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江潤的英雄情結與闖禍並存
“喂,請問是綏湯醫院嗎?我想問一下趙統誠先生的境況……嗯嗯,我是他遠房親戚,請問什麼時候能去探望?不行?有攻擊性?時間不會太長的,我有身份證明……”
“叮鈴鈴——”
座機電話響了起來,正在死纏爛打傳說中堅如監獄的精神病醫院的江潤頓時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
“喂?”她用僅空着的右手拿起電話。
“江潤!”那頭傳來周復暴怒的聲音,“你怎麼回事?手機一直佔線!”
“不好意思我還在忙,”江潤連忙道,說罷又轉頭對手機說,“你們把人關了七年,還不準親戚去探望,這是什麼意思?攻擊性?我怎麼從來不知道趙統誠攻擊過人?!”
“江潤,我現在正式通知你——”
“上頭的指示?我管你們什麼來頭,小心我曝光你們醫院——主編大人,您有何貴幹啊?”她換上一副諂媚的語調。
周復忽然疑惑地問:“你在跟誰打電話?是不是又在多管閒事了?”
他對這個手下一直不放心,新聞界的老狐狸本能地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危機感。
“沒有啦。”江潤怪笑兩聲,正要再接再厲同綏湯醫院繼續理論一番,卻現對方已然掛上了電話。
她強忍住砸掉手機的衝動,重重地哼了一聲,心裏把綏湯醫院領導罵了個遍。
“江小姐,”周復換上了一種分外嚴肅的語氣,看來這位脾氣暴躁的主編已經失去了耐心,“我在此通知你,你被掉到了娛樂部。”
江潤愣了兩秒。
“我——主編你搞錯了吧?我一直呆在社會新聞的啊。”
“娛樂部有記者辭職了,你頂替他,下週一來上班,在之前先把那個記者未完的事完成,具體情況我一會兒郵件給你。”
“喂喂,我做不來娛記啊!”周覆沒有理會江潤的哀嚎,斬釘截鐵地掛斷了電話。
她放下聽筒時還在愣。
這是怎麼回事?主編就這樣把她調走了?明明在宋年昌案之前他還對她十分滿意的。
江潤恍恍惚惚打開筆記本電腦,看到自己收到了一封新郵件。
裏面是關於當紅偶像歌手林霄玖是斷背的新聞,還有一封邀請函,是林霄玖召開的新聞佈會邀請,地點是十三號會所二樓。
就在今晚七點半。
“無聊。”江潤以頭磕桌。
等等——
她忽然有了精神,再把邀請函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目光停在“十三號會所”上。
十三號會所是整個元都最有名的私人會所,卻不是連鎖,建造至今已有半個多世紀,一般來說“十三”是個不吉利的數字,而其老闆卻反其道而行,關於十三號會所種種詭異的傳說比如鬧鬼什麼的一直未曾休止,而十三號會所那從未被曝光的神祕老闆更能引起世人的好奇。
不過江潤這種既沒錢也沒有時間的普通人,之前自然是沒有機會進十三號會所。
江潤準備好照相機,錄音器,還有本子之類的,然後化了點淡妝遮住自己的黑眼圈,再看時鐘,已經過了六點,她吃了幾口泡麪,便套上外套出了門,乘上地鐵,再擠了半個小時的公交車,終於到了十三號會所,外面停了很多媒體的車輛,門口有保安一個一個檢查記者證。
江潤輕輕鬆鬆地進入了會所,立即有穿着工作服的小姐迎上來笑問道:“請問是來參加記者招待會的嗎?”
江潤點點頭,小姐飛快地掃了一眼江潤鼓鼓囊囊的揹包,溫聲道:“請隨我來。”
走上二樓,整個十三號會所內部佈置是暗金色,透着一股無法言明的神祕高貴的氣息,她站在兩扇半闔的大門前,禮儀小姐推開門:“江小姐,到了。”
“謝謝。”江潤轉過頭禮貌回道,眼角的餘光卻猛然撇到樓梯口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往三樓走。
——是她!
江潤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跳了起來,飛步朝樓梯衝去!
“哎哎,江小姐!”禮儀小姐連忙阻攔,而她卻已跑了老遠,衝向三樓。
“蘇沅!”江潤放開嗓子喊道。
那個黑衣女子頓了頓,便如沒聽見似的繼續往上走,江潤剛上三樓,便要跟着蘇沅跑向四樓,這時卻冒出兩個身高一米九大漢架住了她。
“幹什麼!放開我!”江潤亂踢亂蹬,瘋了一般掙扎。
“小姐,請回您應該呆的地方。”大漢不爲所動,面無表情道。
眼看那抹身影就要消失在拐角,她怒聲吼道:“蘇沅!我知道是你!我有話要對你說!你回來!給我回來——你們他媽的快放開我!”
江潤被扔出了十三號會所。
東西散落了一地,近萬蜀金的照相機上,鏡頭也掉了下來。
門外還在排隊等待進入的記者皆是嚇了一跳,一個大漢將先前掙扎時江潤落下的記者證扔在了她的臉上:“走吧,這裏不歡迎你。”
蘇沅走進五樓的一處普通的包間。
裏面有一羣拿着突擊步槍的黑衣男人,包間最裏面的昏暗處傳來一聲低沉的男音:“恭候大駕多時。”
蘇沅從容地坐在了沙上,與男人面對面。
待適應光線後,她看清了裏面人的模樣。
那是個臉色慘白的男人,氣質有些陰柔,乍一看會讓人聯想起活在黑暗中的吸血鬼。
男人頭很長,用了一根銀色絲帶鬆鬆垮垮地紮起,他的眼睛是透明的琥珀色,薄脣噙着習慣性的笑容,卻讓人感覺被毒蛇盯住了一般。
“閔老闆,久仰大名。”蘇沅收回探究的目光,淡淡道。
“蘇小姐難得來一趟,鬧出的動靜可不小啊。”男人意味深長道。
“不過是無關的人,隨老闆處理了。”蘇沅笑了笑,“閔老闆,你盡開口說正事吧。”
男人揮退了所有的保鏢,房間裏只餘他們兩人,這才款款道:“我要一份R基因。”
蘇沅頓時眯起了眼睛:“閔仲諳,你野心不小。”
“只要你給我,你復仇的事,我可以幫忙,”男人道,“對付芮家不是那麼容易的,他們身後還有聯合調查部。”
“這是我的事,你莫要多管。”蘇沅面色一寒,“且說R基因我沒有,就算我有也不會給你。”
說罷她便站起身來,欲往外走。
閔仲諳面無表情道:“門外面可是我的人,蘇沅,你想出去也不是那麼容易。”
“那就讓你的蠢貨手下試試,看能不能攔住我。”她絲毫不讓,“我這輩子,最討厭人威脅。”
“威脅不了你,我總能威脅得了她吧。”他出一聲冷笑,“那個女人還在外面呢,你看看是你的度快還是我手下的子彈快。”
“我說過了,”蘇沅一字一頓道,“隨老闆處理。”
閔仲諳輕笑一聲,拿出對講機:“七號,殺了——”
“碰!”
隨着一個巨大的聲音爆開,蘇沅猛地撲在男人的身上,拿起桌上的水晶菸灰缸狠狠砸到他的臉上,她使了全部的力氣,甚至將菸灰缸雜碎,他也只是留了點鼻血。
一瞬間,男人已把蘇沅反手摔到地上,抄起紅木茶几狠狠扔到她的身上,茶几應聲碎裂,也只是撞斷了蘇沅的鼻樑。
蘇沅大笑了起來,摸到扭曲的鼻子,啪的一聲將鼻子扳正:“枉你比我多活了八十多年,實力也不過如此。”
說着,她如想到什麼似的彎起嘴角嘲弄道:“早聞十三號會所老闆是個癡心漢子,這麼急着要R基因不會是爲了你的老太婆女友吧?”
下一刻她已被閔仲諳按在了牆上,他的手用力掐着她的脖子。
沉默中響起了“噼啪”的骨頭斷裂聲。
“看到我的時候你最好放尊敬一些,”他嘶聲道,“我和獨行者一樣年長……”
“我只忠於阿爾法。”蘇沅艱難道,無懼地盯着他的瞳孔。
“下次再見到你的阿爾法的時候,可要提醒她一句,早點把R基因給我,我沒有很多耐心,”閔仲諳俯身在她耳邊輕輕道,“否則她的敵人可就不止蒙達納那位了。”
江潤站在十三號會所前。
她試着硬闖過好幾次,都被人轟了出來。
寒風中,她渾身冰冷,僵硬如雕塑,來來往往路過的人無一不是用怪異的眼光看着她,最後連記者會都散場了,會所門前重新變得空曠。
江潤看了看錶,已是十點半,這幾個小時卻彷彿度過了一個世紀,難堪與羞辱早已淡了下去,她好像拋棄了所有的顏面。
“阿嚏!”她打了個噴嚏,渾身一個機靈,麻木的身體總算有了刺骨的感覺。
忽然一張面巾遞了上來,江潤擡起頭,看見一個陌生的高個子年輕人正站在她面前。
年輕人的頭是張揚的墨綠色,絲在寒風中飛舞着。
“女孩子深夜一個人呆在外邊是很危險的。”他拍了拍她的腦袋,便徑直朝前走去。
江潤怔了怔,也許是凍得時間長了,她的眼睛有點紅。
算了,也許那個人真的不是蘇沅,她是要犯,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地出現。
就算是又怎樣,即使見了面,她除了“對不起”還有什麼能說的?
江潤打車回了家,也許是疲憊至極,一連幾日的勞累使她倒頭便睡,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六點。
她暈暈乎乎地睜開眼睛,拿起手機一看,居然有五個未接電話,一個是伊向東打來的,一個是伊寶夜打來的,一個是艾彩打來的,剩下兩個是李涵景的。
江潤穿上棉衣,走進廚房剛要煮點粥喝,那廂裏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李涵景來電。
“喂?”
“你很忙嗎?”李涵景道。
江潤打開冰箱,現裏面空空如也,就放着幾罐生啤:“不忙,我一直在睡覺。”
“今天是我的生日。”
她呆了呆,有些尷尬道:“呃,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那伊小姐,能賞個臉嗎,”李涵景笑了笑,“參加我的生日party?”
“哦哦,”江潤含糊不清地答應了。
“我就在你樓下,等你下來哦。”
“什麼?”江潤嚇了一跳,連忙跑到陽臺上去,正好看見李涵景倚在銀灰色的車旁,他身着黑色西裝,俊美得好像暗夜中的妖魔,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方向。
饒是她再淡定,此時也不禁臉頰燙起來。
江潤硬是逼自己在十五分鐘內梳好頭換上小禮服纔有些忸怩地下了樓。
“你度倒挺快的。”李涵景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他紳士地拉開車門,“上車吧,公主。”
她窘得差點撞上車門。
到了現場,江潤才知道這個生日party是多麼浩大。
李涵景把地點設在了郊區的莊園,外面停滿了跑車和加長房車,裏面則是人來人往,江潤素顏出席,簡直比那些女僕還要寒酸。剛進入輝煌如宮殿的別墅,便有一個身着軍裝的中年男子推着輪椅笑着與李涵景打招呼。
讓江潤喫驚的不是那位少將,而是坐在輪椅上的老人。
大約六十多歲的樣子,頭黑白交雜,臉頰還是非常紅潤的,看上去精神奕奕。
他竟然是羅什,蜀國參議院議長羅什!
“羅先生,您身體好多了吧?”李涵景恭恭敬敬關心道。
“好多了,我這把老骨頭可硬朗着呢。”老人大笑兩聲,聲音洪亮而有力,“轉眼間你這混小子都二十七了啊,我也沒什麼好給你的,就把這個送你吧。”
那軍服少將應聲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李涵景。
“別看這塊表有些破了,”老人道,“這可是我的祖父,抗戰功臣五星上將羅戰一直帶着的表呢,也算是半個古董了。”
“多謝羅老前輩。”李涵景連連感激道。
帶老人身影離去,江潤還沒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
“是羅什啊——”她瞪着李涵景,“你們居然認識……”
“他和我爸爸認識,從小就看着我長大。”李涵景不以爲意。
江潤暗自腹誹:“這就是傳說中的官商勾結……”
接下來李涵景又把江潤介紹給他的幾位小。
她原以爲他的朋友多是紈絝子弟,結果這麼一看貌似都是站在社會金字塔頂尖的精英,有頭有臉的正派人士,其中一兩個都已經結婚了,還有一個開了投資公司,才聊到一半就接到電話說公司出了問題,連水都沒喝便匆匆走了。
有一位肚腩已經顯露出來的小笑着打趣李涵景:“這麼正式介紹,是不是你小子的女朋友啊?”
“你委婉點,”李涵景作惱羞狀,“會把人家嚇跑的。”
衆人大笑起來:“你這就是默認了哦。”
這麼下來,江潤只覺得臉頰都笑僵了。
和李涵景走到天台上,他拿出一杯酒遞給她,明黃色的液體晶瑩剔透,從裏面彷彿能看見星光的倒影。
“謝謝。”江潤接過酒,倚着欄杆一口飲盡。
“你……是不是不太喜歡這種場合?”他站到她身邊,憑欄眺望腳底燈火輝煌的摸樣,賓客往來不絕,除了一些必要的花瓶和高級皮條客,更多的是商界青年才俊,趁着宴會相互結交。
“只是有些不太習慣。”她聳聳肩,不置可否。
李涵景靜靜地盯着她,眸光沉黯,江潤恍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待要退開的時候,他的手卻已撫上她的臉頰:“你這裏——”
她的臉上沾了丁點的奶油,他擦了乾淨。
然後他的臉便要俯下來,她頓覺不妥,連忙扭過頭去想轉移話題:“哎你看那是誰——”
李涵景不由分說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轉過臉來,嘴脣便覆了上去,江潤睜大眼睛看着他,他也眯着細長的桃花眼。
那眸中的侵略性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她伸出胳膊要推開他,他的大掌卻抓住她兩隻手腕,另一隻手託着她的後腦勺,迫使她做出迎合他的姿態,她被擠在他悍如鋼鐵的胸膛和欄杆之間。
口水的交換和他滑膩的舌頭讓江潤感覺有點噁心,所有的掙扎的被李涵景強硬壓制,這時候的男人看不出一點溫文有禮的影子。
她終於有些想明白了。
自己根本一點都不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以前只是爲了不讓家人丟份而被動敷衍,但是她無法強迫自己與一個連接吻都會讓她難受的人在一起。
即使他在世人眼中條件優秀如斯。
李涵景放開江潤的時候她還在走神。
他把她的表情理解爲“被吻得大腦一片空白”,按照一貫的定律,這絕對又是從欲擒故縱到乖乖投降的老戲碼,他深信沒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
他向來處在□關係的優勢位置,而眼前這個女人條件不錯,長得挺漂亮,現在的進度他倒有些嫌慢。
“李先生。”江潤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她的眼中除了惱怒,還有一種類似解脫般的快感,“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聯繫了吧。”
李涵景瞬時呆住。
只見江潤拿出面紙,擦了擦紅腫的嘴脣,一邊用平淡的口吻道:“我們不合適,雖然是雙方家長希望的,但是我還是無法接受這種莫名奇妙的相親。”
她將面紙揉成團,扔進垃圾桶裏:“再見。”
說罷轉身離開。
剛走出莊園,江潤立即就後悔起來。
這裏是郊區,又是晚上,根本沒有車子。
再回去讓李涵景送她回家是癡人說夢,江潤無奈地咬脣查看通訊錄,最終目光停在主編大人的名字上。
撥通電話不一會便被接起。
“怎麼了?”周復奇怪道。
“老大……嘿嘿嘿嘿……”
一個小時後周復開車抵達了莊園大門。
看到在寒風中瑟瑟抖的江潤,他急脾氣又上來了:“怎麼穿這麼少?快上車!”
江潤坐進轎車,搓了搓冰冷的手。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周復皺着眉問,順手打開座椅加熱器。
“搞砸了人家的生日宴會,被趕出來了。”她可憐兮兮地回答。
“你這死倔脾氣,順着人家一點不會嗎?!”大Boss板起臉開始訓話,她連連諾諾應聲稱“下次注意”。
“還有,那天記者招待會是怎麼回事?你又被趕出來了?”周復眉心一抽開始逐條算賬。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江潤唸經般回答。
周復勃然大怒:“死丫頭片子,我們《摘要》都變成同行間的笑話了!”
訓話一直持續了三十分鐘,江潤不敢反駁,若不是主編大人還在開車,一頓爆慄是絕對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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