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43

作者:爆炒小黃瓜
莉齊見他態度這麼強橫,一定要帶她離開這個可愛的巢穴,氣得想咬他一口,她也真的咬了下去。

  可他毫無所動,兩隻手扣住她的腰,把她放在馬鞍上,翻身跨坐到她的身後,馬刺一踹馬腹,朝地下宮殿的出口騎去。

  她咬了半天,下頜都酸了,他也沒有送她回去。她只好悶悶不樂地鬆了口,滿肚子憂鬱地望着越來越遠的湖濱寓所。

  她是真的喜歡這裏啊,她是真的不想回去啊。

  他一直對她百依百順,爲什麼在這件事上不願依她了呢。

  莉齊努力調動心中悲傷的情緒,想抽下幾下鼻子,掉幾滴眼淚,讓他後悔如此獨斷專行。

  但她堅強慣了,再加上這件事還沒有到痛哭流涕的地步,她擠了半天,也沒擠出一滴眼淚,不禁更加鬱悶了。

  唉!

  她重重地捶了一下埃裏克的肩膀,無可奈何地望着湖濱寓所消失在了視線當中。

  剎那間,她感覺整個世界都灰暗了,眼前再也沒有色彩了,她又要回去當那個該死的德·夏洛萊太太了,那個窩囊的、可悲的、在街上跟人說兩句話都要被議論一通的德·夏洛萊太太。

  她又要開始穿緊身胸衣,雖然她從來沒有束過腰,可是緊身胸衣是多麼讓人喘不過氣呀!

  她又要開始把一頭純淨美麗的金髮塞進發網裏,不能隨便披散下來,雖然閨訓上沒有規定已婚婦女必須梳哪種髮髻,但你不梳時興的髮髻,其他太太小姐就會把嘴一撇,說你不懂巴黎的時尚,是個鄉巴佬。

  她又要開始規規矩矩地走路,皮鞋最多隻能露出兩英寸,即使不出門,也不能只穿一套衣服,每天至少要換三四套衣服,以彰顯自己的財力和身份,不然別人就要看輕你,覺得你不是個可尊敬的淑女。

  她也不能想喫多少就喫多少了,喫完一份餐,再要求來一份是不合規矩的。即使你強行命令廚娘再做一份,僕人們也會滿腹輕蔑地議論你,說你是個沒見過世面的老饕,什麼東西都能狼吞虎嚥。

  當然,她可以假裝沒聽見那些人的議論,然而儘管她對自己說過好幾遍,不要在乎別人的看法,聽到自己被議論時,還是會勃然大怒。

  這就是人性啊。她這輩子也做不到被打了右臉,還要把左臉伸過去讓別人打。

  她要是被摑了一巴掌,只會想辦法還對方十幾個巴掌。

  莉齊本來不想哭的,但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傷心,想到未來一段時間,都要過那種坐牢似的苦日子——假如沒有經歷過自由,讓她過那種守規矩的日子倒沒什麼。

  可是,她已經知道了自由的滋味——美妙的自由的滋味,前所未有的自由的滋味,怎麼能再把她送進牢籠裏!

  莉齊鼻子一酸,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她一面痛哭,一面咒罵埃裏克:“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對待我!”她哽咽着,“你要是沒帶我來這裏來,該多好啊……你把我從牢獄裏放了出來,現在又要把我送回去……他媽的!你簡直是在故意折磨我!”

  罵完以後,她心裏舒坦了一些,眼淚也不再流了,但還是很鬱悶,因爲埃裏克還沒有安慰她,跟她道歉。

  埃裏克一隻手臂摟着她,另一隻手臂的肌肉微微緊繃,扯着繮繩,不讓胯-下的這匹白馬撒歡兒似的奔跑。

  這匹馬一直被養在歌劇院的馬房裏,是一匹異常駿美的阿拉伯白馬,體態優美,皮毛豔麗而順滑,即使光線暗淡,也能看出渾身毛髮如昂貴的絲緞一般閃閃發亮。

  這樣一匹舉世無雙的駿馬,卻被豢養在地下室的馬房裏,當作表演節目的工具。

  他看到以後,就順手幫它牽走了。

  劇院的馬術師管它叫“愷撒”。愷撒性格溫順,極其忠誠,從不違抗他的命令,能看懂他每一個手勢和眼神,但即使是它,也不願到這陰冷的地方來,每次他吹完口哨後,都要等半分鐘,它纔會不情不願地跑過來。

  她卻非常喜歡……這裏。

  地下宮殿建造於巴黎公社時期,原是公社社員爲了羈押囚犯而建造出來的黑牢。

  但不知爲什麼,公社失敗以後,只有他發現了通向黑牢的暗道,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類似於命運的力量在告訴他,這是一座爲你準備的監牢。

  儘管在地面上已經有寓所,他還是在地下宮殿住了下來。

  達洛加曾說,不管多麼正經的房子,一經他手,就會變成魔窟。

  的確如此,他精通活板暗門之道,能隨心所欲地改造一幢房屋,任何人未經允許在他的房子裏說話,都會被監聽或通過迴音傳出去。

  這的確是一座爲他準備的監牢。

  他在這座監牢裏,完成了對寓所的所有構想。

  他將住宅建造於地下的雙層牆基之中,除了他,誰也不知道這幢居所的具體位置。

  在這裏,他可以潛心創作,研究學術,不受外界異樣目光的干擾。

  在地面上,他不管去哪裏,都能看到反光的東西。

  但在他一手改造的寓所裏,每一堵石牆,每一個機關,每一條暗道都完全由他主宰。

  他可以像神操縱創造物一般,杜絕一切反光的東西。

  然而,不管這個地方再怎麼適合他,曾經都是一個黑牢,牆上還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縮寫字母,很明顯是那些不幸的囚犯留下的,任何一個人看到那些縮寫字母,都會感到毛骨悚然;有的暗道還能看到堆積成山的骸骨,有的骸骨苦撐着仰望的姿勢,渴望見到自由的曙光。

  他卻在這樣一個黑暗、腐敗、污穢的地方感到泰然自若,實在諷刺。

  他在這裏唯一碰到的活物,是一羣老鼠。

  它們無時無刻都在盜竊,都在遁逃,都在啃噬。

  在這座巨大而漆黑的墳墓裏,骯髒的羣鼠是他唯一的鄰居。

  他厭惡這裏,卻又離不開這裏。

  再沒有一個地方,能像地下迷宮一般,使他徹底遠離世俗的紛爭,遠離鏡面充滿惡意的反光。

  同時,這也是一個理想的牢獄。

  他十分清楚,自己是一個瘋子,頭腦看似沉着冷靜,極度理智,然而保持冷靜理智的代價,卻是不停地學習冷僻的知識,一旦他停止學習和思考,就會被自己異於常人的命運折磨到瘋狂。

  當一個頭等聰明的瘋子,愛上了一個女人,並且發現那個女人有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愛他的人,他會怎麼做呢?

  他會把她藏起來。

  藏在哪裏?

  地底的寓所。

  那裏不見天日,到處都是致命的機關,還有他發明的能傳聲的空心磚,他可以像蜘蛛用銀絲控制獵物一般,控制她的行蹤。

  只要她進入地下迷宮,她就再無逃脫的可能,無論去哪裏,都會被千絲萬縷的銀絲套牢,動彈不得。

  他不想傷害她。

  但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愛他的人。

  他要守着她。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卑鄙而齷齪,居然想用囚禁的手段,永遠地留住一個人。

  可是,如果不把她拴在視線範圍之內,她有可能會離開他,愛上其他人——他其實知道這種事可能性極低,她雖然是個輕佻而嬌媚的女孩,很樂意放送自己的秋波,但並不是誰都能博取她的愛意。

  他只是怕萬一。

  萬一有人比他更符合她的心意呢?

  就算她不會愛上其他人,只要一想到她有可能跟其他男人調情,跳舞,對他們露出兩個迷人的酒窩,他就難以遏制心中恐怖的妒火。

  必須把她藏起來。

  唯有她的脖頸處於他的手掌之下。

  唯有她與他同處於暗室之中。

  他才能感到短暫的、亢奮的、污濁的慰藉。

  他卑鄙地對她用了催眠術,不想讓她記住開啓活板暗門的手法,以及通向地面的道路。

  她一直充滿信任地依偎在他的懷裏,對他毫不設防。

  她不知道的是,一個人如此信任怪物,不一定是對怪物慈悲,卻一定是對自己殘忍。

  就像她說的那樣,她親手把脖頸的鎖鏈,交到了他的手上,給了他作惡的機會。

  在地下那段時間,她就像一隻黏在蛛網上的飛蛾,從頭到腳都被他掌控了。

  她不管去什麼地方,都有一根罪惡的蛛絲在觀察她的動靜。

  每當她有異動,他都能立刻了如指掌。

  他是如此卑劣,如此無恥,如此不道德。

  但當她被他用罪惡的蛛絲黏纏住時,他的的確確感到了強烈的滿足。

  起初,她的反應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大多數時候,她都像一隻活蹦亂跳的小貓,對任何事物都充滿好奇心。只要他能讓她保持這份好奇心,她就不會察覺到這是一個暗無天日的黑牢,更不會想到離開。

  讓他沒想到的是,即使她已經探索完整個湖濱寓所,知道了這是公社時期的牢獄,也沒有想過離開。

  她只是一邊喫他剝好的蝦仁,一邊感嘆:“好可怕啊!”提也沒提要離開的事情。

  他以爲她是因爲發現了他的罪惡之念,不想激怒他,纔沒有提離開的事情。

  誰知,她是真的不想離開這裏。

  他強行扛起她的時候,她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眼中有不馴的怒氣。

  她說,他把她從牢獄裏放了出來,爲什麼要把她送回去。

  她把他精心準備的牢籠,當成一個自由自在的、不受約束的黑色曠野。

  剎那間,想要把她藏起來的衝動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仍然想要佔有她,守住她,一輩子也不會放開她遞過來的鎖鏈。

  但不再想讓她待在地下。

  相較於黑暗、污濁、潮溼的地下宮殿,她更適合活在明媚旖旎的天光之下。

  “別哭了,這裏配不上你。”他的頭微微垂下,用大拇指擦掉了她滾燙的眼淚,吻了一下她的頭頂,語氣很無奈,“等我回來,我會帶你去更好的地方。有陽光,有野牛,有農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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