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替刑34
李俏俏覺得宣德帝安排她去青州，八成是因爲她在殿試中寫的策論。
可問題是,青州通判只是地方“分府”、知府副手,分掌糧、鹽、水利等事務，並沒有插手青州水師的權力與職能。
所以,她心中隱隱覺得，上任前,宣德帝會再宣見她一次，不是交代事情，就是有密旨給她。
而她的官職,大概率不止是個通判。
當然，這些都是李俏俏私下裏瞎琢磨的,到底如何，還得看宣德帝怎麼講。
因爲起點比別人高出三個臺階,在別人看來,李俏俏已然成爲宣德帝面前的大紅人，所以,臨上任前，她收到了許多來自王公大臣們的豪禮與邀約。
如今，在宣德帝面前掛上了號，李俏俏的膽子也肥碩了不少。
不管是誰送的禮、合適與否、貴重與否，她來者不拒,通通收下。
不管是誰發出的邀約,只要時間上不衝突，只要地點不在花樓，她也全部應下。
袁長山剛因爲皇帝免了自家的掉包之罪輕鬆兩天,就又被李俏俏這波貪官操作整的提心吊膽起來。
“這……這麼着……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因爲從不質疑李俏俏的決定，袁長山頗有些底氣不足。
“沒事，誰送的，送的什麼，我都記下來了，到時候拿去問問皇上，看哪些能收，哪些不能收。不能收的，咱們退回去就好了。”李俏俏面上一派輕鬆。
袁長山表情開裂，“這……這種事拿去問皇上，合……合適嗎？”
李俏俏理所當然道，“再合適不過了！我可是第一次當官，不明白的地方多了去了，有機會問皇上，當然要直接問皇上啦。皇上說的都是對的，皇上讓我幹嘛我就幹嘛，皇上說哪些事情不能做我就不做。阿爺，你怎麼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擺弄不清？”
袁長山：……倒成了他的不是。
“那隔壁街大宅裏的幾個……你也要拿去問皇上？”袁長山都朝着南邊擠眉弄眼道。
“隔壁街大宅裏的幾個”，其中，“隔壁街大宅”是別人送的，“幾個”也是別人送的。
因爲李俏俏放話出去，意思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願意禍害別人家的姑娘，所以這輩子都不娶妻了。
一些官員商賈便另闢蹊徑，給她送了好多美人過來。
有花樓才女，有揚州瘦馬，有犯官家眷，有司音坊技師……
鶯肥燕瘦，應有盡有。
一開始，李俏俏沒打算收下，倒不是不想收或者不敢收，而是家裏太小了，根本沒地方放。
這次買的宅子很小，家裏四口人住着剛剛好，多一個都嫌擠，更何況多的還是個女人。
李俏俏實話實說直接拒了。
好嘛，狀元郎家裏小，放不下，那就再給狀元郎送座宅子好了。
於是就有了“隔壁街大宅”和“隔壁街大宅裏的幾個”。
畢竟是送給她的宅院和美人，李俏俏當然要過去摟兩眼。見她們每個人都帶着小丫鬟，喫喝拉撒都有人精心伺候着，李俏俏便放心回去了。
她雖然不反感這些姐姐妹妹，但當自己成爲她們爭相討好的對象時，那種黏黏膩膩的感覺，還是很讓人一言難盡的。
所以，這麼些天下來，李俏俏只去過兩次隔壁街大宅。
第一次是去探探情況，確定她們都能安頓好自己，可千萬別餓死在她這兒。
第二次去是因爲花樓才女燕燕小姐身體不適，派丫鬟請少爺過去看看。
李少爺俏好說話得很，放下手中的事就跟着小丫鬟去了。
到了大宅後院，見到燕燕那副病弱西施的模樣，少爺非常心疼地嘆了口氣，轉身吩咐給她領路的小丫鬟，“把後院的其他人都叫過來。”
小丫鬟眼睛一亮，心想：少爺莫不是以爲自家小姐被人欺負了，所以要給小姐出氣？
想到自家小姐這般受寵，以後就是這院子裏的獨一份兒，小丫鬟興高采烈、趾高氣昂地“請人”去了。
“少爺，奴家就是夜裏吃了涼風……與姐姐們並無干係……”燕燕柔柔弱弱道。
李俏俏點頭，“我知道。”
燕燕心頭一跳，“那您……”少爺莫不是想哪個狐狸精了？
李俏俏給了她一個涼涼的眼神，“來了就知道了。”
燕燕：……我好慌。
不一會兒，人來齊了，屋子裏充斥着各種胭脂水粉的味道。
望着這羣無法主宰自己命運的女子，李俏俏嘆了口氣，在各種討好、氤氳、憂鬱、惹人憐愛的眼神中開口道，“燕燕受了涼，身體不適，派丫鬟請我過來。”
她頓了頓，發現大家的眼神開始變得幽怨且無辜。
“我想說的是，我一不是大夫，二不是良藥，請我過來也無濟於事，所以，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你們該請大夫請大夫，該吃藥吃藥，別去對面找我，懂？”
聞言，司音坊的技師姑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見李俏俏向她看去，連忙捂住嘴，低下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旁的燕燕羞紅了臉，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
李俏俏沒管她倆，接着道，“不過，既然已經來了，少爺我就順便跟你們多說兩句。”
“少爺我小門小戶出身，家裏沒那麼多規矩和講究。雖然娶不得妻，但暫且也沒有納妾的打算。”她想了想，“大約三五年吧。”
“我跟你們說這些，是因爲你們女子的花期很短，三五年之後，我就算要納妾，也未必會納你們。所以，你們想想清楚，接下來是個什麼打算，是走是留都隨你們。”
“想走，隨時都可以，想留，就一個要求，安分守己，不要鬧事。有攀龍附鳳之心的，奉勸你還是趁早走。我不慣女人，永遠不會給你們所謂的榮華富貴。以後就算哪天飛黃騰達了，你們過的日子頂多也就和現在一樣。”
“我能承諾你們的就一條，家裏雖然不富裕，但絕對不缺你們這一碗飯。既然收了你們，就保證你們能喫飽穿暖有地方容身。”
李俏俏把話擺在明處，免得她們三天兩頭地折騰，對她還抱有幻想。
不過，這些女子能混到今天，被送到她這兒來，也不是心思淺顯、什麼都不懂的無知小白。
李俏俏說的話，她們雖然聽了，但也不會完全當真。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就算她們自己沒接觸過太多男人，可沒喫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姐姐妹妹裏被男人騙的數不勝數。有一個算一個，下場可謂慘不忍睹。
所以，即便李俏俏放話出來，她們也不會立刻相信，而是按兵不動，先觀察一陣再說。
“嚶嚶嚶~少爺這是要趕我們走麼？”揚州瘦馬繁花秒變嚶嚶怪，豆大的淚珠說下就下，“我們進了少爺的門，就是少爺的人，少爺要趕我們走，我們還不如一頭碰死在這兒~”
繁花起了個頭，其他幾個也不落其後，跟着一起表演起來。
李俏俏有些不耐煩，心知她們就是欺負自己年紀小，沒見過世面，心腸軟，好糊弄。
她不想在她們身上浪費太多時間，至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趣的哭戲上。於是，甩手將桌上茶盞打翻在地，面色平靜地等她們安靜下來。
見李俏俏並沒有想象中的慌亂或者憐香惜玉，反而一臉冷酷地坐在那裏，不爲所動。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哭聲漸熄，只裝模作樣地抹着眼淚。
“你家裏死人了嗎？是死了爹還是死了娘？”李俏俏毒舌上線，“要不要送你回去披麻戴孝儘儘孝心？”
“我再說最後一次，想走就走，不想走就安分點，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我沒心思也沒工夫憐香惜玉，懂？”
“剛剛那個誰，要尋死覓活一頭碰死在這兒的，我告訴你，你愛死不死，跟我沒有半文錢關係。但你不要篡改我的話，我從沒說過要趕你們走，也沒打算苛待你們。”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如果你以後還跟我來這一套，我就直接把你退回去。”李俏俏的眼神中透着幾分漫不經心的涼薄。
她知道她們生存不易，知道她們都是看人臉色過活的苦命人，知道她們一旦被退回去又會面臨怎樣的命運。
但這些都不是她縱容她們的理由。
救人也要講究緣分，有的人不是你不救她，而是她頑固不化，實在救不了。
李俏俏又不是以身飼虎的活菩薩，做不來那樣的大善事。
經此一事，隔壁街大宅的主子僕人皆安分不少。
半個月後，李俏俏即將出發上任，卻見那日揚言要一頭碰死的揚州瘦馬繁花遣了丫鬟過來，意思是想請李俏俏過去一趟。
李俏俏懶得跑，見小丫頭一臉忐忑，便問道，是不是她主子想要自請離去。
小丫頭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直到李俏俏讓冬生把她和繁花的賣身契拿出來交還予她，她在如墜夢中地回到隔壁街大宅。
大家見繁花的丫鬟獨自回來，以爲她沒請到李俏俏，不禁失望，卻不想小丫頭竟直接掏出了她和繁花的賣身契。
賣身契這東西是她們這輩子噩夢的根源，也是她們這輩子最夢寐以求的寶貝。
沒想到李俏俏竟然就這麼痛痛快快地拿出來了。
這下，另外幾個姑娘也按捺不住了，紛紛遣了丫鬟去街對面找李俏俏。
見到這般場景，李俏俏既高興又遺憾。
高興的是，她們並不都是自願給人做妾的，她們終於有了自己的想法。
遺憾的是，離開了她的庇護，她們未必能比現在過得更好。
沒辦法，李俏俏就是非常自戀地認爲，全天下的男人都沒她靠譜。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更，很晚，建議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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