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隨着老鼠向更深的祕密滲透(一)
周大Boss極爲紳士地把江潤送上樓。
她訕訕一笑,開了門邀請他喝茶,那一瞬間周復的臉就皺了起來。
只見那小小客廳裏堆滿了泛黃的報紙,書堆上放着幾隻髒兮兮粘着甜點的盤子和快餐盒,筆和本子扔得滿地都是,還有散佈在角落裏的大大小小的紙團,拖鞋球鞋高跟鞋散落在地上,有的一隻在客廳,另一隻卻丟在了廚房門口。
連一處容腳的地方都沒有。
“你這裏被龍捲風掃過了嗎?”
周復揚起眉毛,語氣不善。
說來也奇怪,這個不修邊幅的男人卻對周身的環境有着十二萬分的潔癖。若不是工作需要,他完全可以用一把小刷子將他的私人辦公室慢慢刷上一整天,曾經有個實習生因爲下雨而髒兮兮的鞋子在他辦公室一塵不染的地板上留下了幾個大腳印,而被他憤怒地咆哮上一整天。
“老大我錯了……”江潤抓了抓頭,諂媚地衝他笑。
周覆露出了惡寒的表情,連吸幾口氣才平靜下來:“你說說吧,這些天到底在忙什麼?”
“我在查七年前的案子,”她屁顛屁顛地滾進工作室,拿出自己花費很長時間整理的資料,“女高中生弒母案。”
她翻開資料夾的第一頁,上面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配着一張模糊的照片。
身形單薄的少女低着頭被刑警押送着,旁邊圍了一圈記者和看熱鬧的路人。
周復面色如常:“有什麼進展?”
“當初兩個證人一死一瘋,現在趙統誠還被軟禁在綏湯,輕易不能進去,眼下這條線或許查不出什麼東西,”江潤頓了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七年前的案子不那麼簡單,連dFI都出手了,我估計背後可能有大的陰謀。”
“又是陰謀論。”周復嘆了口氣,“你這樣遲早會把自己害死。”
她聳聳肩,將文件夾翻了幾頁:“你看,這是我找到的。”
下面一份是從《元都日報》上剪下來的,只有一小塊,她在上面做了標記,2o17年4月14日。
今日凌晨3點,國防部信息中心遭到黑客攻擊,攻擊很快被有效阻攔,並未造成很大的實際損失,面對元都大學信息與安全教授曾志豪的質疑,國防部言人表示,我國政府防黑客領域十分完善,國防部培養了很多十分優秀的紅客,足以應對各種突情況,截至截稿時該名作案黑客還未被抓獲。
短短的一小段話,看似極爲普通,黑客攻擊這檔子事全球各地都在上演。
然而周復的眉頭很快便高高皺起:“你懷疑什麼?”
“我翻了案前兩個月所有的《元都日報》,爲了尋找其中的關聯,醜聞就是這麼被掘的。”江潤答道,“我覺得……也許是那黑客已掌握了什麼政府的黑暗祕密,巧合間被蘇媽媽現了,那羣人要殺蘇媽媽滅口,蘇沅逃跑後又栽贓嫁禍給她……”
砰!
腦袋捱了結結實實的一下。
周復舉着捲成一卷的雜誌恨鐵不成鋼:“你當你在演間諜電影啊!還黑暗祕密……不要管你的小陰謀了,老老實實地做你的娛記吧!”
說罷還哼了一句:“都被天使區記盯上了還不知收斂,非要等到dFI來端你老窩才哭爹喊娘,不知天高地厚。”
江潤垮着臉嘀咕:“我就知道會溝通無效……”
她本能地認爲自己不着邊際天馬行空的猜想確實存在很大的道理。
“我要是你,就會從蘇沅一家的身世背景開始查起,”周復點着她的腦袋訓示說,“這樣從表面上看,像是得罪某些大人物招致的,不過可能什麼都沒有,事實可能會真如報紙上所說,蘇沅是個殺人魔。”
畢竟正常人不會有那種強橫的心理,眼睛都不眨地將自己的至親一刀一刀切成碎片。
“我不相信。”江潤說得毫不猶豫。
與衝動的自己不同,蘇沅向來很冷靜,並非是那種冷漠,而是以一種近乎慢性子的姿態面對生活,她的話不多,大多數時候都在微笑着聽自己嘰嘰喳喳,她彬彬有禮對所有人都很友好,看上去就像是“有教養的真正的上流社會”,在那種高中也從未有人爲難過她。
但是有一點,由於過度的溫和與被動,蘇沅看起來倒有些神祕——她從不主動提起自己的事,面對女生的八卦與抱怨她也只是安靜地聽着,甚至與芮澤斂短暫而祕密的戀愛之初都沒讓江潤察覺。
是的,極其普通的蘇沅與那高高在上的芮氏太子爺曾經談過戀愛,那是她的初戀。
蘇沅成爲芮澤斂的女友實在是讓人喫驚,不過從四月中旬到五月初就結束了,因爲弒母案。
她的準姐夫從來都沒有提起過自己七年前交的一個殺人犯女友,好像從不認識蘇沅一樣,有段時間江潤很心寒,看到芮澤斂和伊寶夜親熱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便有一把無名火在燒,不過後來也慢慢釋然了,想想也是,那位名流願意讓這種醜聞毀了自己的形象?
“你認識她?”
“是的,她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學。”
周複眼底閃過一絲訝然。
江潤握緊了雙手,努力掩飾自己的情緒:“是我害了她。”
記憶如攔不住的洪水猛獸,她曾經堅實的防線早已崩潰。
她清楚地記得七年前,還是一個暴風雨夜。
江潤住在伊家別墅裏,在自己的房間裏聽音樂,她隱隱有些害怕外面雷鳴,一道接一道,閃電將外景照徹如白晝,黑白明暗交接的瞬間好像世間的惡魔都浮現出來,令人寒膽。
她坐在梳妝檯前,無意間的一擡頭卻被鏡中投影嚇了個臉色煞白——
有一個慘白的臉緊緊地貼着玻璃窗。
江潤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接着便意識到那是已經逃亡兩個月的蘇沅。
窗外的少女打開窗子翻身而入。
江潤退了一步,背在身後的手不由緊緊抓住剛剛削平果的水果刀:“你——你來幹什麼——”
很長時間沒見,蘇沅瘦得像個皺巴巴的猴子,她的眼角至顴骨處有一道疤,連清秀都算不上了,整個人渾身溼透,形容彷彿是個水鬼。
“求求你……阿潤……求求你……”她露出了絕望的表情,分不清臉上的是眼淚還是雨水。
江潤的整個胳膊都在顫抖,她倏地揮出水果刀:“所有人都在抓你,我,我不能——”
“你相信我嗎?阿潤,”蘇沅小心翼翼的望着她,“我沒有殺人,真的,我沒有殺人……那是我媽媽啊……”
“出去。”江潤此刻大腦裏唯一的想法就是別讓人看到了,還以爲她與這個通緝犯有什麼特別聯繫,“蘇沅,你別逼我。”
蘇沅是真的哭了,她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哭過,即使這兩個月來比狗還不如的生活,豆大的淚珠不住地朝外翻滾:“是他們做的……我好餓,阿潤……我真的好累……”
“你——”江潤猶豫了一下,最終吸了口氣道,“抽屜裏還有幾塊麪包,你拿走吧。”
片刻後她又語氣不善的補充道:“拿了麪包就趕緊走,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好,我不會連累你。”蘇沅點點頭,俄而又努力擠出了一絲笑,“謝謝你,阿潤。”
江潤撇撇嘴,沒有說話。
然而就在這時,伊寶夜突然推開了門:“伊潤,這是不是你的——”她瞪大了眼睛,盯着蘇沅。
女孩眼裏下意識地出現了慌張和恐懼,她猛地朝窗子那裏退去。
“保安!保安!”伊寶夜尖利的聲音刺破黑夜,“有逃犯!抓住她!”
自始至終江潤都在冷眼旁觀,看翻窗而出的蘇沅被保安扭在地上,看伊寶夜報警,看dFI的特工火趕來。她沒說一句話。
等鬧劇收場後,伊寶夜突然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我拜託你,你已經夠讓我們伊家丟臉了,能不能不要和那種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她是私生女,是伊大行長和美女記者一夜風流的產物。
她給伊家帶來的,只有醜聞。
“等等——”江潤忽然意識到什麼,突然從沙上站了起來,“蘇沅絕不可能出來,除非她越獄,但是我在新聞界卻沒有聽到元都監獄囚犯暴動越獄的傳聞。”
監獄出事,絕大多數情況都無法瞞住媒體。
第三條線!
“老大!還是你給了我提示!”江潤興高采烈地重重拍了周復肩膀一下。
周復嗆了一聲,佯裝怒道:“你這小混蹄子,下手不知輕重!”
江潤拍馬屁道:“老大,小的給您去拿啤酒哦。”說罷便朝廚房走去。
巨大的碎裂聲猛然爆開!子彈破窗而來,射入身體時帶着輕微爆破聲。
那子彈原本對準了江潤的心臟,由於她剎那間的移動,最終擊中了周復的肩膀。
江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生了什麼事,周復已經倒在了地板上。
“老大!”她跪下來,焦急的看着他,周復喫痛地抽着氣,表情扭曲,“你的肩膀——我,我扶你——”她架起他的另一隻胳膊,把它環在自己的脖子上,剛要起身,她聽到了樓道里的槍聲和慘叫。
江潤連滾帶爬地跑進房間,拿起自己的包,把資料全部塞進去,然後打開抽屜,手槍和彈夾還有各種小玩意一併掃入包中。
周復失血嚴重,幾近休克。
江潤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架在自己身上,耳邊傳來他低低的喘息:“看,麻煩不小啊……”
“對不起。”她咬起嘴脣,外頭槍林彈雨的巨響幾乎將她聲音全部吞沒,“我沒想過會連累到你。”
他輕聲笑了笑,但江潤已聽不到了。
目標的瞬間移動,任務失敗了。
雪狼嘆了口氣,坐在地上,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酒壺,將其中濃烈的液體一飲而盡。
他果然不適合當狙擊手,他向來擅長近身格鬥,這是他坐上天使區殺手界第一把交椅的王牌,然而這個男人在使用狙擊槍方面卻是個白癡。
雪狼這個外號並不是通過做殺手得來的,這只是他衆多職業中的一項,自他兩年前贏得元都地下黑拳拳王的稱號,便有人爲他起了這個名頭。
溫文爾雅看似高貴的男人,一旦動起手來招招狠毒致命,眼中的戾氣足以讓人寒膽。
除此以外,他還是個職業小提琴手和作曲家,業餘時間創作了很多小奏鳴曲和賦格,他還是個美食家,在糕點製作方面有很大的天賦——總之是個備受元都上流社會青睞的傢伙。
男人掏出一支雪茄,點上,眯着眼睛從軍用望遠鏡裏注視遠處。
先是那幫小嘍囉出場,他對這羣屠夫向來充滿了十二萬分的鄙夷,只有事成不了才輪到他。
不過……區區一個小姑娘記者,大概不用他動手了。
想着,雪狼便懶洋洋地躺在地板上,完全忘記了自己剛剛還在那個小姑娘身上失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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