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八隻教主

作者:我去買香菜
這件屋子,他特意讓人用鐵板圍得嚴嚴實實,銅牆鐵壁,任何人都難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逃出來。

  李承鐸也想過,孃親有武功在身,或許回來的時候,這間屋子會被轟得不成樣子。

  ……但他絕對想不到,這間屋子會以敞開大門的形式出現在他視線中。

  李承鐸看到門呈敞開狀的一瞬間,心就涼了半截。

  孃親果然走了。

  他果然留不住孃親。

  他只感覺大腦中一片嗡嗡聲,連周圍的聲音都忽略了。

  可當他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走近了些,突然聽到熟悉的笑聲。

  “對,他喝藥的時候,苦得快哭出來了,就是忍着不說,可愛極了。”林默笑着說。

  對面的阿風和阿雪第一次聽教主還有那般模樣的時候,不由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聽着。

  桌子上是三菜一湯,剛做好沒多久,都是李承鐸喜歡的菜色。

  李承鐸手中的佩刀“鏘”地一聲落地,引得三人齊齊轉頭望向門口。

  林默挑眉,微微一笑:“你還知道回來?”

  林默的視線又落在他腳邊的長刀上:“提刀做什麼?把你娘關起來還不夠,還要殺你娘?”

  李承鐸“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道歉的話、解釋的話如鯁在喉,他囁嚅良久,開口卻是聲音發顫的一句:

  “我以爲娘離開了。”

  阿風和阿雪嚇了一跳,連忙從凳子上跳下來站在一旁,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林默。

  李承鐸說不出話來,林默心情也是一樣的複雜。

  她在李承鐸回來前想了很多,準備了很多想說的話,可看見李承鐸出現,只說了這樣一句話,林默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她微微垂眸,掩去眸中淚意。

  半晌,林默站起來走到李承鐸面前,一把扯他起來:“我要做的事有很多,但是其中絕對沒有‘離開你’。”

  李承鐸站起來了,卻依舊低着頭,不敢看孃親。

  聽到林默的話,李承鐸心中好像有漫天煙花綻放。

  可他整個人卻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林默一把扯住李承鐸的後衣領,把他拉到飯桌前,又按下他:“喫飯。”

  李承鐸手中被塞了一碗飯,他顫顫巍巍地拿起筷子,夾起自己最喜歡的清炒時蔬,卻不慎抖落掉在了桌子上。

  “嘖。”林默扯過凳子坐在他身邊,瞥見李承鐸的神色,語氣還是軟了下來,“連夾菜都不會了?”

  李承鐸低着頭,沒有說話。

  林默朝阿風阿雪擺了擺手:“你們先出去吧,我和你們教主有話要說。”

  兩人看了眼教主,默默退出了房間。

  “你不該這麼做的,承鐸。”

  “你總是不肯信任我。”林默語氣極其平淡地說道。

  李承鐸:“對不起……”

  “我不需要對不起,”林默打斷他,“承鐸,擡起頭看着我。”

  李承鐸擡起頭,視線漸漸被淚水模糊。

  林默想着李承鐸吃了這麼多年的苦,她以爲自己來了,就能解救李承鐸逃離苦海,可他卻用謊言矇蔽自己。

  林默深深呼出一口氣。

  “承鐸,你該問我的。”

  “如果你怕,你覺得我會離開,你應該問問我的……”

  “娘。”

  李承鐸突然開口喚她。

  終於有了這樣的機會,李承鐸也想借此吐露心聲。

  可他一開口,聲音就不自主地哽咽:“正因爲我怕,我纔不敢問您。”

  “我怕聽見您的回答,我怕您和江湖上傳聞的一樣。我怕得到您根本不在意我的結果……”

  李承鐸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如果孃親心裏真的有他這個兒子,他或許當年根本不會被擄走,更不會在魔教熬了這麼多年,始終沒等到她。

  “我怕,所以我不會問,我也不敢問、不敢知道。”

  問什麼?問她爲什麼從來沒找過自己?問她爲何視自己如仇敵?問她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江湖上的人都說您博愛,哪怕對乞丐都百般憐惜同情,那爲什麼,您不能憐憫一下我呢……”

  李承鐸雙手遮住臉,指縫間滲出淚水。

  “我不敢,娘,我不敢。”

  “我寧願騙自己,讓自己一輩子活在夢裏,我也不想聽到你說實話,聽你說你恨我。”

  “我只是想和娘在一起,僅此而已。”

  “因爲我只有您了……”

  在魔教的日日夜夜,他的記憶裏只有孃親模糊的輪廓,那時候他也覺得心滿意足,因爲孃親是唯一對他好的人——即使已經是過去。

  李承鐸的肩膀微微顫抖,他將自己刨開在孃親面前,鋪在地上,低進了塵埃裏。

  他甚至不敢看孃親,怕從她的眼神中讀到自己早就預料到的結果。

  “承鐸。”林默終於開口,“娘也錯了,錯得很離譜。”

  “你從前聽到的傳聞都不假,那些年我和你那個死了的爹確是將你看成仇人一樣,可這都不是你的問題,是因爲我們被江湖上虛僞的“正義”捧得高高的,被虛榮衝昏頭腦,把自己活沒了人樣。”

  “直到那天,我們重逢那天。”

  “娘見到了你,你的模樣長開了,可在娘心裏,你還和小時候一樣,你突然就喚醒了我,我這些年都在做些什麼啊……”

  林默頓了一下,胸膛中的那顆心臟翻涌着陣陣酸澀,此刻,她與原身真正融爲一體。

  難道原身沒後悔過嗎?

  “可惜娘頓悟得太晚了,但娘依舊想補償你。”

  “重逢到現在,我想去做的所有事都和你——我的孩子有關,我想盡量彌補你,可我做得遠遠不夠。”

  “娘從前不知道你如何作想,只以爲當孃的不能絆住孩子,所以我纔想放你去闖,而我只在你身後遠遠看着就足夠了。”

  “承鐸,現在娘知道了你的想法,娘唯一想說的——我愛你,我的孩子。”

  “這就是我的實話。孃親永遠愛你,無論你是什麼樣的身份。”

  林默揉了揉李承鐸的腦袋,後者慢慢放下雙手。

  “娘……”他望着林默,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從孃親口中聽到這些話。

  林默遞給他手帕擦眼淚:“娘在,娘一直都在。”

  李承鐸雙手接過帕子,緩緩地擦乾淨臉上的淚水。

  又突然聽見林默說:“這回可不許再咳血了。”

  李承鐸立刻想到他第一次撒謊騙孃親,心中泛起愧疚,可又爲兩人冰釋前嫌感到開心。

  李承鐸張開手臂抱住林默,偏過頭輕輕貼在林默肩上,悶聲道:“我不會了,娘,我再也不會了。”

  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喫飯吧。”

  林默夾了一筷子的蔬菜,擱在他碗裏。

  “喫吧,都是給你做的。”

  李承鐸神色微動,夾起菜就往嘴裏送,在品嚐到熟悉味道的一瞬間,李承鐸險些再次落淚。

  他大口大口喫着菜,好像餓了三天三夜一樣。

  林默也安靜地看着他喫飯。

  林默給他倒了一杯茶,聲音帶着些笑意,“慢點喫,都是你的。”

  李承鐸吃了半碗飯,胃裏有了些東西,自己也有了些力氣。

  這些孃親做的飯菜好像能提供給他勇氣一樣,他終於試探着找話題,“娘,你是怎麼讓他們開門的啊?”

  林默輕咳一聲:“這個……”

  老金和柳明安先回到了永昌票號總行,派了所有閒着的夥計出去找,兩人也沒閒着,跟他們一起找。

  可沒過多久,有一名夥計急匆匆地趕過來,說李承鐸已經回去了。

  兩人又往回趕。

  可是回到了客棧,林默和李承鐸都不見了。

  掌櫃的一看就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先前收了林默的“門錢”,又攔不住李承鐸,只能眼睜睜看着兩名客人從窗口“飛”走。

  柳明安上樓時,掌櫃的正一個人默默地打掃房間。

  看見兩人,掌櫃指了指桌子:“他留了一張字條給你們。”

  柳明安打開字條,看見上面一行筆走龍蛇的小字:“我與孃親先行回家,勿念。”

  柳明安擡起頭,一臉凝重又無奈地看向老金:“這孩子……”

  還真不讓人省心。

  “回家”自然指的是回魔教。

  可兩人放心不下林默和李承鐸,眼下手頭又沒什麼急事,兩人一拍即合,索性趕往魔教,見了兩人才算安心。

  兩日後,柳明安和老金出現在魔教的地界。

  柳明安聽說過魔教共有“三宮十二殿”,但這環山圍繞着的偌大魔教,柳明安不知道林默在那裏,總不能一間間房子搜過去。

  兩人只能在羣山的缺口處,也是教徒出入魔教的必經之地,隨手逮了一個教徒詢問。

  然而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這兩天魔教竟然正處於“洗牌”的階段,老教主前幾日被砍了頭,現在各宮各殿人人自危。

  柳明安和老金是老江湖了,瞭解到魔教現狀後,立刻知曉殺掉老教主的就是新教主李承鐸,而他現在要做的是將以老教主爲尊的餘孽從各個角落揪出來,一把火燒乾淨。

  只是柳明安不知道李承鐸此舉爲何如此突然。

  尤其還在母子倆關係十分緊張的現階段,李承鐸突然把林默帶走,連當面告別都沒有。

  柳明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再問教徒,對方卻死活不肯說出教主所在的宮殿。

  最後脖子一橫,他嚷道:“要不你就殺了我!”

  這還算是個忠心的,柳明安當然不會對他怎麼樣。

  兩人放了他,又光明正大地從缺口處走進魔教。

  沒走多久,被一隊巡邏的教徒發現,帶進了其中一宮。

  柳明安既已答應林默,要認李承鐸爲乾兒子,自然不會藏着掖着,於是她直接亮明自己是永昌票號柳明安,很快得到了宮主的親自接見。

  該宮的宮主面見兩人,得知他們的來意後,將他們奉爲座上賓。

  柳明安和老金坐在座位上,宮主派下人泡了上好的茶葉送上來,又由他親手爲兩人各倒了一杯。

  宮主是一個看起來就不簡單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在高位待久了,還有些發福。

  “我們魔教上下一心,教主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你們儘管把這裏當成自己家一樣,定然不會虧待了你們。”

  發福的老狐狸微微眯眼,朝着兩人舉杯,自己先抿了一口茶水:“嗯,好茶。”

  又十分自然地看向一旁其貌不揚的老金:“旁邊的這位是您夫君?”

  柳明安聽到了他第一句話,就微微挑眉。

  聞言,她只點點頭:“對,老情人了。”

  老狐狸和氣一笑:“沒聽說柳老闆有男人啊?”

  “恐怕您問得太多了吧?”柳明安淡淡道,“我還用不着跟你證明身份吧,李承鐸到底什麼時候來?”

  柳明安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最後已經確定對方的意圖。

  她雖然亮明自己的身份,但留了個心眼,沒有告訴他,自己和李承鐸以及林默的關係。

  所以對方只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永昌票號幕後老闆,至於她跟李承鐸到底是仇是恩還是怨,對方卻不知。

  柳明安不喜歡被試探。

  於是她沒有立刻端起茶杯,也沒有接過話茬,而是輕笑一聲:“進貴教時,偶然聽見你們有位教徒說,貴教正在大換血呢。我和我夫君還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進來。”

  宮主臉上笑容一僵,又很快恢復正常:“我教大多教衆素質有加,但也難免會混入一些心術不正之人,胡亂敗壞我教名聲。”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您聽說了這種傳聞還義無反顧地找了進來,可見與我們新教主關係非同一般了。”

  柳明安瞥了他一眼,“倒也沒有什麼關係,只是合作……”

  柳明安一頓。

  “與你無關。”

  老狐狸的耳朵都要豎到天上去了,聽着她話說一半,但意思也說了個大概,他便了然一笑。

  “前不久確實老教主去世了,留下了三股勢力,我與左宮主各掌一股,新教主自成一派,不過說起來,我的實力纔是最強的一個。”老狐狸皮笑肉不笑地抿了一口茶水,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

  永昌票號呢,多大一個香餑餑,你跟誰合作不好呢?

  偏偏你眼神這麼差,挑了個實力最差的一個。

  柳明安和老金自然也聽懂了這份弦外之音。

  柳明安心下了然。

  老教主兩天前死的,左右宮主現在還如此囂張自得,可見他們平日裏的勢力滲透得有多深。

  江湖之人最忌遲疑拖延,尤其在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緊要關頭下。

  李承鐸留了他們兩天,不是因爲心慈手軟,而是因爲動不了他們。

  如果能把他們根除,誰會想留着這些隱患?

  無非因爲牽一髮而動全身,太難搞。

  柳明安與老金對視一眼。

  看來,他們一來就能幫乾兒子一個大忙了。

  另一邊的李承鐸和林默正處於緊鑼密鼓的計劃之中。

  這麼多年,做了教主的李承鐸沒有把老教主除掉,不是因爲沒有能力,而是他不想。

  從被教主抓到魔教,一直到現在,他從來沒有把這裏當過自己的家,哪怕一分一秒。

  所以他根本不在意這個魔教到底在誰手裏,實權到底歸誰。

  他連老教主的死命抽打都不反抗,是因爲他對這些無所謂,且自己變強大、接孃親來身邊還都需要教主傳授的邪功。

  現在孃親就在自己身邊陪伴自己,魔功他也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老教主沒必要再留。

  至於其他兩宮……只要他想得到,就不會計算後果。

  他如今長大,能明白過來許多從前看不懂的事。

  比如老教主一開始並不是一心想讓自己成爲教主的,對方傳授給他邪功,也不是一心一意想要讓他變得多強。

  只是不幸中的萬幸,他是萬里挑一的、能自行融合邪功的體質。

  老教主本想看着他在掙扎與痛苦哀嚎中死去,結果他竟然生生挺了過來。

  老教主抽打他,也未必沒有嫉妒他對邪功天分的因素在裏面。

  也是因爲他一遍遍都挺了過來,沒有被邪功侵蝕,反而愈發強大起來。

  這讓老教主想到了另一個更惡毒的計劃——將他培養成新一代惡名昭彰的魔教教主,讓他嫉惡如仇的父母與親生兒子互相殘殺。

  現在老教主的計劃沒成功,孃親真心實意地疼他。他這些年也在老教主的“悉心”指導下,實打實地成爲了整個魔教功力最高深的人。

  何況,李承鐸雖然不在乎魔教,但他不是傻子。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多多少少也積攢了一些自己的忠誠教徒,至少這一個宮三個殿的人是誠心誠意信賴他、服從他的,他想知道什麼、做什麼事也都更方便。

  他有實力,也有手段,收服魔教只是時間關係。

  李承鐸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紙張上,又移到書桌對面的孃親臉上。

  對方正冥思苦想着下一步。

  “前幾天你殺雞儆猴,嚇得這個左宮主有點投降的意思。”

  “這左宮主平日裏貪財好色,但不也是個作惡多端的人,想來是個好收服的。昨天的銀票已經送過去了,就看他肯不肯喫這個‘敬酒’了。”

  “就是這個右宮主有點難搞。”

  林默眸色一暗,不查不知道,一查起來,倒發現平日裏不偏袒老教主也不靠着新教主的右宮主還真不簡單。

  林默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看着桌子上的情報“他前兩天叫了幾個小男孩進他宮裏是什麼意思?”

  李承鐸倒是沒看到這一點,順着林默的指向看到了那行字,微微皺眉。

  “不懷好意。”

  見林默表情不大好,李承鐸連忙說:“這兩日他忙着與我周旋,沒有時間搞他那些事情。”

  其實如果不是林默攔着,他早就殺進右宮了。

  只是右宮主似乎摸清了李承鐸最近的想法,知道他不願意殺害無辜,便讓不知情的教衆把他的宮殿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而這些教衆,大多是一些活不下去的流民。他們來到魔教只爲了尋求一個庇護所,教中的田地都是他們來種,他們並不參與魔教的其他事宜。

  但右宮主管後勤事宜,這些教衆得了右宮主召見,肯定要去的。

  其實拋開他們所處的地區來看,他們就是最普通不過的農民。

  可以料想,如果李承鐸選擇強攻,哪怕直接殺到右宮主面前,對方也一定會拉上幾百個墊背的。

  李承鐸倒是無所謂,但他知道孃親絕對不想看見連累無辜人。

  林默和李承鐸這兩天一直在尋找右宮主的弱點,可他平日裏隱藏得很好,他們一直竟找不到。

  可現在,林默站起來,認真道:“之前不知道這件事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那就不能拖了。”

  萬一那老狐狸真有什麼特殊癖好……

  李承鐸聽孃親這麼說,也跟着站了起來:“好,娘,我這就去準備一下……”

  話音未落,阿風從外面跑進來,告訴兩人柳明安和老金來魔教了,還進了右宮。

  兩人瞳孔地震。

  林默下意識看向李承鐸,後者想避開視線,又避無可避,只得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我留了字條,告訴他們我帶娘回家了。”

  林默:“……”

  “柳姐姐肯定是放心不下我,想來看看我。”

  李承鐸醋意橫生:“怎麼放心不下,我難道會傷害孃親不成?”

  林默幽幽瞥了他一眼。

  李承鐸心虛低下頭:“我知錯了。”

  “柳姐姐聰慧,但想見我的心切。一旦弄清我們和右宮的水火關係後,搞不好要跟右宮主打起來。”

  林默憂心忡忡,“刀劍無眼,萬一傷了柳姐姐和老金就糟了。”

  “而且柳姐姐年輕時雖闖蕩過江湖,但也不是每個闖江湖的人都武功高強。”

  李承鐸:“而且魔教中人善使殺招,招式凌厲惡毒。”

  “我去吧,娘。”

  林默:“我也跟你一起去。”

  “她認了你當乾兒子,只少了一個認親儀式,也沒差哪去,你可得護着她。”

  李承鐸認真點頭:“兒子知道。”

  當兩人帶着教衆浩浩蕩蕩地奔向右宮,卻發現圍着右宮的普通教衆已經從包圍圈上撤了下來,聚在兩旁。

  他們齊齊望向宮門,面上難掩激動。

  右宮大門敞開着,中央是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脖子旁架着一柄長劍,正被推搡着走出來。

  林默:“旁邊那兩個人……”

  李承鐸微微眯眼:“好像是乾孃和乾爹。”

  是了,兩人一人一邊,推搡着男人,臉上露出謙讓又驕傲的神色,十分自然地接受周圍教衆的掌聲。

  林默恍惚覺得,這大概就是他們兩個年輕時候的風姿。

  只不過……

  “那個男人是右宮主吧?”

  李承鐸低聲問身旁的隨從,後者點頭稱是。

  李承鐸陷入沉默。

  兩天沒見到而已,他怎麼發福得這麼快?

  柳明安和老金也看到了他們兩個,朝兩人興奮地招了招手。

  等兩人走近,林默和李承鐸這才發現右宮主不是胖了,而是被打腫了。

  他鼻青臉腫得像一個豬頭,上下眼皮都被什麼蟄了一樣高高腫起,將眼睛擠成一條縫。

  看到了李承鐸,他彷彿看見了救星,雙腿一軟跪在了李承鐸面前,“教主!教主,我錯了,右宮歸您了,我什麼都不要!”

  李承鐸詫異他的態度大變,右宮主何其狡猾又傲氣的人,就算被揍了一頓也不可能丟掉尊嚴,狼狽成這樣。

  老金憨笑兩聲:“我帶了幾隻路上抓到的小蟲子來。”

  “那蟲子咬到人剛開始是不疼的,慢慢地就會像火燒皮肉一樣,從裏到外的又疼又癢。”

  老金指了指右宮主的眼睛:“這個就是,怎麼樣?”

  林默:“……”

  高,實在高。

  柳明安將右宮主踹到一邊:“你們知道他宮裏藏了三個小男孩嗎?還有那間屋子……真夠變態的。”

  柳明安剜了右宮主一眼:“我沒忍住,揍了他一頓,把他胳膊打折了。”

  柳明安把劍扔開,這是她隨手從一個教徒身上抽出來的。

  她指了指一旁的教衆:“剩下的就由你來處理吧,乾兒子。”

  那三名小男孩是種地的教衆的孩子,如今已經回到了他們身邊。

  前幾天右宮主找到他們,說看這幾個孩子骨骼清奇,是個練武的好料子,一旦學會了拳腳功夫,那就不用種地,待遇也是一等一的好。

  他們不疑有他,將兒子送了過去。

  沒想到竟是個魔窟。

  之前裏裏外外圍在右宮,保護右宮主的教衆們得知了這件事,恨不得衝上去將他撕成碎片。

  現在他們聽到了柳明安的話,得知柳明安是新教主李承鐸的乾孃,不由想到一定是李承鐸派她來裏應外合,解救教衆於水火之間的。

  一時間,他們對新教主的好感和信賴上升了不少。

  李承鐸留下善後。

  柳明安和老金則跟着林默回到了李承鐸的宮中。

  柳明安打量着林默:“你還好吧?”

  林默笑:“我和承鐸已經談妥了,以後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情了。”

  柳明安才稍稍安心:“那就好,我就是擔心你們母子之間會生嫌隙,解釋清楚了就好。”

  林默:“柳姐姐一路奔波辛苦了,還替承鐸解決了一大難題,真是不知道如何感謝纔好。”

  柳明安輕嘆:“林妹妹這是說的哪裏話?”

  “江湖偌大,有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我早把你當親妹子看,承鐸又是我乾兒子,這點小事還要謝來謝去,說出去不叫人笑話?”

  “柳姐姐說的是,”林默笑道,“不過妹妹愚鈍,還要留柳姐姐在這兒多待幾日,看着承鐸把事情料理明白纔好。”

  柳明安自信地點點頭:“這個放心,交給我吧。”

  說話之時,李承鐸已經邁進了門。

  他跟柳明安和老金正式見了禮,改口喊了乾孃乾爹,等魔教的事處理妥當了,就正式辦個宴席,昭告江湖。

  兩人笑呵呵地接下了李承鐸呈上來的茶。

  老金接過茶,卻頓了頓,好像想起了什麼事。

  “承鐸,林妹子已經告訴我們你體內並無蠱蟲,還裝病咳血的事。”

  李承鐸聞言面無波瀾,耳朵卻有些微紅:“承鐸知錯了。”

  老金搖搖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倒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來……”

  “那天圍住客棧的那羣黑衣人,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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