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打工
劉亞和陳柳柳、袁圓在視頻裏聊着。
“你真的打算去打工？”“就算打工在成都不好嗎？有這麼多的朋友在，還有照應。”“唉！前幾年把我整得連頭都擡不起來，如果肚子裏沒有孩子都跳了樓。現在想換個環境看看！”“人活在這個世上，哪有一帆風順的？”“你真打工，日子沒有那麼如意的。”“先撈點本錢躲掉黴運再回成都努力幹。到時候廠房拿回來了就有希望了。”“劉亞，你想好！我以前也是打工過來的，日子就像螞蟻搬家一樣勤勤懇懇，奉獻了時間和汗水沒了自己。”“打工不是長久之計，何況你還欠那麼多的債。”“呵，債主和我時時刻刻記在心裏。”“生命的本質是感受，你我終歸都會老去，疼痛和愉悅必不可少。無論你將來的日子是貧是富是一帆風順還是坎坷無數，希望你開朗、友善、真誠。”“你在念什麼？”“哦，王健發朋友圈的！”“噢噢！”“說句你不想聽的，上次聚會還在打聽你！”“現在，我所做的一切都爲了兒子！”……
一家人回到老家，開開心心痛痛快快玩了幾天。萬般捨不得，還是要離開。商量好後決定趕早車。孩子沒有親眼看到媽媽走，不會淚流滿面哭得死去活來，父母也不那麼糾結痛苦。只有辛苦老人慢慢哄，隨着時間的推移，孩子就會慢慢習慣。那天全家人很早就起來了。李老漢在竈前燒火，李媽以竈臺弄喫的，劉老兩口在旁邊幫忙，妹妹妹夫也在。等到李軍剛兩夫妻收拾好出來，菜都已經上桌。劉亞推開那扇門，一歲多的小亞還趴在牀上嘟着嘴睡得很香，臉上兩個小酒窩就像兩個小眼睛一樣看着媽媽。等他醒來，爸媽已經走了，那時他的心該有多痛？劉亞在胖胖的臉上深深一吻淚水雨下，她的心比刀割更加難受。不停在用手背擦着淚水，痛徹心扉。李軍剛過來拉開她，一次，兩次，好幾次，她才走到門邊，慢慢帶上門。喫飯時，她對年邁的父母淚水漣漪地千叮萬囑：媽，一定要幫我們好好照顧小亞，一定要！兩個媽媽點頭保證：放一萬個心。我們不喫不喝，也要讓孩子過得好好的。
李老漢唸叨着：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就要規規矩矩做人，實實在在做事。這是家訓。每次出門李老總會說這些話，李軍剛只是嗯嗯。
有些溢於言表，有些不可言喻。
在濃霧繚繞的早上，走在溼漉漉的田埂上，用手一摸綠油油的水稻上還有涼爽晶瑩的露水，唏唏嗦嗦的聲音裏，兩人踏上縹緲的打工之路。
上車前，老人總是放心不下，重複說要搞好團結要認真做事等等。李軍剛對妹妹鄭重地說：爸媽你多操心了。妹妹抹着淚水，不停地點頭。上了車後，透過有些水珠的玻璃看到家人輕輕揮手，劉亞和李軍剛都笑着流淚，對着他們點頭、揮手，無限悽婉，無限惆悵。那一幕，可作油畫！
揹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馬不停蹄地上下車。兩人都筋疲力盡，連腰都有點彎了。李軍剛肩膀上全是沉重的包，汗流浹背，頭髮總是溼漉漉的，粗聲粗氣地說：“放心，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劉亞勉強一笑，頭很低。
普通的打工仔都是勤勞和省喫儉用。有的腰都弓了，不堪重負又咬牙切齒地堅持着。車廂內，人挨人汗灑汗，一個小孩子淚流滿面喊：“我要外婆！我要外婆！”哭得一抽一抽的，很犟很傷心。媽媽臉色鐵青，橫眉怒目打了孩子一耳光：“你怎麼還不聽話呢？城市裏多好，好玩的好喫的好看的還有好多的小朋友，在鳥不拉屎的鄉下有什麼好？”孩子依然哭哭嘀嘀。旁邊有位年齡大一點的說：“樹不離根，人不忘本。怎麼說那樣的話。”媽媽和爸爸紅着臉開始小聲哄孩子。劉亞看傻了，拉了李軍剛一把：“我們的小亞，我好想她！他那麼小，那麼可愛！”
李軍剛放好東西，躺在臥鋪上，一言不發。
劉亞拉了李一把，氣沖沖地流着淚說：“他是你的骨肉呀！”
“我們現在出去打工爲了誰？”李軍剛捏了一下她的手。劉亞瞪着李軍剛不住地點頭說：“對！爲了兒子！”劉亞坐好，呼呼地吐氣臉紅通通的。她回頭看了那孩子一眼，把一個梨子遞給她：“別哭了寶貝，有一天你會知道爸爸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你的人！”小孩子不接，媽媽苦笑，接了過去：“你說的對，哪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說謝謝”說着把孩子抱在懷裏拍了拍。小女孩看看劉亞，眼睛一眨一眨，很信任，伸出髒髒的手和劉亞握了一下。那一刻，劉亞想哭。
離開的時候，小女孩過來擁抱了一下劉亞。那個淺淺的擁抱，是那麼的溫柔是那麼的真實。走時，很親切叫了一聲：阿姨，再見！可能這個擁抱在她的一生中算不得什麼，慰勉後的微不足道的小小舉動。但卻那麼美好讓人眷戀。人消失無蹤之後，劉亞和李軍剛都回味無窮。
到了南方城市，劉亞看到老表汪洋舉着牌子才知道是接自己。想一想，幾十年沒有見過面，人全變了樣。一個破破爛爛成天流鼻涕的小男孩到現在一身名牌舉手投足氣派十足的中年男人汪洋讓劉亞浮想聯翩。人改事，時間改變人。汪洋和劉亞的關係一直不錯，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現在見面，感覺很親。汪洋背起劉亞的包，走一輛北京現代面前，得意地說：“這車是公司的，今天專門開出來接你們。”
劉亞連連點頭，感激不盡，非常誇張地說：“表哥你真行！聽說你當官十幾年了，錢沒少賺吧？”
“打工嘛就是混口飯喫。李老表是哪裏人啊？”汪洋上了車問，他的眼神已經告訴李軍剛，只是隨便問問。劉亞說：“是四川的！”
“四川好地方啊！哦！以後廠裏後不要經常說自己是貴州的，某些領導不喜歡貴州人。前幾年，有一些老鄉在這裏打架鬥毆壞了名聲。一顆耗子屎壞了一鍋湯。”
“還有這種事情？”李軍剛詫異地問。
“在一個廠裏打工很複雜的跟在社會上差不多，勾心鬥角，是是非非。就說我們是普通老鄉，招聘過來的，千萬別說親戚。上班時就不要叫表哥，下班後各走各的。有什麼事情，電話聯繫。影響不好！”
“這個又爲什麼呢？”劉亞又問。
“說了是影響不好嘛！再說了，我現在是車間主任，官場是非多，容易讓別人抓住把柄。小心駛得萬年船！”汪洋眨着眼睛，極其狡猾。
“也對哦，你說的我們理解！”劉亞按住李的手。李心裏很不舒服，後來說什麼就不再插嘴。
本以爲有親戚照應會方便得多，結果卻是出乎意料。在人事處交了身份證填了表，汪洋跟保安隊長一陣耳語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臉死板的保安隊長帶着兩人左拐右拐來到住宿樓，吭吭哧哧爬到五樓。兩人都熱得不行，洗澡一樣全身都是水。到最盡頭的通道隊長打開一個房門，劉亞的臉都綠了，驚叫：“這是夫妻房？”
隊長看了一下蓬頭垢面汗水淋漓的劉亞，有些不陰不陽地說：“這當然是夫妻房！那邊角落兩間是浴室，洗臉、洗衣服和刷牙都在那裏，五家人共用，水電都算在一起的。房間不能燒飯燒水，用電太大別人會說。打工的都差不多，出門在外就要將就。是吧？”
劉亞指了指裏面很委屈地說：“連個窗戶都沒有，白天都是烏漆嘛黑的，跟地道里一樣怎麼住？房間這麼小，放了東西走路都不方便。”
“喂！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來打工不是來旅遊的，好房間有啊，住旅館住酒店！挑三揀四，在這裏做什麼事情都要講規矩。”隊長氣呼呼地打開旁邊一個房間，指了指裏面，說：“這間要不要？有個窗戶！”李軍剛一看那個窗戶，有半扇窗戶的陽光曬進來。但是房間就小了一點，如果是夫妻塊頭大點，進出都不方便。
“有沒有大一點的？”劉亞問。
隊長把房間的鑰匙直接塞到李軍剛的手裏，臉都綠了：“穿的像個有錢人，假的當不了真的，夜市上多得很。要住就住不住拉倒。”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劉亞的臉馬上變色，李軍剛連忙使眼色，讓她冷靜。這時旁邊的一個房間門打開，一男一女伸出頭來，兩人都笑嘻嘻的。
劉亞站在門口，淚水在眼眶閃着。李軍剛進去把東西放下後，劉亞還在門口呆着一動不動。那個女笑着說：“我叫伍小英，以後就是鄰居了，互相照應下。算了，打工嘛，得過且過。噢噢，你這身衣服還不錯，上次在也看到過，要兩百多吧？”劉亞可憐兮兮地看了那人一眼，老老實實地回答：“要三千多！”那女非常誇張地咳嗽一聲，用半張手捂住嘴巴冷笑：“大姐，看你也不小了，一點不老實。我上次在夜市明明就看到過，兩三百我都嫌貴！兩三千，虧你說得出來。”劉亞一愣一愣的。李軍剛把她拉屋，啪地把門關上，按住她起伏不定的肩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最重要的是掙一點錢解決燃眉之急，其它的慢慢來！爲了兒子，上刀上下火我們都要忍住！”
劉亞看看四周：小方桌，上下鋪，兩個小凳子。兩個人一起進來的話，一個人還要斜着走。過了好一會，劉亞帶着急促的口氣說：“是不是我害了你？”
“還不了那些債，兒子以後怎麼昂首挺胸？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還是要堅持，同舟共濟。”李軍剛摸着她的頭髮說，溫柔地擼了幾下。
狹小的空間，兩個人的呼吸都能聽得清楚。兩人驚訝的是，居然連空調都是兩家人合用，窗戶一分爲二，通過空調的牆洞，能聽到隔壁電腦的聲音。
還好，進來的時候空調已經開了，屋內還有點涼。兩人靜靜地坐了一會，都感到特別的失落。李軍剛找到毛巾到角落洗了把臉，又擰乾走進了房間，給劉亞洗臉，說：“這裏是夠簡陋的，就一個水龍頭。等下我還要去買被子和席子等等，像置一個小家。你好好休息。”
劉亞苦笑着拉住李軍剛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親了一下：“好！沒有想到打工這麼辛苦。等下你餵我飯，我好懷念過去！”李軍剛點頭，用額頭去頂她，笑笑說：“絕對可以！”劉亞嘿嘿地笑：“你真好！”
隔壁轟隆隆的電影聲音很大，是功夫片打的很熱鬧。劉亞拍拍牆，隔壁沒人理。劉亞用力地拍了幾下，電視的聲音倒是小了，卻隱隱約約聽到男人女人的□□聲：“快點呀！”“衣服都沒有脫完呀！”“你也是的，老是白天來。”“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還分什麼白天黑夜。”然後嗯呀啊呀，李的眼睛睜得很大，笑得很詭詐。
劉亞拉拉自己的衣服，意思還是臭哄哄的；指指牀，意思連做的地方都沒有；再指指隔壁和自己耳朵，意思別人都能聽得到。看了幾眼後，劉亞還是開始寬衣解帶。愛一個人就是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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