拿着一隻鐵籠，裏面有一隻白色的小老鼠。
艾林拿起一支試管，從容器之中汲取了一部分液體，小心翼翼地將其滴在籠中白鼠的身上。
紅色的液體沾染在白鼠的毛髮之上，緩緩地滲透進入它的體內。大約過了十分鐘，小白鼠的身體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潰爛和膨脹，它的眼睛呈現出可怕的紫色，爪子和牙齒也開始飛速生長。
普通的狼血試劑能夠讓正常人感染上狼血詛咒，在變身之後無法控制自己並從此失去理智，僅有嗜血殺戮的動物本能驅動着行爲。
除非如同範海辛這樣的傳說雙體人類，能夠在同時擁有完全的狼人詛咒和天神祝福下，抗衡狼人詛咒所帶來的瘋狂，使行爲依然處於自身的控制之下。
但令二人沒有想到的是，小白鼠並沒有進入癲狂，也沒有表現出極度的痛苦。
它的體態已經出現了變化，可始終呆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神智依然清醒。
“這”艾林看着這種特殊狼血的效果，心生疑惑。
“沒錯，我也利用其他的生物做過試驗，跟你目前得到的是一樣的結果。”範海辛擡起那隻小鐵籠，已經變異的白鼠安靜地呆在原處，啃食着籠子裏的食物。
“你從託比那邊還得到了什麼消息？”他問到。
“那個傢伙告訴我，這些狼血的貨源來自一個主動找上他的人。但這個神祕人始終沒有在託比跟前露面，他們之間一直在用加密的信件進行溝通。”範海辛將其中的一封書信遞給艾林，“放心，這是我手抄的，託比不會有危險。”
艾林接過信紙，看見上面寫滿了扭曲的文字，並非通用語。
“這是古多夫語”
博纔多學的艾林教授一眼就認出了這種文字。
“對，你當然知道。”範海辛點點頭，“神祕人給了託比一種用以對照的翻譯書，上面圈出了通信之間會經常使用的詞語。”
“爲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艾林想不通，“爲什麼託比要幫助這個所謂的神祕人散播這種液體？”
範海辛扔出一枚金幣。
“錢。很多很多的錢。”
“最有趣的部分在於，託比本身就精通鍊金術，在接受這筆生意之前，他就研究過這種液體的成分。一開始，他發現自己收到的貨源和普通的狼血幾乎沒有區別。但隨着這筆買賣的進行，狼血的成分開始發生了變化。”
艾林撫摸着下巴上的山羊鬍，陷入沉思。
“你的意思是說，提供狼血的那一方在不斷地改進這種液體，一直到表現出目前這樣的效果？”
“沒錯。”
範海辛繼續說到。
“在託比的接種名單之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年輕人。他們是貧民窟的新鮮血液，受到繁華的巴黎城中無數誘惑影響，但又苦於沒有更好的路子賺錢。一千金，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不是個小數目。”
“拿破崙其他主城中有沒有像他這樣傳播狼血的人？”
“託比沒有告訴我，但我推測，有。並且每一個城市應該都有。”
“明白了。”艾林的腦海正在不停思考，他試圖推測出這一切背後的人，究竟帶着什麼樣的理由和目的。
但無論如何，這些使用古多夫語的人正在走着一種拿破崙所有人類從來沒有見過的路子。傳播具有狼人詛咒的狼血，不止是在向國王的“狼人追殺令”挑戰，其背後一定有更加深層的原因。
“好了，這一份特殊的狼血就留在你這裏。別忘了用嬰屍做實驗。”
艾林點點頭。範海辛認爲，特殊狼血很可能是在原有的配方上加入了嬰屍屍體或類似效用的成分，用以減弱其對神智的控制作用。所以他希望教授能夠證明這個理論。
在得到了範海辛手上的這一份樣本之後，艾林將會立刻展開特殊狼血配比的鍊金試驗。
範海辛站起身，喝光苦澀的茶水。隨後他舉起手，向艾林索要到什麼東西。教授反應過來，從自己的身上拿出一把匕首。
這是範海辛當初送給拜倫的信物，現在物歸原主。
“上面的內容都記下來了嗎？”
艾林點點頭。他全都記下來了。匕首套內側，在這狹小的物件上，範海辛用微縮的筆觸記下了自己一人之力調查出的所有人名、身份地位和城市地點。
簡而言之，這是一份名單。拿破崙境內貴族成員之中存在的吸血鬼名單。範海辛不能保證他已經調查出了全部，但至少，這樣一份名單，足以讓艾林憑藉他終身皇家警院顧問的身份，交於韋林國王。
範海辛熟練地在指間轉動起匕首，隨後流暢地將匕首插回了自己的腰間。
“這次一別，不知道又會什麼時間再見了。”範海辛苦笑到。
雖然他早已習慣獨來獨往，可每每想到自己的身後總有一個可靠、聰明的老傢伙幫忙，範海辛就感到一陣特別的心安。
“放心，加密信件是個好東西，我會花時間整一套加密語言出來。”艾林教授收起特殊狼血，小心翼翼地將其裝回玻璃瓶之中好生保管。
“就怕以後沒有機會來信了。”範海辛脫下才換上不久的衣服，隨後穿上來時身上的潛泳衣。
“什麼意思？”艾林機敏地擡起頭。
“我已經打算啓程前往都城昂拜。我得去一趟皇家學士院。在傳播狼血這樣的條件下，將被捕的狼人送往學士院這樣的行爲就顯得十分可疑。”
範海辛的眼神裏滿是倦怠，他早已視死如歸。
教授沉默了。不善於表達感情的他，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去昂拜的話，範海辛可能面臨的危險將會比他在巴黎城多出不知多少。
但他知道，如果這個男人決定了什麼，旁人就再也沒有勸阻的機會。
“小心。”
這是他道別的最後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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