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誰更心寒
第二四一章誰更心寒
慕容歌卻輕易的就看出了慕容複眼底的心虛,要不然,他纔不會如此低聲下氣的向自己解釋,更不會以貴妾的禮儀厚葬張氏。張氏說到底,不過是他慕容復的一個妾,妾過世與妻過世最大的不同,便是可以不出殯,不殮喪,隨隨便便一口棺材裝了,找個合適的地方埋了也就罷了!
往後慕容氏的族譜上,也不過多個“妾張氏”的註解而已。
甚至於,連張氏的全名都不會有一個。
這就是女人的悲哀,而做妾的女人,顯然更是悲哀到底。
現下不就是最好的寫照?
張氏都過世了,慕容復臉上除了淡淡的沉鬱之外,連半點哀傷都不曾有。那些下人更是,大多都是裝出來的難過,而其它的姨娘小姐,不暗自偷笑就不錯了,要讓她們爲張氏傷心,簡直是癡人說夢!
唯獨老夫人臉上的神色,還算得上是帶着幾分惋惜,幾分悲意。
慕容歌冷眼看着慕容復,質問道:“父親,我母親真的是病死的嗎?”
慕容復一愣,顯然沒想到慕容歌居然會問這種荒謬的問題,不由沉了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是病死的是什麼?難不成我作爲你的父親,還特意向你隱瞞你母親的死因不成?小七,你剛回來就遇上這種事,我知道你難以接受,但你母親的事,已經是無可挽回了,你就不要繼續咄咄逼人了可好?”
“我咄咄逼人?”慕容歌一個一個的掃過大家的臉色道。
老夫人見她這個樣子,心疼大於生氣,知道慕容歌是一時無法接受母親過世的消息,所以纔有些情緒失控,便寬慰道:“歌姐兒,你冷靜點,你長途跋涉累壞了吧?不如你先回房休息一會兒,等你精神好點了,我再親自給你說你母親的事,現在,就先讓下人們繼續佈置靈堂吧!”
“祖母,我……”慕容歌看向唯一一個還算關心她的祖母,潸然淚下。
老夫人扯過慕容歌的手拍了拍:“歌姐兒,聽話!你是小輩,怎麼能一上來就和你父親爭執呢?你父親最近因爲你母親的病,也操勞不少,你不僅不理解他,還和他這樣說話,豈不是寒他的心?”
慕容歌聞言就忍不住哼笑了一聲,她寒他的心?
明明是他寒了她們母女的心纔是!
十年的不聞不問,好不容易同住一個屋檐下了,也是十天半月不見一次,若非慕容歌還算有利用價值,不然恐怕早都被掃地出門了吧?慕容歌只要一想到,自己不過月餘不在,張氏就連命都保不住了,這當中要是沒有鬼,慕容歌第一個不信!所以說,慕容復他有什麼資格裝無辜?
慕容歌想到這兒,便連老夫人的面子也不看了,徑直道:“祖母,父親,既然你們說我母親是病死的,那好,我現在便要開棺驗屍!畢竟我沒有親眼看到我母親生病,更不曾親眼看她在我面前死去,我就有理由懷疑,我母親不是病死的,或許……或許她是被人害死的也說不定!”
一邊說着,慕容歌就露出了懷疑和怨懟的目光,彷彿被人害死這件事,早就已經蓋棺定論了一般。
聽完慕容歌的話,再看到慕容歌一副要喫人的模樣,慕容復一張臉直接難看到了極點!
他勃然大怒道:“混賬!你有什麼證據這麼說?若是沒有,你這就是在胡鬧!”
慕容歌定定的目光看向慕容復:“女兒正是因爲要尋找證據,纔不得不開棺驗屍,父親難道不覺得,母親的死有很大的蹊蹺嗎?母親一向身體康健,心態也好,緣何會突然就無緣無故的病了?太醫看過了嗎,可知道是什麼病?女兒倒是不曾見過,什麼病能夠在幾日功夫就要了一個平日裏連風寒都不怎麼得的健康之人的命!我這個做女兒的,絕對不能讓母親就此不明不白的去了!”
慕容歌振振有詞,一字一句說得斬釘截鐵。
聞言,慕容復更是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指着慕容歌道:“你……你個逆女!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老夫人這下也用不贊同的目光望着慕容歌:“歌姐兒!祖母不知道你是從哪兒聽到的這些子虛烏有的消息,自你母親病後,整個府裏上上下下,都十分關心她的身體,來診病的,也一直是備受信任的季太醫。季太醫你不知道嗎?還是他醫好你母親的嗓子的,你現在懷疑你母親並非病死,不就是懷疑人家季太醫嗎?你可有想過,你今天的這些話意味着什麼,又會在整個京城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你父親今天若是答應讓你開棺驗屍了,他作爲內閣首輔的顏面何存?今後在同僚面前又要如何自處?難道你要讓整個京城的人都指着他的鼻子罵他昏庸無能,連個妾的喪禮都不能做主嗎?”
老夫人一字一句,與其說是責罵,倒不如說是勸誡。
說白了,老夫人還是對慕容歌存了幾分容忍的,要不然纔不會浪費口水和慕容歌說這麼多,直接拖下去家法伺候便是了!
慕容復不好說的話,借老夫人的口算是全說了出來,一時之間,靈堂裏的衆人都擡眼將慕容歌望着,慕容覃更是掩飾不住心底的幸災樂禍,直接對着慕容歌就扯了扯嘴角,笑得無比諷刺。
慕容覃的母親餘氏,聞言就着老夫人的話便道:“是啊,七小姐,你母親去世,悲痛之下口不擇言,這我們都能理解。但理解歸理解,你也要適當的考慮一下你父親的感受,畢竟誰被這麼冤枉,心裏都是不好受的!而你又是你父親一向偏愛的那一個,你如此誤會他,他心裏該多難受啊!”
餘氏就站在慕容復身邊,雖然穿的素淨,但眉梢眼角,依舊風情萬種。
她一番話簡直說到了慕容復的心坎裏,聞言,慕容復便向她投去了一抹讚賞以及欣慰的目光。
這個府上,總算還有人理解他,爲他考慮。
當然,老夫人的話更在理,也更鏗鏘有力許多。但老夫人是慕容復的母親,他從小被老夫人維護慣了,不管是在兩個哥哥面前,還是妻妾兒女面前,老夫人總是最先維護他的威嚴、他的面子。所以慕容復便自然而然的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甚至不及一個貴妾對他的維護讓他感動。
有了餘氏的大獻殷勤,黃氏和喬氏也不甘落後,紛紛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數落慕容歌,直把慕容歌說成是忤逆父親、頂撞祖母、不顧母親死後安息的不孝女。
慕容歌看着眼前這些人,嘴角緩緩地爬上了笑容。
全都是一羣見利忘義、見風使舵的小人!
她不過去江南月餘,這些人便又開始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作妖。
然而她們算什麼呢?今天就是皇上來了,她慕容歌也一定要開棺驗屍!
因此,慕容歌根本不管慕容復和老夫人是什麼表情,雙膝一彎便跪在了張氏靈柩前的蒲團上,這是下人剛搬上來,給府中的人哭喪用的,莆田上面乾乾淨淨,一絲兒褶皺都沒有,顯然還沒有人跪過。
正好,除了自己,根本沒有人會真心誠意的悼念張氏。
既然這樣,便也省了那些虛情假意的哭嚎。
慕容歌跪着挺直了脊背,像是一方狂風中依舊挺立的翠竹,她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的道:“女兒慕容歌,今日若是不能開棺見母親最後一面,那我便一直在這裏跪着,直到父親答應爲止!”
慕容歌剛回來,可她卻不是去遊玩的,而是奉了皇上之命去畫畫兒的。等幾個時辰后皇帝知道她回來了,她卻沒有及時去提交任務,皇帝就肯定會問起緣由,慕容復若是不怕皇帝知曉和怪罪的話,儘管堅持便是。
“你威脅我?”慕容復一下子眯起了眼。
慕容歌頭也不回,只盯着眼前的楠木棺材:“女兒的決定便是這樣,父親要如何認爲,那是父親的事。”說完便再不理慕容復,而是將目光迎向了夏管家:“夏管家,麻煩你去門口,將我的朋友們接進來。告訴他們,家母不幸過世,府上忙亂,招待不周之處,還請海涵。”
剛纔慕容歌一時等不及先跑了進來,墨公子卻沒有馬上跟來,應該是在門口等柳魏和錢學峯。另一方面,府上有喪事,他也不好在主人家沒有邀請的情況下不請自來,再說慕容歌和慕容復爭辯,一個外人在場也不好,因此墨公子多番考慮了之後,便索性等了柳魏和錢學峯之後,再一起入府。
衆人都以爲慕容歌是一個人回來的,哪裏想到她還有朋友?
聞言,慕容復和老夫人均是一臉疑問,面面相覷之後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慕容歌。
慕容歌卻分明半點解釋的意願都沒有,繼續跪着,垂目從案几上拿過一疊紙錢,扯下一張就着燭火點燃,然後丟在銅盆裏開始燒起來。銅盆和蒲團一樣,都是乾乾淨淨,還未有人動過。
看到這些,慕容歌一顆心越發鈍鈍的發痛。
張氏就她一個女兒,卻在臨死之前,沒能見到她的最後一面。
她臨走時,心裏該多麼的空虛?
就在慕容歌難過時,一個素色身影跪到了她旁邊的蒲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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