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Chapter 26
她腦子裏全是壞念頭,正要抓幾個最壞的念頭出來實施一下,樓下突然傳來比利的聲音:“太太,朱莉婭小姐要走了!”
莉齊立刻把壞念頭忘了個乾乾淨淨,現在就是埃裏克把她按在盥洗臺上,也不能阻止她下樓去阻攔朱莉婭了——讓朱莉婭獨自個兒離開,簡直是看着她去送死,她說什麼也要給朱莉婭僱傭幾個槍手,再放她離開。
莉齊顧不得埃裏克冷下來的表情,猛地掙開他,牽着裙子跑下樓去,好說歹說,終於把朱莉婭拽了回去。
朱莉婭微笑着說道:“我可以不着急走,反正在哪裏都是寫作。但你確定,你的丈夫不會生氣嗎?”她偏了偏頭,示意莉齊看樓上,“他那眼神,看上去像要殺人一樣。”
莉齊擡頭一看,剛好對上埃裏克冷漠的金眼睛。
他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站在二樓的窗邊,正一邊抽菸,一邊用溼毛巾擦拭臉上的血跡。
見她望過來,他側過頭,隨手把毛巾丟到一邊,用大拇指和食指拿着煙,重重地吸了一口,掐滅菸頭,轉身離開了。
莉齊沒有看出來埃裏克想要殺人,只覺得他似乎有些生悶氣,等下哄哄就好了。
他剛纔好像有說,大多數時候,他的想法都比她更下-流——唔,果然,他只有在生氣的時候,纔會說出這麼夠勁的話;他不生氣的時候,無論她怎麼引導,他都不肯講一句下-流話。
莉齊忽然覺得自己的婚後生活,似乎總是處於“想惹埃裏克生氣”和“又怕他氣出病來”之間。
“唉,”她憂鬱地嘆了一口氣,心想,“可是,他生氣的時候真的好有意思呀。”
她暗暗琢磨着,埃裏克的身體那麼好——飯量大,又不挑食,每次喫飯的時候,她看到餐盤裏有不合口味的菜餚,都會丟到他的那裏去,他一次也沒有拒絕過,都是沉默着吃了下去;體力也很好,跟她一起出去遛馬,她騎一個小時就累了,他卻可以把一匹不馴的烈馬騎到沒脾氣撒野。
而且,他們在一起那麼久,她雖說不是天天氣他,但至少隔三差五就會讓他生一回氣,也沒見他氣出什麼毛病——除了前段時間的感冒,可那也不是他受罪,反倒是她不小心被他傳染上了,硬生生在牀上躺了半個月!
盤算到這裏,莉齊心裏有了數。
埃裏克的身體非常好,還可以再被她氣幾年——大不了招惹他一回,她就讓他順心半個月,等他能承受住下一次生氣時,再繼續招惹他。
莉齊把未來安排得明明白白後,心情大好,回到樓上,打算先對埃裏克撒一頓嬌,讓他高興一下。
她卻撲了個空。
埃裏克不知去哪裏了。
她找遍了房間,也沒找到他人。
換作其他人可能已經着急起來,但莉齊是個粗心大意的姑娘,見實在找不到埃裏克,便把他撇在了一邊,反正他不可能離開她,也不可能被綁架——放眼整個科羅拉多州,莉齊想不出有誰能綁架埃裏克,再狠毒的人見到他,都得嚇上一跳。
這麼想着,她心大地走下樓,找廚娘開小竈去了。
埃裏克不在,她可以敞開肚子,喫平日裏不能喫的東西,比如烤玉米,蘸着墨西哥的紅辣椒麪喫,特別香。埃裏克一直不准她多喫。
她一口氣吃了兩穗烤玉米,又吃了兩張牛肉捲餅,裏面的餡料也撒滿了辣椒麪,辣得她臉頰泛起了紅暈。
廚娘平時不跟莉齊在一張桌
子上喫飯,還以爲她是個有自制力的女孩,便給她烤了兩穗玉米,心想她要是喫不完,自己可以拿來當宵夜,誰知她面色緋紅地全吃了。
廚娘一邊爲她的食量感到震驚,一邊擔心她會不會鬧肚子。
莉齊臥病在牀那段時間,整個牧場都見識到了埃裏克對她的縱容和上心,凌晨時分拿着弓箭出門獵活兔,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件小事,畢竟打獵對男人來說算不上什麼。
真正讓廚娘震驚的是,埃裏克爲了防止莉齊病情加重,竟親自給莉齊洗衣服,連晾曬這種小事,都不準旁人插手。
廚娘活了大半輩子,當然見過洗衣服的男人,但她從沒有見過有錢有身份的男人替妻子洗衣服。
除此之外,一切與莉齊有關的事情,都不再假借他人之手。
就連洗碗、縫衣、打掃等這樣瑣碎的活計,都是他親力親爲,不再讓傭人插手。
起初,廚娘以爲這是埃裏克取悅莉齊的手段;後來她才發現,埃裏克包攬下這一切的原因,竟僅是莉齊生病的時候,身子頗爲虛弱,他擔心傭人幹活之前,去過不潔淨的地方,把別的病菌過給莉齊,便乾脆包攬下一切與莉齊有關的活計。
小鎮只有巴掌那麼大,這件事很快傳遍了周圍的小鎮。
像這樣的小鎮,幾乎人人都是親戚關係,區別只在於親緣或近或遠。
艾德勒夫婦剛來時,鎮上的人便在私底下悄悄議論過他們。這件事傳開以後,竊竊私語就變成了光明正大的討論。人們一致認爲這件事是假的,像莉齊和埃裏克這樣氣質差距極大的夫婦,不可能過得如此幸福。
在此之前,鎮上的人從未見過像莉齊這樣標緻的女人,美得幾乎帶上了一絲邪性,然而當她笑起來時,面頰上那兩個甜美可人的酒窩,又會驅散她眉眼間豔美的邪性,使她變得親切而討人喜歡。
每回莉齊去鎮上買東西,都會吸引一大幫人引頸而望,無論男女都恨不得細細打量她的外貌,可又不敢離她太近,因爲她的丈夫眼神冷峻,身材高大,足足有六英尺三英寸那麼高,僅是站在她的身邊,就讓人感到極強的壓迫感,更何況他的腰上還掛着馬鞭和左輪手-槍。
人們在心中揣測,莉齊很可能不是他正兒八經娶來的妻子,更像是他從紐約那樣繁華的都市劫掠過來的,再加上埃裏克從不在外露面,不管去哪裏,都以白色面具或黑色絲巾蒙面,越發坐實了這個謠言。
於是,莉齊每回外出,都能收穫一大片同情的目光,甚至有男人自信地勸說她,與其跟着埃裏克受罪,不如成爲他的妻子,至少他不會經常毆打她。
莉齊這才知道,外界的謠言已經演變成她每晚都要遭受一次毒打。
人們似乎熱衷於爲美人編造離奇的傳聞,但在巴黎,埃裏克每次出現時,也會掀起一陣迷信的恐怖,繼而引發各種稀奇古怪的傳聞。
可見在好事者的眼中,是美是醜,並無區別。
莉齊得出這一結論後,立馬告訴了埃裏克。
當時,埃裏克正在爲她熨燙衣物,廚娘也在旁邊——莉齊生病期間,廚娘是除醫生之外,唯一一個被允許接近莉齊的人。
他頭也沒擡,低聲問道:“就這個?還有別的想說的麼。”
莉齊惱怒地說:“我在寬慰你呢!你不感謝就算了,轉移話題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在寬慰我。”他回答,“我的意思是,你想要我懲戒那些人嗎?”
“當然不,我要他們認爲我過得很慘,但不管別人給我開出怎樣優厚的條件,都不能把我從你的身邊帶走,這樣所有人都會認爲我愛你愛得失去了理智,然後對你心生羨慕——熨斗,動一動,我裙子快被你燙壞了!”莉齊嫌
棄地說。
後來,廚娘無數次回想起這個情景,總覺得埃裏克口中的“懲戒”,並不單單是“口頭警告”那麼簡單。
廚娘知道埃裏克並非良善之輩,但她不知道,埃裏克行事能兇暴到什麼程度。於是,她稍稍留意了一下附近的傳聞,果不其然,傳播莉齊謠言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懲罰。
其中,受懲罰最重的是一個四十歲的單身漢,那人沒錢娶妻,看到未婚少女就嬉皮笑臉,看到年輕寡婦就動手動腳。
莉齊剛在鎮上出現時,他便看上了莉齊,非常想佔她的便宜。可是,埃裏克總是守在她的身邊,寸步不離。
那人找不到機會接近莉齊,看着莉齊對一個不知長相的男人笑靨如花,心裏又酸又妒,回去以後,便跟鄰居散佈謠言,說莉齊曾跟他求救,希望他能把她救出魔窟,還說如果他能把她救出來,就嫁給他當老婆。
鄰居雖然不相信,但也樂於傳播這樣的閒話,回家就告訴了自己的妻子。
鄰居太太出門買菜時,碰到鄰鎮的好友,說起最近的新鮮事,也順口把這件事講了出去。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
因爲莉齊美得驚人,即便在巴黎,都是極其罕見的美人,更何況女人相當稀少的西部,這件事就越傳越邪乎。
但莉齊跟埃裏克說起這件事以後,謠言就奇蹟般地消失了。
那個單身漢則於一個清晨被發現跪在絞刑架上,脖子上套着繩索——啓動絞刑的槓桿上,有人用冰塊和石頭做了一個簡易的機關,要是太陽徹底升起時,還沒有人發現絞刑架上的單身漢,冰塊完全融化後,石頭就會砸向槓桿,單身漢就會被處以絞刑。
人們把單身漢救下來後,問他究竟是誰對他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單身漢卻一邊慘叫,一邊往後退,渾身散發出一股濃濃的尿騷味。
他滿面驚恐,大聲喊叫着:“鬼——鬼,有鬼——你們看到了嗎?有一顆骷髏頭在燃燒,他的眼睛在冒金光,就像狼一樣……哦,天哪,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很明顯,單身漢瘋了。
廚娘聽說這事後,不由得暗暗懷疑,單身漢被逼瘋是男主人的傑作——那顆燃燒的骷髏頭說不定也跟男主人有關。
廚娘並不擔心埃裏克傷害莉齊,她只擔心莉齊喫壞肚子後,埃裏克也給她來一出燃燒的骷髏頭。
可她又沒辦法約束莉齊,只要莉齊跟她嬌聲嬌氣地講話,她就硬不下心腸對莉齊說“不”字。
廚娘只能眼睜睜看着莉齊把一盤紅辣椒麪蘸完了。
莉齊喫得心滿意足,一邊回味美味的烤玉米,一邊陷入沉思,怎樣才能讓埃裏克過得順心。
她忽然想起,她和埃裏克還沒有正式舉行過婚禮——他們都不信上帝,回到紐約後,登報公示了一下婚姻關係,在艾德勒的面前交換金戒指後,便算結了婚,甚至沒有去教堂找牧師宣誓。
其實,不舉行婚禮,不僅有不信上帝的原因,也有不想邀請紐約人的原因,莉齊不想在一個紙醉金迷、爭奇鬥豔的名利場上結婚。
但現在不一樣了,她和埃裏克遠離大都市,住在清凜、冷豔的雪山腳下,遍地都是生機勃勃的藍色野花,一擡頭就能看到壯美的大角羚羊,並且身邊都是自己人——廚娘、朱莉婭、從良的土匪們,或許可以請一個牧師到牧場來,爲他們重新舉行婚禮。
是的,就這麼辦。
他們還可以把鎮上的人邀請過來觀禮,這樣就不用費心思專門去闢謠了——
最重要的是,埃裏克肯定會很感動很感動,然後就任她擺弄了,她想讓他幹什麼,就讓他幹什麼,想讓他說下-流話,就讓他說下-流話,想怎麼幫朱莉婭
,就怎麼幫朱莉婭。
噢,多麼美妙的設想!
莉齊想着,抿嘴微笑起來,面頰上漾起兩個嫵媚可愛的酒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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