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作者:江南
喇嘛點頭:“這確實不是蛇傷,不過裏面的每個人看來都是中了蛇毒而死,眼瞳模糊,全身血液粘稠,絕錯不了。”

  “呼爾音,你當真沒有看錯?”那個枯瘦喇嘛道。

  “本師在上,有一句誑語,叫我打落阿鼻地獄!”

  看着那喇嘛神色鄭重,衆人都不由得感到一股寒意從心裏涌了上來。青年沉吟半晌,將手中那支金紕箭遞給了一名親隨:“傳我的印信,叫杭州府連夜派最好的忤作和大夫來這裏驗屍。從今日起,給我封住這件客棧,任何人不得出入!違者以我軍令懲處!”

  “是!”軍士接箭而去。

  “世子。”枯瘦喇嘛的兩條白眉皺了皺,這一變故也大大出乎他的預料。

  “怪力亂神,任何妖人膽敢猖狂,殺無赦!”青年低聲喝道,“還請上師從速與大軍匯合追擊。我擔心光憑普通士兵,終究無法制服這些明尊教叛賊。”

  快馬轉進了盤山道,葉羽跟在馬後狂奔,仰頭看見漫天的星月夾在兩山之間,身後緊緊跟着的是風紅輕軟快捷的腳步,譚同玄幾乎是被她拎在手中,有如御風飛翔。

  “葉公子。”葉羽忽然聽見風紅在背後喚他。

  他喘息未定,以爲敵人又已經逼近,急忙回頭,卻看見一道青光振開,正是風紅那柄柔到極處的束衣刀。風紅出手的勁道不強,可是綿綿的真氣直灌進葉羽的穴道中,葉羽真氣滯澀,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

  “你!”葉羽大怒。他在危難中和風紅聯手,卻沒有想到剛剛逃脫,風紅竟然翻臉無情。

  風紅手腕抖動,謝童和譚同玄的穴道也被一一封死。他們兩人功力遠遠不及葉羽,連反抗的餘地也沒有。

  “你這個女人好狠!”謝童眼看着風紅冷冷的目光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怒不可遏。

  風紅微微喘息,坐在了地上,束衣刀也落在了譚同玄的喉間:“是你。你在我的飯菜裏下了什麼藥?”

  “你?”謝童急忙轉頭去看譚同玄。

  “沒……沒道理啊。”譚同玄一抓腦袋,臉上滿是愁眉苦臉的樣子,“我的蒙汗藥本該一個時辰前就發作的,難道是藥量不對?”

  葉羽苦笑一聲,明白了風紅忽然翻臉的原因,卻是譚同玄下的蒙汗藥此時纔開始發揮作用。

  “你……”看着譚同玄那張苦臉,風紅也無話可說。她真氣雖然遠遠強於常人,可是譚同玄所謂“獨家祕方”的蒙汗藥卻是絲毫味道也沒有,而且通過血脈散入筋肉中,骨軟筋疲的時候,再強的真氣也催動不起來。風紅一邊聚氣發散藥性,一邊卻感到頭暈目眩,心知自己無法支撐多久。

  她深知以自己在明尊教中的身份,元軍可能不會輕易放過她。剛纔一番奔馳,不過十幾里路,如果元軍備有快馬,或者那幾個黃教喇嘛單獨追趕,只怕不久就會趕上。危險逼近,她卻是無可奈何,左看右看,目光落到了那匹馬上。

  束衣刀一彈,她已經解開了譚同玄被封的筋脈,刀鋒卻轉到了謝童的喉間,她轉頭看着譚同玄:“你師妹和這位葉公子留下,你走。”

  “我?”譚同玄忽然跳了起來,“我不走,要麼你就放了我和我師妹,要麼就誰也別放!”

  風紅冷冷瞧了他一眼,又轉眼去看葉羽和謝童。謝童臉蛋微微一紅,葉羽不知道他是該哭還是該笑,好在他穴道已經被封住,倒省去了一番手足無措。譚同玄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索性腿一盤就坐了下來,氣哼哼地扭過頭去誰也不看。

  “你不走,先死的就是你師妹。”風紅的聲音冰冷。

  “你到底想怎麼樣?”譚同玄驚得跳了起來。

  “我只有一匹馬,載不得三個人。你若是想救你師妹,就快點走,走得越遠越好,我不會殺你師妹,”風紅淡淡地說,“除非你敢向元軍說出我們的去向。”

  “我怎麼知道你會把他們怎麼樣?”譚同玄眼睛一掃那匹馬,有些明白了風紅的意思,卻還抄着手坐在那裏嘴硬。

  他身子坐得正,頭仰得高,卻不料有人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他一回頭,卻是骨軟筋麻的謝童聚起力氣踢他。

  “快走快走!”謝童苦笑,“五師兄,你真的想害死我啊?”

  葉羽哆嗦了一下嘴脣,他知道時間緊急,也想勸譚同玄快走,偏偏此時譚同玄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便不由自主地縮縮腦袋不說話了。

  “好!”譚同玄也明白形勢危急,咬咬牙蹦了起來,“你要是敢傷我師妹一根毫毛,可別怪我們全真的道爺發狠,連你們明尊教的滿門雞鴨也不會放過!”

  他一番發狠,要殺人家滿門的雞鴨,風紅卻只是看了他一眼,漠然地全無表情。

  “師妹……”譚同玄想想,卻終於無話可說,只好狠狠地瞪了葉羽一眼,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葉羽扭頭看他越來越遠的背影,謝童卻始終低頭看着自己胸前的結子。

  “走了!”風紅奮起力量,把葉羽和謝童兩人一個一個拎上了馬背。她在馬臀上擊了一掌,馬一溜小跑在前,她勉強提起力氣跟在後面,往了兩山間的低谷而去。此時遠處山谷間火光騰起,已經隱約傳來了馬蹄聲。

  在同一片月光下的金華縣城。

  寂靜的黑夜裏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那是無數雙鐵靴踏在小街的青石板上的聲音。本應日落後關閉的城門洞開,一支軍隊頂着夜色而來。不安的百姓縮在家裏不敢開門,只透過窗戶的縫隙往外看去,熟悉軍旅的人發現那赫然並非朝廷的武裝。來的人一色鐵鎧黑衣,腰配長劍,前行者所奉的黑色旗幟上以銀線秀成北斗大咒,居先的是約一百匹黑色駿馬,鐵掌在月下反射着冷光。緊跟在後的數百人銜枚而行,沒有一絲人聲,只有重複的沉重的腳步聲。

  巨大的壓力瀰漫在這個江南小鎮的街道上,只有水流仍在石板橋下“嘩嘩”作響。

  城門值守的參將點數了進城的人數,微微點頭。騎馬在最後押陣的人勒馬在參將前,單手作揖行禮。

  “計四百八十五人,乘馬者一百人,步行者三百八十五人,皆清點完畢。”參將取出隨身的印信扣在文牒上遞交過去,“奉世子令,准予通行。”

  “代掌教謝過世子。”押陣的人聲音溫和,他頭戴鐵盔,整個臉都被陰影遮蔽。

  “一路上還有不少必經的縣城,未必每一處的關節世子都能打通。聚衆持械而行,已經犯了大元律令,可算作犯上造反。縱然有文牒在手,還請夜行朝宿,不要輕易激怒各地守官,免生波折。”參將道。

  “掌教已有教旨,一切聽從世子之令。”

  “還有多少人?”

  “七千六百四十人,分成十三隊。”

  “這便是重陽道宗的軍隊吧?組建這樣的軍隊,即便以朝廷的力量,也不是旦夕之間的事,掌教爲了這一天,已經準備了很久吧?”參將感慨。

  押陣的人沉默了一會兒,摘下頭盔,頭盔下的面容清雋,道髻骨簪,竟是一個真正的修道之士。他按着腰間長劍眺望漸漸遠去的軍隊,搖頭感慨:“十二年。”

  “此去泉州還有一個月行程,一路珍重。”

  “各自珍重。”道士作揖告別。

  參將撥轉了戰馬,就要離去。

  道士忽地回頭,看着城門角落裏月光照不到的陰暗處:“那裏的死人是怎麼回事?”

  “是金華縣令,此人是蒙古人,和世子在朝中的對頭有素有瓜葛,不準予通行,還威脅要上報大都裁決。世子恐怕耽誤掌教大計,派我來勸阻,不過他也太難勸了一些,竟然帶着軍馬上城預備迎擊。我奉世子令,當場格殺,金華的軍馬已經被世子調走。城外此時,想必也是大戰吧?”參將淡淡地說道。

  “多謝。”道士並無一絲憐憫,目光冷冷地掃過那具躺在血泊中的屍首。

  火上的水微微地沸騰了。

  不花剌跪坐在竹簟之上,提水洗茶,茶汁在紫砂器皿中滾動,又被傾倒掉。

  此時門外鐵靴聲漸漸遠去,靜謐的小城重歸平靜。

  小桌對面的青年看着不花剌舉動細膩,手法圓熟,不禁搖了搖頭:“從小你就喜歡這些漢人的玩意兒。”

  “道宗的軍隊還有一個月便可以到泉州了吧?”不花剌沒有接他的話,只是低頭問道。

  “差不多,沒想到蘇秋炎這個老頭子還有這樣的手段,自己演練出一支軍馬來。我記得小時候見過他在大都覲見大皇帝,當時只認爲他是個不說話的糟老頭子。”

  “又瞎編,那時候蘇秋炎方當壯年,什麼糟老頭子。喝茶吧。”不花剌笑笑,拈起茶海爲對方斟茶。

  青年轉着手中精緻的茶碗,一口灌下,咂了咂嘴:“有點苦,還是馬奶酒好喝些。”

  不花剌笑笑,並不回答,只是端坐品茶。

  兩個人對坐了一陣子,各自無言。

  青年終於一推桌子起身:“走了,失烈門和諸位上師還在城外圍山,我要過去坐鎮。”

  “自己小心。”不花剌並沒有起身相送的意思。

  “喝你這杯茶,代價真是大了。”青年笑笑,他站在門邊,以金紕長箭敲打着自己的手心。

  “這次要多謝你,父親不信我的,你卻肯相信。沒有你,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不花剌淡淡地說。

  “其實我開始也是不信的,只不過想幫你。但是現在……”青年仰望月色,嘆了口氣,“看到那個五明子,真的有些讓人不安。對了,和五明子同行的人中有一個是崑崙劍宗的人,爲什麼他反而會和明尊教的人在一起?”

  不花剌倒水的姿勢凝滯了一下:“崑崙宗主魏枯雪只有一個門下,如果是他,還真有些麻煩……”

  他沉吟了一刻:“他是我們的盟友,務必保他的性命。”

  “盟友?”青年笑了笑。

  “我失落的東西,也務必要尋回,這是第一等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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