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志
“滄海桑田，過去了就算了。人家劉亞現在也對我們一家也是挺好的。我前天還和她講：我大哥要出來打工。她馬上答應去廠學點技術，多爽快的一個人。”
“真的呀？！要是我兒媳婦那就更好了。老二那個老婆，只有結婚的時候叫過幾聲‘媽’，打電話都叫‘喂’，從來都沒有主動打一個電話。結婚那年回了趟老家，打那之後，根本杳無音訊。人呢長得也不咋地。要不是臉上打了粉，坑坑窪窪沒法見人。說話總是城裏人鄉下人，聽到你爸鬼火都是三丈高。窮人的汗，富人的飯，沒有農民伯伯種地，城裏人喫啥子？老二到底圖個啥？”楊菊紅撇嘴，一臉的不痛快，咳了幾聲。
王超英摸着媽媽的背說：“城市在燃燒，鄉村變寧靜。這是不可爭的事實。我讀書的時候二哥來信說，當時他只想在城裏工作和安家。就這樣兩人分了。”
“二哥最近打電話給你沒有？”楊菊紅看着女兒問。
“沒有，這個月只有一號纔打了一個電話，說了幾句，他說他很忙！”。
“他忙着離婚。孩子他不要，房子也不要，你爸爸氣得飯都喫不下。都快四十的人了，還不爲自己的將來打算。現在我倒是有個想法：老二離了，劉亞未嫁，說不定這還是緣分，搓合下？！”楊菊紅滿懷喜悅地看着王超英。
“怎麼說離就離了？二哥也是的！”王超英想了想，停下腳步說：“基本不可能。一個在成都一個在上海，老遠了！”
“老二人長得帥，文化也高，來成都一樣可以風風光光嘛！”
“說得容易？！感情和工作上的事不是紙上談兵。”
廠出了事情，打去廣州的貨次品太多了，材料也不一樣。客戶不斷打電話過來咆哮，那邊也是中間商，就把尾款扣下了。像劉亞這樣的人，沒錢賺的生意絕對不幹的。
辦公室裏開緊急大會。劉亞一改平時不溫不火的作風，纖細的手指在桌子用力地敲着，怒叫着，聲音都有點沙啞了，額頭上紋路縱橫。下午喫飯的時候還在開會，沒人敢像以前一樣到點下班打卡，連上廁所都得忍着。劉亞講完了，廠長又上去總結。
李軍剛正做筆記，被人踢了一腳，本能反映瞄了下劉亞。她用眼睛指了指門口，王超英縮頭縮腦地探望。李軍剛輕輕擠開人羣，推門出來，面無表情。她焦慮不安地問：“怎麼了？電話打幾個也不接？”
“廠裏出了點事情，很嚴重。”李從她手裏接過飯盒。“晚上回來要晚點。”
“行！哥哥下午到了。”王超英想走不走的樣子，好像有還有許多話要說。
“開了下午的會。家裏的事情就辛苦你了，好酒好菜招待他們。”李軍剛朝她點點頭。
“事情很嚴重嗎？”王超英問，李‘嗯’了一聲。“好的！別太累了，身體要緊！”王超英邊走邊回頭望。
會開到晚上六點多，劉亞軟弱無力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在椅子上抱着頭，很生氣很無奈。李軍剛把飯盒擺在她面前，用筷子點開她的手，溫和地說“餓了，要先喫點飯。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
“你就曉得喫！”劉亞翻了翻白眼。
“女的餓久了對身體傷害大。”。
“其實我是沒有心情喫飯！他媽的，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還是第一次賠這麼多，不該呀！”劉亞拿起筷子又放了下去，思索着。
“錢重要還是肚子重要？”
“筷子我拿不動，你餵我就喫！”劉亞苦笑了一下。
“這個怎麼行？這是辦公室，還餵你？要喫就喫不喫拉到。”李軍剛有點火。劉亞低着頭，臉上又開始愁眉不展，無限淒涼。李於心不忍，夾了一塊肉放在她嘴裏。她的眼睛立即大了，李得意地笑，又輕輕踢了他一腳，肉還是喫下去了。
一來二去，不知不覺的，兩人連配合默契。正在這時，江英推開門，表情愕然。咳嗽兩聲定了定神，若無其事地走過來，到劉亞旁邊拿起了文件夾：“李總，劉姐人不在，我先把文件拿走了。拜拜。”說完出了門，把門給反鎖上了。這個傢伙真是精明，幾句話就將自己置身事外，又落落大方保全了兩人的面子。
劉亞嘿嘿地笑了，看到盒裏的菜，還想喫。李軍剛噓了一聲，心裏卻七上八下，幸好不是王超英進來，不然全身是嘴都說不清。
在過道上就能聽到裏面鬧哄哄地聲音。打開門一看，個個都是紅光滿面，開懷暢飲。王有志笑容可掬來‘接駕’，臉上的笑很親切很溫暖。
“來來來，咱哥倆好久沒有見面了，今天晚上要多喝幾杯。”王有志推着李軍剛到桌邊。李軍剛向大嫂和兩個孩子點點頭。大的王彬已經老高了，面相憨厚。小的王浩然外表看就很聰明，開口就叫：“姑父！您來晚了！”這一叫，大家都樂了，黃蓮在旁邊笑邊教：“這是姑父的家，是回來晚了！”孩子連連點頭。
李摸了摸孩子的頭說：“小浩然，那年我回去你還在你媽媽肚子裏面呢！都長這麼大了哇！”王浩然天真地說：“我也不想出來。婆婆說媽媽上個茅廁就把我生出來了！”這話一出，滿屋子的人鬨堂大笑。
楊菊紅笑呵呵的，一臉幸福。王有志很客氣地說：“哥哥又來給你添麻煩了。”
“哪裏話！今天沒去接你們都不太好意思！跟你喝瓶啤酒，不能再多，明天我要開車要上班。”李軍剛邊開酒邊說，對黃蓮笑着說：“嫂子，您爲老王家又立了一功哦！”黃蓮笑着說：“我這個沒文化沒技術沒身高沒長相，就能生個娃！”
一桌子人大笑！
“妹夫現在忙不？”黃蓮笑眯眯地看着李軍剛。
王超英替李軍剛講話：“忙啊，早上我打電話他都沒有接，去送飯的時候還在開會，暈頭轉向。”
“忙的人才有本事。”黃蓮有些羨慕地笑，又問“還記得第一次上老丈人家不？”
“怎麼可能不記得？那個時候多土，娶到王超英這樣的好老婆是走了運。這個家呀，超英那是功不可沒。我現在除了上下班接玲玲，家裏的水電費都不曉得是多少。”李軍剛笑着說。王超英被誇得不好意思了，柔情似水地看着李軍剛，筷子放在嘴裏咬着。
大嫂有點不樂意了：“你的意思我就不是一個好老婆了？”
“別誤會！這個也是青菜蘿蔔各有所愛。別人喜歡自己的老婆苗條，夏天涼快；我喜歡我老婆渾圓，冬天暖和。不一樣的心情不一樣的感覺。”李軍剛自己也笑了。王超英笑着打了李軍剛一下，將一塊臘肉放在李軍剛的碗裏。個個東倒西歪，笑得不行。
一邊聊天一邊喫喫喝喝，熱情似火。過了十二點，李軍剛決定先休息。
“我最近太忙，就不賠你們了。兩個侄兒來，意思一下。”李軍剛掏出了錢包，摸來摸去，兩百不到，自己也樂了：“這個家怎麼看都不是我當家作主的。只有這麼多了，給兩個侄兒買點東西，有點少！”錢一拿出，王浩然接在手中，王有志異口同聲：“哪個不曉得你哦！”大家又鬨堂大笑。
經過廚房的時候李驚叫一聲：“老天！”裏面用鐵絲掛了兩鐵桿的肉，密密麻麻的，香腸、臘肉、豬耳朵、羊腸、牛心肝等等。沒有兩百斤是不可能的。
“老大，你們一路上還帶兩個娃娃，怎麼還能搞這麼多的東西來？”
“兄弟，就是半邊豬和半邊羊五隻雞三隻鴨，兩百斤四多點點。”王有志端着碗走了過來。“還專門給你帶點花生、南瓜籽等等。妹妹都收好了。”
李軍剛遲疑了一下，說：“從老家整到這裏，拔山涉水的，辛苦了！”
王有志嘿嘿地笑，用兩根手指弄眼角上的痣說：“不辛苦。現在城市裏賣的是飼料喂出來的，不營養不健康。我這些是自己養大的，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喫。”
“謝謝！等忙完了，我們再坐下來好好的喝個痛快。”
“好，你早點休息！”王有志笑眯眯地說。
大夥回到了飯桌上。李軍剛進了房間拿衣服洗澡。
半夜，李軍剛和王超英兩個正睡得迷迷糊糊。門‘咚咚’地響。王超英閉着眼睛喊：“誰呀？”
“我！”門外玲玲甕聲甕氣地說。
王超英連忙拍李軍剛，小聲說：”快起來穿褲子，你怎麼老是光屁股睡覺？”
“呀！你是不是搞錯了，我開始是穿了的，後來是你脫了的好不好？”李軍剛一邊穿褲子一邊說。
王超英笑着拍李軍剛肩膀一下：“不許你說！”起來慌里慌張地抖被子和枕頭，不停地用手拍着打着，看到牀上的頭髮也撿了起來。
“做了就做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如果兩口子在一張牀上什麼也沒有發生，那纔怪呢！”李軍剛笑着說，準備開門。王超英理了理自己的睡衣和頭髮，又戴上了眼鏡，搞得要出門會客一樣。李覺得她大可不必，又笑了笑。她恨了李軍剛一眼，用手放在嘴前‘噓’了一聲讓他少說話。
玲玲抱着一個熊娃娃進來，兩眼紅紅的，睡意朦朧，像是在夢遊。李軍剛關上門，她就有氣無力地說：“爸爸，我不要跟外婆睡。”
王超英看了看李軍剛一臉無奈。玲玲脫下鞋子就往被窩裏面鑽，像一個蟲子一樣。“好的，公主睡中間，這樣好不好？”還沒有等李軍剛說完，玲玲把熊娃娃一扔，倒在枕頭上舒服地閉上了雙眼。
王超英躺下來抱着玲玲。用指尖指了指，李拍門，王搖頭；李看看自己，王搖頭，還是不解，王超英指了指門口的垃圾桶，李軍剛明白：是剛纔用過的套套和紙。李軍剛捆起袋口拿出去扔，路過客廳時看到一個黑影，嚇得一哆嗦，仔細一看是王有志，正靠在牆邊不停地擺着腿。李小聲問：“怎麼了？”
“等茅斯（廁所）！”王有志指了指廁所。“我老婆在裏面，肚子也不舒服。”
“找你妹妹拿點藥嘛！”李軍剛提醒他。
“對呀！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王有志嘿嘿地笑。
拉開防盜門開門出去，跑到樓下把垃圾扔了。明月高懸，只有一顆星星陪伴，一閃一閃像小子的眼睛。李看了幾眼後上樓，一拉門，暈，還自動鎖上了。李只好按門鈴，裏面傳來王超英嬌滴滴的聲音：“誰呀？”
“知道我在外面還問？快點開門。”李軍剛小聲地說，像個賊一樣說話。
裏面聽到王超英嘿嘿的笑聲，門開後，兩人都會心地笑了。李擡頭一看王有志還有廁所門口，問：“你沒有給他們藥？”
“藥吃了，你以爲是仙丹馬上就有效果？只不過拉一下肚子而已，隨便排毒！”
王有志看到李軍剛就很親切，又開始聊天。幾次李想打斷他的，誰知道他興趣極高，口若懸河。什麼七大姑八大姨，這個表妹嫁人，那個堂哥又分；這個突然有錢了，那個又一落千丈了；林林總總，說得口水亂濺，臉上也是憨厚的笑。黃蓮出來了，又接着聊。王超英的面色瞬息萬變：哦喲，還有哪個事情諾？我怎麼不曉得呢？不可能吧？嘖嘖稀奇。李軍剛在旁邊點頭嬉笑，無關緊要。散場的時候，窗外都有點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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