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Chapter 31

作者:爆炒小黃瓜
莉齊被渴醒了。

  她睡得很不安穩,做了一個又一個稀奇古怪的噩夢,醒來的一剎那,心臟還在胸腔內怦怦怦亂跳。

  夢裏,她不知爲什麼惹怒了一頭野獸,一直被他追趕。

  她奮力奔跑、掙扎,卻還是沒能逃脫他的追捕。

  他一把扣住她的腳腕,往後一拽,魔鬼般燥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後頸上,激起一片戰慄。

  她再次掙扎起來,以爲他想咬破她的喉嚨。

  但野獸對她的喉嚨並不感興趣,他似乎只對她的腳抱有食慾,一邊冷冷地盯着她,一邊舉起她的腳,張開口,把她的腳趾頭一根一根地吃了下去。

  夢裏的她驚出了一身冷汗,還以爲自己的腳真的被野獸吃了,硬是睜開眼摸了下腳,確定腳還在後,又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夢仍然十分詭異。野獸消失了,她的腳安全了。可緊接着,又有一隻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的腳腕。

  不知是否她的錯覺,那隻手滾燙無比,似乎抑制着暴烈的怒火,反覆摩-挲着她的踝骨,因爲摩-挲的時間過長,幾乎帶上了一絲痙攣的意味。

  莉齊不願被那隻手捉住,氣吁吁地想要擺脫他的控制。好幾次,她都差點掙脫了那隻手,但很快又被毫不容情地拽了回去。

  手法粗暴,力道兇狠。

  睡着的人並不具備思考能力,莉齊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被這樣對待,只知道自己好像無論做什麼,都會激起那隻手更加強烈的控制慾。

  出於對身體的愛惜,莉齊不再掙扎,任由那隻手擺弄。

  她的順從卻使對方的暴怒更上一層樓,發瘋似的攥緊她的腳腕。哪怕在夢中,她的思緒斷斷續續,根本無法形成一個完整的想法,也知道她的腳踝肯定留下了青紫的指痕。

  莉齊很想咒罵一句,但她剛張開嘴,就被兩片滾燙的東西堵住了。

  她只能惱怒地唔唔兩聲,然後墜入了深沉的、激烈的、狂怒的黑色海洋。

  莉齊揉了揉眼睛,睡眼矇矓地打了個哈欠。這一覺跟沒睡似的。醒來後,她不僅沒有恢復體力,反而更加疲憊。

  她捻亮牀頭的煤氣燈,翻身準備下牀,卻被自己腳上的紫痕嚇了一跳。

  她像真的被野獸追趕了一晚上般,腳趾、腳背和腳踝上全是觸目驚心的紫痕,還有鮮紅的咬痕。她皺了皺眉頭,動了一下腿,隨即感到一陣針扎般的刺痛,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莉齊迷茫地想,難道她做夢的時候……強行把埃裏克給睡了?

  不然以她對他的瞭解,哪怕她把刀架在他的脖子,強迫他這樣粗魯地對待她,他也不會這麼做。

  當然,也有例外。

  那就是,他陷入了難以自控的嫉妒之中。

  可是,他嫉妒什麼呢?

  昨天她什麼都沒有做呀,她在外面忙活了一整天,就爲了給他籌辦婚禮——

  就在這時,一個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你醒了?”

  莉齊吃了一驚,又鬆了一口氣:“你坐那麼遠幹嗎?我到處找你呢——寶貝兒,你能給我一杯水嗎?我好渴。”

  說完,她又打了個哈欠,把被子攏到腋下,等他把水端過來。

  他卻沒有去倒水,而是在黑暗中換了個坐姿,蹺起一條腿。

  只見鮮紅的火光倏忽一閃,他用火柴點了一支菸,神色漠然地抽了起來。

  莉齊困惑地瞅着他,她知道他生氣了,可是並不知道原因,而且她真的很渴。她有些艱難地下了牀,決定自己下樓去倒水。

  但不等她走到臥室房門前,他突然掐滅香菸,狠狠地扔到一邊,大步走到她的身邊,把她橫抱起來。

  莉齊好不容易快挪到臥室的房門前,又被抱了回去,氣得一口咬在他的肩上,大聲嚷嚷起來:“你瘋啦!你不給我倒水,還不准我自己去倒水——”

  話音未落,她在煤氣燈昏黃的光輪下,冷不丁看見了他的面龐。

  他直直地盯着她,臉上第一次露出如此明顯的怒意,金色的眼睛亮得駭人,彷彿要掙脫深陷的眼眶燃起來一般。

  莉齊不想那樣形容他——然而這一刻的他,看上去的確不像一個人,更像是一顆內部起火的骷髏頭,眼洞裏射出瘋狂而兇狠的火光。

  莉齊眨了下眼睫毛,心裏立刻明白過來了,昨天她的預感果然沒錯——埃裏克的確跟在她的身後。

  可是,她還是不懂他爲什麼生氣。她昨天明明是獨自個兒出去買東西,連朱莉婭的房門都沒有靠近,也沒來得及請她幫忙買白緞,他總不可能是聽見她腦子裏的想法吧?

  與此同時,他像是意識到了自己過於粗暴的舉動,輕輕將她放在牀上,側頭深吸了一口氣,一隻手扣着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揉着自己的眉心。

  許久,他似乎是冷靜下來了。

  莉齊卻聽見他的氣息仍然急促粗重,因爲過於粗重,上顎骨幾乎在顫抖。但表面上他確實冷靜了,把那極度激烈的情感抑制住了,儘管因此面部顯得有些扭曲。

  “你到底怎麼啦?”莉齊說,要是她能抽出自己的手的話,簡直想撓腦袋,“你不要每次自己想一堆罪名安在我的頭上——我雖然喜歡你喫醋,但也不是這個喫法呀!你看你把我的腳弄成什麼樣了,”她惱火地說,“跟被狗啃過似的。”

  “我記得我以前說過,”他平靜地開口,“你可以把我當成一條狗。”

  “你再提狗的事情我就發火了!”莉齊不高興地說。她把他當愛人,他卻總想當她的狗。要是一條溫順的牧羊犬也就算了,他想當的分明是一條瘋狗。

  她繼續氣呼呼地說:“你要是覺得我哪裏做得不對,可以直接說出來,我是絕不會隱瞞你的,別像個傻瓜一樣自己偷偷摸摸地生氣——我昨天騎了四個小時的馬,本來就夠累了,你還來一出,你是誠心想讓我明天哪兒也去不了吧?噢,要是我這腳還能動,我真想踹你一腳,你不知道我明天有多忙——”

  莉齊馬上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轉過頭,若無其事地說道:“你現在下樓去,給我倒杯水,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不然等我好了,我肯定要踹你幾下。”

  “等下給你倒。”他伸出手,轉回她的臉,盯着她的眼睛,“你先告訴我,你明天要忙什麼?”

  “你聽錯了。”她說,努力裝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是嗎?”他淡淡地笑了一下,“那我換個問題,你昨天爲什麼進城?”

  莉齊心裏一陣慶幸,還好她足夠了解他,看見中年男人驚恐的表情就想到了他,對他這句質問早已有心理準備。

  “說起這件事,我就來氣!”她故作憤憤地說道,“我都騎過去了,忽然想起沒有洗澡——身上穿的那套衣服,也不是打獵專用的。附近的獵人太多啦,那羣小東西的鼻子鍛鍊得比狼還靈敏,一聞到我的氣味就跑光了,這我還怎麼打獵,只能轉道去別的地方逛逛,看看能不能抓到一兩隻迷路的兔子,逛着逛着就進了城。早知道就回家了,來回四個小時的路程,只騎馬真的太受罪了——”

  “然後呢。”他問,“你在城裏幹了什麼?”

  簡直像審問罪犯一樣。莉齊悻悻地想,說話也帶了一些情緒:“還能幹什麼,逛街買東西。但我沒能帶回來,買得太多了。”

  “爲什麼買這麼多?”

  莉齊有些不耐煩:“還能有什麼,老闆太會推銷了。我說我拿不了那麼多,他就說可以暫時寄放在他那兒,我不管什麼時候過去拿都行。”

  說完,她忽然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說辭,之後她再買婚禮用品,都可以用“一時衝動”“老闆太會推銷”作藉口。

  她差點要爲這絕妙的主意露出兩個酒窩,連忙低下頭,鼓起兩腮,硬生生用氣把臉上的酒窩填平了。

  埃裏克一直在用兩根手指把玩什麼東西。

  她以爲他在把玩懷錶,始終沒有在意,現在一看,居然是一對耳環——印第安人的鷹羽耳環。

  她頓時渾身一僵。

  這是亨利的耳環。她送亨利去大旅館時注意到的,因爲氣氛過於沉默,她就隨便找了個話題,問他爲什麼會戴耳環。

  亨利說,這是他父親的耳環,印第安人很少爲了殺戮而殺戮,毛皮、羽毛固然珍貴,但他們從不爲此獵殺動物,只有在需要的時候纔會去狩獵。

  他什麼都忘了,甚至忘了自己屬於哪個部落,卻一直記得要對動物心存敬畏與感激。

  莉齊之所以記得這段對話,是因爲亨利一說完,車伕就嗤笑一聲,罵他是個虛僞的小人。

  亨利黝黑的臉孔立即漲得通紅,攥緊拳頭問道:“什麼意思?”

  車伕說:“你那番話,也就騙騙你身邊這位天真善良、多愁善感的小姐了,我可是親手殺過野牛的!每張野牛皮可以在製革廠那兒賣三塊錢,你猜除了白人,會不會也有印第安人去那兒賣野牛皮呢?要知道,屠殺野牛行動,本就是爲了消滅你們這羣紅皮膚的原始人的呀!‘殺死一頭野牛也就等於殺死一個印第安人’1,這個口號我永不會忘,可誰能想到你們自個兒也參與了這行動呢?”

  “你——”亨利脫離部落已久,又當了一段時間的奴-隸,完全不知道如何反駁。

  最後,是莉齊幫他罵了回去:“得了吧,印第安人原是美洲的主人,這麼大一片土地,出現幾個忘恩負義的雜種也不足爲奇——安心趕你的車吧,再說一個字,我不給車錢啦!”

  這段插曲後,她和亨利沒再說過話。她是疲倦得不想說話,亨利則是在生車伕的悶氣。

  莉齊罵完車伕後,就將這一事情忘了個乾乾淨淨,回來的時候,甚至沒想起亨利這個人——在她的腦中,亨利只是個搬運工,就像馬匹和馬車一樣,雖然在計劃中不可或缺,但並不能使她具體地想起某一匹馬或某一輛車。

  要不是看到亨利的耳環,她壓根兒沒想到埃裏克暴怒的源頭,竟然是亨利。

  莉齊震驚又惶惑,不知道埃裏克對亨利做了什麼——這對耳環他是怎麼拿到的?是偷來的,還是搶來的,抑或是從……屍體上扒下來的?

  “他還活着。”埃裏克突然說。

  莉齊第一個念頭是慶幸地說:“那就好”,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她還不想暴露籌辦婚禮的計劃。

  有什麼絕好的理由,既能把埃裏克搪塞過去,又能讓她暗中繼續籌辦婚禮呢?

  她急迫地動起腦筋來,不等她想出一個具體的法子,就聽見埃裏克平淡地說道:“他現在還活着,但不代表明天也活着,你最好實話實說。”

  起初,莉齊並沒有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直到對上他冰冷狂怒的視線——

  他在嫉妒亨利。

  爲什麼嫉妒?

  難不成他認爲她和亨利有——

  噢,假如他真的這麼認爲的話,她也要生氣了!

  莉齊氣憤地望着他,委屈、憤怒、傷心以及一股倏然升起的報復欲,差點使她將一切都全盤托出——她不幹啦,這婚禮誰愛辦誰辦去,她辛辛苦苦騎了四個小時的馬,反倒得罪了他!

  她越想越氣,渾身發抖,很想抓起東西扔到他的臉上。發現自己的手還被他攥着以後,她更加生氣了,氣得牙齒直打顫。

  埃裏克閉着眼睛,沒有看見莉齊怒火沖天的表情。

  他必須要不時地閉一下眼睛,做一下吞嚥動作,才能抑制住內心極度躁動的情感。

  她做了他最害怕的一件事情。

  ——毫不猶豫地救出了另一個男人。

  僅僅是回想起她遞給那個男人鑰匙的畫面,他就變得瘋狂了。

  她可以打開任何人的籠子。

  她可以救下任何人。

  她可以對任何人施展她的善良與魅力。

  昨天晚上,他終於遏制不住那陰暗蠕動的慾望了。

  他如同一頭失去理性的野獸,欲情膨脹到異於常人的程度。他攥着她的腳,像守財奴盤點他的金子一般,貪婪而吝嗇地品味着她。他希望用她的赤足——他曾在籠子裏看到那雙美麗而白皙的赤足,平息熊熊燃燒的妒火。

  好幾次,她都險些醒轉過來,看見如此猙獰的他。

  他又用催眠術把她強行壓服了下去。

  後半夜,他稍稍冷靜了一些,至少發燙的頭腦有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然而,當他看到她因亨利而露出猶豫的表情時,狂暴的妒火再一次席捲了他的頭腦。

  他突然睜開雙眼,把目光轉向她,死死地盯着她,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往前一傾身,就要吻上她的脣——

  呼吸交錯。

  他粗重的鼻息摻進了她急促的呼吸。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呼吸着,似乎很激動。

  他來不及思考她如此激動的原因,只想印上那兩片鮮紅的嘴脣。

  那是她的嘴脣,也是他的。

  電光石火間,莉齊怒氣衝衝地揚起手,啪地打了他一耳光。

  這一耳光,並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什麼印子,也沒有使他偏過頭去,反而令她的手掌迅速漲紅起來。

  她喫痛地叫了一聲,痛得兩眼淚汪汪,連忙低頭朝自己的手心吹氣。

  埃裏克捱了她這一下子,似乎也徹底冷靜了下來,想拿過她的手,仔細查看她紅腫的掌心,卻被她怒不可遏地推開了。

  “噢——我要氣死了——”她大聲叫起來,“我真想——噢,天哪,你要把我氣死了,”她氣得口不擇言,“我真巴不得現在就被你氣死,然後讓你後悔一輩子——”

  她看到這句狠話在他的臉龐上激起了劇烈的反應,哪怕她再打他一千個耳光,也不會使他的神情變得這樣扭曲可怖。

  她又痛快又心痛,知道自己刺中了他的痛處。她真不該撂這樣的狠話,可她太生氣了,顧不得那麼多了。

  “你以爲我騎四個小時的馬,就是爲了去買下亨利嗎?”她恨不得自己長了一千張嘴,把他的腦袋罵得跟自己一樣眩暈,“你那麼聰明,怎麼總在我的事情上犯糊塗?我又不會未卜先知,怎麼可能知道那座城市有一個人等我去買?我去那邊,都是爲了——”

  莉齊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出真實的原因,把他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她其實已經有些消氣了——

  這時,她冷不防對上了他野獸般的金眼睛,忽然意識到,像他這樣的人實際上是不需要驚喜的。

  只要她對他有隱瞞,不管是何種目的的隱瞞,對他來說都是一場酷刑。

  他的確有一顆頭等聰明的頭腦,是極其罕見的天才。

  但在感情上,他就像野獸一樣愚鈍,只能聽懂直來直去的話語。

  怒火倏地消失了。莉齊疲軟無力地往後一靠,悶聲悶氣地說道:“我去那邊,是爲了給你籌辦婚禮。”

  還是說出來了。

  唉,白騎了四個小時的馬。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導航

熱門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權所有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