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楚斐然：“……”
“你還能長高？”楚斐然略遲疑，以林非的年紀，身量已經定了吧？
林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頃刻就要炸毛，但又忍住了，理直氣壯道：“林叔說了，男子及冠後骨骺線纔會閉合，在此之前都能長高！”
楚斐然失笑，“你還長得挺快，距上次見面不過半個時辰，就長高了那麼許多。”
“……”
林非臊紅了臉，故作兇狠，“你不許再說！”
第一次被他兇，楚斐然不覺得冒犯，反倒覺得好笑，林非兇巴巴的模樣就像只色厲內茬，只會張牙舞爪的小貓兒，看似兇狠，實則一眼就能瞧見他底氣不足。
“好，我閉嘴。”
楚斐然嘴角半彎，聲音中都帶了笑意，只覺逗得林非變臉，也十分有樂趣。
林非兇完人，小心翼翼地拿餘光瞥楚斐然，見他未傷心生氣，面上還掛着笑，這才悄悄鬆了口氣，做賊心虛般，把目光投向別處。
不一會，他又覷向楚斐然。
楚斐然笑起來真好看！
看一眼不夠，林非看了一眼又一眼，索性直接盯着看。
楚斐然看得好笑，臉上帶着清淺笑意，一直未消退。
“斐然……”林非小聲喚道，欲言又止。
楚斐然好整以暇，示意林非說話，他倒要瞧瞧林非又要說些什麼。
林非想誇楚斐然好看，搜腸刮肚也沒找到合適的詞，唯獨想到一句‘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卻沒說出口，他覺得太矯情了，也怕楚斐然說他亂掉書袋。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林非問道，雙眸不敢直視楚斐然，稍有些躲閃。
“還去後山？”
“不去。”楚斐然身上疹子還沒好，怎麼可能去後山，寨子裏也沒什麼好逛的，林非想了想道，“寨子裏有個書屋，我帶你去看書吧。”
暉哥兒跟他說，哥兒大多都愛讀書撫琴，帶人去書屋總不會錯。
楚斐然道：“好。”
寨子裏只有外圍可以隨意走動，書屋靠裏邊，林非獨自走動不受影響，可帶上個人，就不敢過於大搖大擺了。
但他對寨子裏情況熟悉，避開巡查之人很是容易，即使不再光明正大，也不至於偷偷摸摸，輕鬆將人帶到書屋。
楚斐然跟在林非身後，一路上未碰見一個人，直覺古怪。他想多留心，林非卻不等他，步伐飛快，他只能跟上。
寨子裏書屋挺大，是楚斐然一路走來瞧見的唯一一座青磚大瓦房，內裏地面鋪了青石，地縫裏填了竹炭粉，就連書架子上都掛了幾包。
屋裏氣息乾燥，統共擺了四架子書，楚斐然在書架前走了一遍，兵書便佔了一架子，從《六韜》《尉繚子》至《孫子兵法》《三十六計》，古往今來有名的兵書都能瞧見，每本兵法旁邊還擺了幾本註解，書脊上字體不同，想來是不同人寫下，都被收納在此。
餘下三書架子，一架擺了醫書，楚斐然看見了耳熟能詳的《黃帝內經》；一架擺了《百家姓》《千字文》《論語》《弟子規》之類的啓蒙書籍，由簡至繁，楚斐然心道，攀雲寨雖是土匪窩，不曾想過還挺注意小孩開蒙；最後一架上，擺的盡是雜書，遊記話本里夾雜着幾本無名書，一看就沒認真打理，比之前三架書，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楚斐然抽了本遊記，入手觸感乾燥，初春時節霧大，山中更甚，書本卻未受潮，保護得挺好。
書屋裏有一張書案與一把椅子，林非讓楚斐然坐，自己則靠在窗前，探出半個身子看了會，便將支開透風的窗子全關上。
門窗皆關上，楚斐然翻開書頁的手一頓，掀起眼皮子看向林非，也不看書了，專心應付林非。
林非回身，撞上楚斐然目光，四目相對，林非神情坦蕩，“風大，吹着怕你着涼，別擔心。”
“……”
楚斐然嘴角微動，想說什麼，卻沒說。
林非轉身，在楚斐然視線下繃緊的神經放鬆，悄悄摸了摸自己胸口，差點就露餡了。
隨手抽了本書，林非盤膝坐下，背靠書架，面朝楚斐然，翻開了書。
書沒有名字，林非很少會來書屋，不知無名書意味着什麼。他翻開扉頁，看到一行題字——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林非一眼掃過，以爲是個講妃嬪如何得帝王專寵的話本，百無聊賴的繼續往後翻。不想這本書不是話本，而是畫本。
第一頁上是彬彬有禮，衣衫規整的兩個人，第二頁就變成了靠在一起，衣衫不整。
林非睜圓了眼睛，一股熱氣直衝頭頂，心虛地飛速擡頭望了眼楚斐然，旋即地下頭，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輕輕往後翻了一頁。
第三頁，畫上的人兒變得更爲露骨，衣衫還穿在身上，欲脫不脫，卻更爲誘人。
林非：“！”
林非做賊心虛，又擡頭看了眼楚斐然，見他正專注看書，便又低頭，小心翼翼往後翻了一頁。
林非臉上紅暈蔓延至脖頸。
再往後一頁，林非‘啪’一聲合上書，耳朵尖透紅，臉紅得似熟透的番果。
楚斐然被驚動，看向他的目光中帶了疑惑，“是不舒服麼。”
“沒、沒有……”
林非搖頭，把書塞回書架，特意往角落裏塞，而後站起來，“坐久了，我出去走走。”
說罷，他打開門出去。
初春時節，即便是豔陽高照，陽光灑在身上，帶着融融暖意，但清風徐來，仍帶了涼意。
涼幽幽的風吹在臉上，灼熱感漸漸消退，但方纔看到的畫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只看到了男人埋在哥兒胸前，含着蹂躪，手不規矩地往下走……
林非揉了把臉，想把腦海裏的畫面趕出去，但他大腦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並不願聽他指揮，林非無法，飛身上了屋頂，吹涼風。
那廂，楚斐然呆在書屋，坐在書案前，目送林非奪門離開，心中生起一股玩味。
他起身，走到書架前，蹲下把林非偷偷摸摸塞角落裏的書扯出來，翻開查閱。
林非吹了一刻鐘地冷風，將將平靜了翻涌的思緒，忽然想起他未叮囑楚斐然不要隨意出書屋走動，便翻身下了屋頂，走回書屋。
推開房門，林非已然恢復如常。見楚斐然未亂走動，心中唯一一點擔憂也消散。
他走進書屋，謹慎地站在擱滿兵書那一架前，抽出一本兵法，盤膝坐下，翻開，閱讀。
楚斐然難道沒板正身形，而是放鬆地撐着下巴，一隻手在書案上輕點。
書案上，除了本就擺放的文房墨寶，只有兩樣新東西。一本楚斐然翻開的遊記，一本則是無名書。
“林寨主，”楚斐然喚道，輕釦桌面的手改了方向，百無聊奈般翻開無名書，“我餓了，何時用午食？”
“快了，還有……”
林非從兵書裏擡頭，想往窗外看看天時，餘光掠過楚斐然正翻的書，瞬間卡殼，嘴巴張了張，連話都忘了要怎麼說。
林非傻眼了，楚斐然手裏翻的正是他塞角落裏的書嗎？楚斐然是怎麼找到的？！
“你——！”
林非突然竄起來，撲向楚斐然，準確說來，是撲向楚斐然的手，林非一掌按住楚斐然的手，阻止他往後翻。
掌心蓋在手背上，啪的一聲，不痛，但聲音大。
溫熱的觸感自掌心傳來，林非驀地鬆開手，反應過來自己行爲太莫名其妙，林非不動聲色地把手按回無名書上，小心避開了楚斐然的手。小小一本書上，蓋着兩隻大手。
林非輕咳兩聲，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加自然，更加若無其事，更加鎮定。
“你餓了，我們就回去吧。”林非道，“我給你做飯，怎麼樣？”
楚斐然此時對被兩人壓着的書更感興趣，“遲些再喫罷，我想先看書。”
林非壓書的手更用力了，“喫完再看也一樣，等會喫完午飯，我再帶你來。再說了，餓着肚子，多難受啊，看書都看不進去。”
楚斐然鬆開手，“既如此，我們便先用飯。”
“走吧。”林非鬆了口氣，覺得自己下山回來到現在，一直在提心吊膽。
楚斐然頷首，站起來，才邁出兩步，尚未繞過書案，爲難地望向林非，遲疑道：“若不然你去取飯菜來，我在書屋裏再看一會？”
林非眨巴眨巴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楚斐然怎麼臨陣變卦了。
“你不說話，我便當你答應了？”
“不不行，我纔沒答應！”
林非趕緊阻止，順手把無名書攥手裏，心裏有了底氣，又見楚斐然臉色不好看，許是被他聲音拔高嚇着了。林非趕緊服軟，“你、你繼續看書，等會我給你送飯來。”
楚斐然道謝坐下，目光落在林非手中那本被他攥了變形的書上，笑問：“林寨主，你手抓得這般緊，裏面小人許是模樣都毀了，還怎麼看？”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