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幸福
還有一個農村現象：攀比。就像王有志，一個村，也只有他算得上最有聲勢的一個，有點什麼事情，被大家呼來喚去的，也挺忙也挺焦心的。這讓黃蓮很不開心，忙了累了，除了得個好，沒有任何經濟價值！鄉里多次提他當村長都被黃蓮殘忍地拒絕，毫不留情。等娃娃生了，黃蓮計劃出去打工，即使外面風吹雨打至少手頭有點票票，穿着時尚。就連一個沒念過多少書的婦人都有這種大時代的緊迫感，無法消除對物質的強烈追求，何況是王超英這樣的大學生。
結婚後第十天，他們要走了。要去外面的世界，要去掙錢，要生活更加美好，要努力奮鬥。天剛矇矇亮，月亮還戀戀不捨在樹梢。王有志一家人就開始準備早餐和行李，裝了大包小包的東西，什麼花生、南瓜籽、綠豆、玉米粉等等。要是在冬天，可能還要背更多的肉類。雖然沒有值錢的，卻情深意濃。楊菊紅把李軍剛拉到竈前，在柴火的照耀下，她臉上紅光閃閃的，一邊燒火一邊說：“軍剛，我們家只有這一個閨女。從小到大，那真是個寶貝。以前再調皮，我都捨不得打她的。現在嫁給你呢，千山萬水，隔得這麼遠，說內心話還是捨不得。當老的沒有別的奢望，只要你們過得開心，團結，就是滿意了。你以後要好好對她，好不啦？”說着拍拍李軍剛的手背，兩眼真誠。
他莊嚴地點頭。
“這裏有四百塊錢，小小意思！”楊菊紅從口袋摸出一個紅包塞進他手裏。李軍剛嘩啦一起從板凳上站了起來，百感交集地說：“媽，這樣把超英娶了，我都覺得很對不住您們。這錢我不會收的。您放心，我對超英打不還口，罵不還手。哦，說錯了，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然後舉手發誓。王超英在旁邊也說：“媽，這個要不得！”
“我又沒有給你？你多啥子嘴嘛！”她白了王超英一眼，又回頭說：“你要是有心，對超英好點，就可以了！你說好不嘛？”楊菊紅又把包放在他的手裏，用力地握了一下女婿的手。李軍剛擡頭看王超英，知道拗不過老人家，也只好收下。
兩老口地把王超英三個送上了車，在車門邊又是千叮萬囑。楊菊紅兩口子幾次上下車，連司機都有點厭煩了。車子移動後，透過玻璃窗，王超英不停地揮手。看着年邁的父母，飽經滄桑的面孔，還有那深情款款的腳步，她落淚了，就像溪流。李軍剛也深有感觸。玲玲看到他們哭，自己也哭了，就這樣，一家人哭哭啼啼地離開了老家！
他們的未來在哪裏，還是個未知數！
回到成都，還是劉亞來接的。她還是一如既往精雕細琢的打扮，上身是白色的外套，裏面是黑色鈕釦襯衫，氣質撩人又與衆不同。一看到他們一家就目瞪口呆：李軍剛非常親熱地抱着玲玲，還和王超英非常自然地手牽手。
“我說李軍剛王超英，你們也太快了吧？至於嗎？回趟老家，還不聲不響地把婚都結了，悶頭嘿！平時你們倆個老實巴交的，幹起事來卻不動聲色遊刃有餘。本來吧，我還想等你們回來支點招，沒想到早就暗渡陳倉。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好傢伙。”劉亞調皮地摸了一下王超英的臉：“哇塞，這細皮嫩肉的。跟一個小女生一樣，多漂亮多幸福。”
“都老了！不漂亮了。”王超英笑。
“誰說的？女人只要心態好感到幸福，就能返老還童。三十歲的女人曲線纔剛剛開始，還可以妖嬈二十年。你這一臉的笑容，會越活越年輕越活越有味道。羨慕死人了！”劉亞邊說邊笑，撇嘴後眉毛向上提，手舞足蹈。“回到老家就是黑了點，不過更有韻味了。讓我看看！”拉着王超英的手轉了一圈，順手摸了一下王超英的臀部，哈哈大笑，在她耳邊說：“還蠻彈性的！你不是說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嗎？”王超英極不好意思打了一下她。劉亞卻笑得口水亂濺。
“我們這是幸福嗎？”李軍剛眉開眼笑地問。
“大爺的！太幸福了你。這婚一結，人就變樣了，就不用在我面前要死要活的。真替你高興，一毛不拔還能娶個女人回家，服了！”劉亞笑，用手機不停拍他們一家。王超英和玲玲擺出各種姿式，一會兒剪刀一會兒武功，樂不可支。李軍剛眼睛眯成一條線看她們，憧憬着：這就是幸福。
“晚上我給你們接風！”
卸下行李，簡單的梳洗後，劉亞就在旁邊催。在錦江酒樓，劉亞點了滿滿的一桌菜。本來就這四個人，劉亞瘋子一樣地點菜，連放的地方都沒有。這錢燒的慌？李軍剛心想。好久沒見面，劉亞有點興奮過度，喝得有些醉，臉紅得像蘿蔔，都開始胡說八道了。玲玲疲憊不堪地睡在王超英懷裏，身子像棉花一軟，半眯着雙眼。商量好後，先得把玲玲送回家，再送劉亞。李軍剛一路上面帶微笑：終於結婚了，終於有一個家了。
到了王超英的租房，把玲玲輕輕地放在牀上，李軍剛覺得很開心。出門時,王超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今晚就過來睡，好嗎？”
“可以嗎？”李軍剛問。
“嗯！”她點了點頭，面色紅潤。“我們是夫妻了嘛！”
“哦！我還忘了！送了她馬上回來。”李軍剛笑着摸了摸她的臉：“真漂亮！”
“好，我等你！”王超英笑了笑，也不怪他。
“一定要等，我這個人膽小怕鬼。”李軍剛笑嘻嘻地說
“有鬼也是你！開車慢點好！”
李軍剛打了個哈哈下樓。
他在車窗外看到劉亞還昏昏沉沉地睡在後座上。咳嗽了兩聲上車，剛剛扣上安全帶，劉亞突然會坐了起來，披頭散髮，着實把李嚇了一跳。“大姐，你別這樣神出鬼沒行不行？我早晚得心臟病！”說完小心翼翼地開着車，好久不見，擔心她又要弄出什麼事情來。後面是一連串抽泣聲，李軍剛回頭看了了下：她開始落淚了，慢慢流下，也沒有擦去，像長長的米線掛在臉上。
“小弟，你愛超英嗎？”她突然問。
“應該是吧，我們都結婚了。”
“結婚不一定是愛。”
“我也不知道什麼纔是愛。一見到她就想牽她的手，她不在時會想人在哪裏。跟你說一下我的人生大計：以後我就買菜煮飯。晚上她回家時就有熱乎乎的湯菜，她不是說我做的菜合她的胃口嘛，一家人一起喫挺溫馨的！還有，以後準時接送玲玲，這樣她會多一點時間休息。還有時間的話，想去跑出租車，多掙點錢，先把債還清。多遷就她一點、多關心她一點。這次回去，老丈人一家對我特別好，特暖心。娶她，又沒花什麼錢。要是再對她不好，就沒良心了。你說這是愛嗎？”
“應該是愛。她應該知道珍惜。”她坐直了身子，不停地用紙巾擦去淚水，擦了又扔，有的紙巾抽出來就扔。她這又要幹啥？很快一包紙巾扔完了。“我從來沒有被人認認真真地愛過。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她呆呆地看着車窗外，臉上淚水不停地流！
“那你愛什麼？”
“愛錢！”
說得如此坦白，李心情沉重，不停地吸氣吐氣：別惹她！
打開那個鐵門，上樓，走到門前，本來是很自然的簡單的事情。但李軍剛覺得這是幾個步驟，幾個情節。門開了，玲玲和王超英不露聲色地站着，四目直直地看着他。她平靜地說：“這個房間從來沒有男人進來住過，你要是進來了，就別想出去。想清楚了才進門。”
“你怎麼也開始嘮叨了？被我傳染了？這是我家，我是一家之主。辦過酒席的，有人證的。我是唯一的男人，這裏應該我說了算。太不像話了你們！”李擠開她們，進門後看清這是一室一廳，所有東西都整整齊齊，清清爽爽的。心裏驚訝：這女人真的是賢惠！
“你真不打算出去了？這是盤絲洞。我是蜘蛛精，而且，又霸道又專治。我以前是上過男人的當的，現在是個□□者，疑神疑鬼還手起刀落，絕對不允許男人在外面有半點魚腥味。進了這古墓休想去那桃花園，溜達一下都不行。”她說的一本正經。玲玲跟在她身後，不說話。
“阿彌陀佛，我就是那招妖怪的唐僧。一驚一乍的，把玲玲都吵醒了怪你！”
“她想爸爸了！害怕你走了！”
“永遠不會走！”
“想清楚了沒？”
“早就準備下油鍋了。想和你再去吹吹風，雖然你是不同時空，還是可以迎着風，隨你說說心裏的夢。下面是什麼詞？”
李軍剛悠閒地吹口哨唱着歌，滿房間找。東看看西摸摸。玲玲嘿嘿地笑。良久，還是忍不住了：“請問下，這拖鞋呢？我先洗個澡。”他苦着臉，王超英抿嘴不答。他轉了一圈還是找不到。王超英笑着把自己穿的拖鞋遞給他，一套上腳，他笑了，只進去四個腳指頭。
“這不是你家嗎？”她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穿42碼的吧？明天我幫你買！”說完將眼鏡摘下，把毛巾沐浴露。表面上雖然裝着不樂意，但眉目間卻是那種喜悅和開心，樂融融的，美滋滋的。那笑容李軍剛一直記得。
幸福是什麼？幸福就是感覺。幸福是觸景生情，油然而生，使你的內心有所遐想和領悟，瞬間的思念、喜出望外、眼開眉展，可以在臉上也可以在內心，也可短暫也可以長久。比如，李軍剛再回到故鄉時看父母看到的樣子，蜻蜓點水的問候頓時感覺心裏無比喜悅。他感到幸福。進小時候的房間看到以前課本上自己畫的娃娃，也經歷過曾經的純真和幼稚，他認爲是幸福。書上說：你若關心幸福，幸福就鞍前馬後，隨時招手。現在，他從來不把工作當成工作，是自己的事情，有工作纔有收入，有收入可養家，感到幸福。當然，這是他這種自我陶醉的平常人的小幸福。被愛是幸福愛人也幸福。他竭盡全力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喜歡那種夫唱婦隨同進同出皮鞋在樓梯間踢踢踏踏的聲音。這種幸福，醉心。每天接送玲玲心甘情願又特別滿足。不需要別人誇口，準時的，積極的，怡然自樂。值班老師面帶微笑不厭其煩和學生、家長們打招呼。李軍剛總是面帶笑容，像個學生一樣親切的叫：“老師好！”玲玲總是喜笑顏開地手舞足蹈，一路蹦蹦跳跳，有幾次還向老師炫耀：“老師，這是我爸爸！”
“乖，早就知道了。”老師點頭讚許。
這種感覺是讓人飄飄然的，幸福的歌聲天天都在歡唱。
一家人也去看電影。幸好再也不用看那種悶悶沉沉文藝片。有次看到一半，玲玲在座位上很不自在，要不在一旁撒嬌，要不嘻嘻哈哈的笑，要不就是裏面小聲叫。他們不得不灰溜溜地提早離場。李軍剛終於找到志同道合的戰友，兩人惺惺相惜，同氣連枝。王超英只好在夜深人靜時在電腦上看。他呢？自覺到客廳去睡。天亮鬧鐘響時，睜開迷糊的雙眼，看到身上會多加了一層厚厚的毛絨絨的毯子！
這是一個相敬如賓的家！沁人心脾！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