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璇璣境擺渡舟頭(二)
整個過程中只有虞淵一人在興致勃勃地講單口相聲,甚至他到岸耍賴不下船,智叟都不願意對他多說一個“滾”字。
虞淵不下去,智叟不開口,二人在對岸僵持。
隨後虞淵從儲物符中掏出兩串冰糖葫蘆,問智叟:
“來一根嗎?”
智叟看了一眼,伸手接過後掌心一翻,糖葫蘆便不見蹤跡。
虞淵見狀再從儲物符內掏出桌子木凳,茶壺以及瓜果點心,擡眼偷覷。智叟冷眼瞧着,無動於衷,拿出無鉤無餌的釣竿繼續垂釣,大有虞淵願意在這兒耗到死他就奉陪到底的決心。
直到虞淵也從儲物符中摸出釣魚竿時,他的目光終於變了,如一隻被人踩了尾巴的老貓般厲聲質問:
“你幹什麼!”
“如你所見,釣魚。”虞淵淡定道,“我又回答了你一個問題。”
“老朽不許!”
“河是你的嗎,河上寫你名了還是你喚它一聲它會答應?”
“……這河裏的靈魚受璇璣天境蘊養多年,早已開了靈智,豈是你這種小兒輕易能釣上來的,老朽這便等着看你笑話!”
智叟說完以後,帶着自己的釣竿和木桶徑直去了船尾,不和虞淵一般見識。
而虞淵則悠哉地往魚線上綁了崑山靈植園中培育的新靈果作餌,開啓垂釣之旅,同時在心底默默回憶一遍《璇璣奇談》的內容。
《璇璣奇談》是上輩子虞淵被昭明脅迫“自願”替他打掃房間時偶然從桌腳抽出的一本閒書。其中記載的故事精彩紛呈又過分無厘頭,例如愛喫狐狸的酸葡萄,住着散花天女的迷花洞,男人只要被親一口就會懷孕的聖女國,有些類似修真版的志怪遊記。
而《璇璣奇談》中的第一篇故事就名叫《智叟》,講的是一個靠擺渡爲生的老頭因爲沉迷垂釣常常三年五載不回家,終於惹惱了妻子。
其妻收拾細軟離他而去,本意是想讓他急一急,甚至特意留了封信待他來尋。誰知他過了半年都沒意識到自己老婆沒了,等他妻子回來時,他還在釣魚。這次徹底觸怒了妻子,她臨走前狠狠甩了智叟一巴掌,並留下了其永遠釣不到魚的詛咒。
常年釣不到魚的智叟放不下這個愛好,又接受不了一次次看魚脫鉤而走,只好撤了鉤和餌,僅憑弔線懸在河面,若是有人問起,他就說他釣的不是魚,而是一整條河,假裝高深莫測。
第一次聽到智叟這個名字時,虞淵便隱隱覺得有些熟悉,直到第三次乘船後終於想起。
一經試探,他發現智叟似乎真的和書中記載一樣,心頭一動,如此說來,師父和謝大陣師確實有什麼聯繫。
就在他沉思之際,竿頭傳來沉重觸感,虞淵抓緊釣竿輕輕一甩,一尾鱗片泛着銀光的肥美大魚便被他甩到船上,不斷掙扎彈起;
與此同時,智叟的魚線下也隱隱傳來拉扯感,幾百年沒見動靜的魚線被一隻傻魚咬中,他心裏一喜,連忙將魚拉上。被釣上來的大青魚徑直朝他臉飛來,魚尾一甩舞出殘影,扇了他幾巴掌後又躍入河中消失不見。
而虞淵則在第一次成功後,釣上了第二隻,第三隻……很快便裝滿三桶,將渡船的喫水都壓深了幾分。
智叟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虞淵每釣上來一條,他的心就揪緊一分。
“夠了,你不許再釣了!”
眼看整條河裏的傻魚都快被他釣光,智叟終於出聲制止:
“你到底要幹什麼,有什麼事衝老朽來,它們是無辜的!”
“想要我把它們放回河裏?”
智叟怒氣衝衝地點頭。
“那好,無規矩不成方圓,從現在開始,我問你答,你每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放一條魚如何?”
智叟再次點頭,反正沒說不能撒謊也不能亂說。他就讓這小子嚐嚐他喫過的苦!
“當然,爲了防止虧本,每三個問題裏至少得有一個是真的。”
虞淵補充。
“第一個問題,你收下我的冰糖葫蘆是準備給誰?”
“一個和你一樣討厭的小混蛋。”智叟猶豫了一下,甕聲甕氣地選擇說實話。
虞淵如約放走一條赤鱗大魚。
“你很喜歡那個小混蛋?”
“老朽只是怕他下次再來的時候嘰嘰喳喳吵個沒完,拿點東西堵嘴,免得妨礙老朽釣魚!”
“第三,他多久沒來了?”
“不知道!”智叟說到這裏時,微微偏開頭,語氣衝了不少。
“他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他和你是什麼關係?”
“沒關係。”
“那他和謝榭是什麼關係?”
“不知道。”
“你認識昭明嗎?”
“不認識。”
“……”
一問一答持續到月輪西沉,虞淵桶裏只剩下七八尾游魚。
直到這時,他終於正經了幾分。
“你老婆和你感情好嗎?”
“好得很!”
“這百年來你一定釣上來很多魚吧?”
“當然!”
第三個問題,虞淵開始以傳音的方式講述:
“今日你一共在璇璣天境裏載多少人渡河?”
“二百二十四。”
虞淵心底一沉。
璇璣天境只有本次問乾榜前百得以入內,那多出的一百二十四個人,又是誰?
木桶裏還剩最後四尾魚。
他定了定心神,繼續傳音:“最後四個問題,你可以挑一個回答。”
“你知道流景是誰嗎?流景和謝榭有關係嗎?謝榭和重奕是什麼關係?流景和重奕之間又是什麼關係?”
智叟面色一變,忽然伸手將虞淵連人帶桶一起扔下船,指了指林中某條小路:
“魚我不要了,天色已晚,老朽該回家了,不見!”
渡舟飛快行遠。
虞淵嘆了口氣,將桶裏的魚悉數倒入河中,他就知道智叟一定知道點什麼,卻沒辦法撬開他的嘴。
就在智叟走遠後,一枚質地瑩潤的玉牌忽然出現在虞淵掌中,與此同時,腦內一個聲音告訴他,他是第一個找到去第二關路的人。
虞淵站在岸邊,死活沒想出自己連林子都沒進,怎麼就通關了。
他盯着玉牌看了一會兒,忽然恍然大悟。
第一次見面時智叟介紹說,他是指路人,又說若要渡河,需回答他一個問題。
可他卻沒說第二關一定就在河對岸。
他是指路人和渡河,根本沒有一點因果關係。
敢情只有得他親自指路,纔算通關。
這個老東西,果然壞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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