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幼年往事
她現下着實有點擔心和他同處密閉狹窄的空間內,焉知不會像上次那樣又輕薄她?
這人雖不喜歡自己,可並不妨礙他動手動腳啊,指不定是拿自己當解悶的玩意兒呢。
薛靈祈如墨的眼瞳輕掃過寧曉芸,就見小人兒垂着頭,一副戒備的樣子。
他頗覺有些好笑,又想不能再嚇着她,只得慢慢將心裏那股躁動壓下。
他上次已經拜託楚霂給子蟲餵了藥,這樣即便母蟲躁動,子蟲反應也很小。只是喂藥後,子蟲會長得慢些。
這也意味着,取蠱的日子又要拖上一拖。
“嘖,你果真瘋了。明明可以早日解脫,就爲了你那小娘子不掉眼淚,硬生生熬着。”楚霂當時連着對他翻了幾個白眼。
薛靈祈倒是淡然,左右熬了快一年了,也不急着這麼一兩個月。
薛靈祈沉吟片刻,道:“算來是你第一回去宴會,添置些首飾。”
寧曉芸聽清他的話,眉眼驀地一亮,“多謝侯爺。”
她可不會和錢過不去,笑得眼底都染着愉悅。
很快,馬車停在老字號珠寶店前面。
薛靈祈看着她歡快跳下車的背影,像只撒歡的貓。
他脣邊亦揚起淺淡笑意,女兒家果然是要哄着的。
進了店裏,掌櫃看清來人,如臨大敵般迎上前來,“薛侯爺,快裏面請!”
掌櫃忙吩咐夥計帶着他二人,請進了二樓包間。
很快有清麗的丫鬟上樓來斟茶,奉上的是明前龍井。
接着,掌櫃領着小廝進來,在寧曉芸眼前呈上一摞又一摞錦盒,悉數打開,珠光寶氣鋪滿了桌子。
“都是侯爺先前吩咐的樣式,金銀珠玉應有盡有。少夫人慢慢挑。”掌櫃奉承着笑道。
寧曉芸心底直呼,有錢就是大爺啊。
……這一桌子,她能不能全都要?
罷了,全都要了,只怕老太君免不得說道幾句。趙鶯鶯回來了,老太君看着對她甚爲滿意,也不知自己還能撐多久。
她本就是艱難苟命,只打算圖個下半輩子喫喝不愁的錢財,倒也不貪心。
寧曉芸站在桌前,細細挑着,準備選些金銀多的首飾。若是準備死遁,自然是金銀保值些。
這把紅翡嵌寶桃花梳篦看着不錯,那根銀鎏金仙鶴釵也素雅大方,這對珍珠嵌金游魚耳璫靈動可愛,那個碧玉燕雀銜珠步搖也甚美……
選着選着,愈加看花了眼。她一時竟挑不出哪個中意的,輕嘆了口氣。
薛靈祈坐在椅上慢悠悠喝茶,見她忽而嘆氣,便放下茶盞,擡起眼來。
“可有中意的?”他淡淡問。
寧曉芸尚未開口,就見他起身行至桌前,在她身後站定,一手按在桌沿上,將她半圈住。
她下意識想挪步子,薛靈祈另一手倏然捉住了她素白手腕,慢慢將她的手指牽引向桌面的錦盒。
“這南珠成色不錯,溢彩流光。”
“翡翠水頭甚好,只是有些老氣。”
……
寧曉芸脊背貼着他的胸膛,隔着衣衫也能觸及淡淡溫熱。
他每點一處,身後就傳來衣物悉索的聲響,她頓覺心如擂鼓,無處安放的另一手攥緊了衣角。
“侯爺可否……”她盡力往前挪了挪,想讓他退開些。
“怎麼,竟無一件中意的?”
低沉嗓音緩緩入耳,吐息擦着耳邊而過,熱氣落在面頰上。
“不是……”寧曉芸登時覺得耳根子都有點燙,連帶着下半句話都忘了說。
“那都包起來吧。”薛靈祈倏爾綻開笑容。
他今日穿了一身水藍銀暗紋的衣裳,外罩雪色素衫,少了素日裏的銳利鋒芒,恰如翩翩佳公子,皎皎如穹月。
此刻,松煙墨般黑亮的眼眸滿含笑意,更是宛若謫仙,竟是好看得很。
寧曉芸愣愣地看着他,隨即莞爾道:“多謝侯爺,妾身歡喜得很。”
薛靈祈喉結微滾了一下,眸色深了幾分。
“那,如何謝我?”他驀地問道。
屋裏一時靜得能聽清二人的呼吸聲,氣氛有些奇怪。
寧曉芸面頰莫名發燙,旋即慢慢退了幾步,囁嚅道:“侯爺想如何?”
薛靈祈順勢湊近一步,低低地笑了一下。
“……笨得很。”他卻只是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這時,燕小乙輕敲了敲門。
“進來。”薛靈祈垂手後退了一步。
“侯爺,安平伯府的趙姑娘說有事找您。”他小心翼翼開口,覦了寧曉芸一眼。
薛靈祈蹙起眉頭,還未回話,就聽得身側的小人兒先開了口。
“妾身想去隔間試試首飾,侯爺可否在此稍等?”
語畢,也不管薛靈祈如何迴應,徑自往裏間去了。
薛靈祈眸色一沉,乾脆坐下來慢慢喝茶。
門口忽然出現一道清麗身影,趙鶯鶯捏着帕子站在門檻處,眼神幽幽地望着薛靈祈。
“侯爺,可否借一步說話。”她聲音婉轉,滿眼的委屈。
薛靈祈連正眼也沒擡,冷淡道:“說。”
裏間的寧曉芸剛打開錦盒,就聽得趙鶯鶯柔柔地喊了一聲。
“靈祈哥哥,我知曉你爲了當年的事生氣。可我是有苦衷的。”
寧曉芸手指霎時僵硬,手中的玉簪險些摔落在地。
……果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她本以爲自己裝得夠溫順了,如今聽趙鶯鶯這一聲靈祈哥哥,簡直甘拜下風。
薛靈祈薄脣緊抿,一語不發,眼神陰沉地掃過趙鶯鶯。
趙鶯鶯禁不住打了個冷顫,腳步卻挪進屋裏來。
“我……我只想求得你原諒,若你仍是氣我,我只怕這輩子也不能安生。”
她音調綿軟,似要掐出水來,像只受驚的兔子,通紅的眼眸裏有淚珠兒滾落。
不知爲何,寧曉芸心裏沒由來地生出幾分憋悶。她頓了頓,轉而放下了隔間的簾子,索性不再聽了。
外頭,趙鶯鶯還在輕聲嗚咽,她咬了咬脣,上前來扯薛靈祈的袖擺。
“靈祈哥哥,是鶯鶯不好,你莫要再氣了……
她軟聲細語,話裏含着濃濃委屈,叫人聽了越發心疼。
薛靈祈嚯地起身,猛然抽出了袖擺一甩。
“趙三姑娘,差不多得了。”他冷淡開口。
趙鶯鶯被他甩袖差點絆倒,卻見薛靈祈無動於衷。
她正要再開口,聽得冰涼的話語自他口中而出。
“被你摔死的貓何辜?你斷了腿的侍女又何辜?”
他眼眸似覆着冷霜,森然寒意裹挾着怒氣,讓人骨子裏都冷得發顫。
“本侯容你至今,是看在祖母的份上。你若分不清好歹,給本侯找不痛快……”
薛靈祈語氣中的不耐煩和憎惡毫不遮掩,眼神陰鷙。
“本侯便讓整個安平伯府,都不痛快。”
他一字一頓,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迸出來。
幼年時,趙鶯鶯總是藉故看貓來找他,他看在祖母憐惜她的份上,也忍了。可後來有一日,他被祖母喚走,回來時卻見貓被摔死了。
他自是怒不可遏,趙鶯鶯卻指責自己的侍女,甚至爲了自證清白,不惜命人打斷了侍女的腿。
趙鶯鶯以爲無人瞧見,卻不知他是親眼看到她動手的。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趙鶯鶯深喘了幾口氣,蒼白無力地解釋道,“它不慎從我手中摔落下去……”
她氣息顫抖,掙扎着。當年她確實只想教訓下那貓,卻不料摔死了。
“夠了。”
薛靈祈只冷淡說了兩個字,陰森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旁的燕小乙覺得,若非侯爺還要等少夫人,怕是在見趙鶯鶯第一眼就拂袖而去了。
當下心領神會,忙上前將趙鶯鶯拖了出去。他也怕侯爺真做出什麼事,傷了侯府和安平伯府的和氣倒不好了。
————
寧曉芸隨意挑了髮飾,胡亂插了幾個,好不好看不知道,倒是攪亂了頭髮,害她氣惱地將滿頭珠釵拆下,髮髻也拆了個乾淨。
待人冷靜了,又對着披散的青絲髮起了愁,她挽了三遍仍是一團糟。
正準備暴力解決時,一雙手輕撫上她錦緞般的秀髮,修長指尖插入烏髮,以恰到好處的力度自上而下地將髮絲理順。
薛靈祈的手指微涼,挑起些許青絲,將她的墨發反手一擰,隨手插入一把珍珠發篦。
寧曉芸後背發僵,立在原地,“侯爺還有這般手藝?”
“唔……好看。”
薛靈祈垂眸替她攏了攏耳鬢散落的一絲秀髮,答非所問。
他擡起手,挑起她的下巴,端詳着她,那雙淨澈無辜的眸子裏仿若有瀲灩春光,吸引着他,讓他方纔躁鬱的心緒平和了不少。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淺水綠雀鳥刺繡的襦裙,着素紗半臂,袖口裙襬皆繡着銀線卷草紋,外罩雲灰色罩衫,玉色脖頸下露出細膩凝脂的肌膚,多了幾分清雅,少了些嫵媚,卻越發顯得婉約出衆。
薛靈祈靜默不語地看着她,寧曉芸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不自覺地縮了縮腳。
他的眸光落在垂墜的裙襬間,隱約可見筆直的腿形,想起她跳下車時如疾風一般的樣子。
挺有勁兒的。
薛靈祈忽而伸手箍住了她的腰肢,灼熱的氣息在耳鬢低語,“可有偷聽到什麼?”
寧曉芸嘟噥了一句,“妾身什麼也沒聽到。”
她這既想炸毛又有點憋屈的樣子,薛靈祈覺得像極了貓。
“當真?你不想聽聽趙三姑娘和本侯說些什麼?”他倏然輕笑,嗓音裏竟有一絲柔軟。
寧曉芸心中翻了個白眼,想着怎麼回話才能不激怒他。
總不能對他直接說,姑奶奶壓根兒不感興趣,只要她不進府,關我啥事。
她沉默不語,薛靈祈莫名有些惱,將她身子扳過來。
“……你不在乎本侯。”他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眼眸凌冽精光閃動,瞧着危險得很。
“不是,妾身——”寧曉芸連忙否認,禁不住抖了抖。
“嗯?那是什麼?”薛靈祈的手順着她的脖頸緩緩往上,托起她的下巴,輕輕摩挲着她雪白的臉頰。
他的掌心有繭子,麻癢的感覺自面頰上延伸到脊背,寧曉芸背心起了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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