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催命符
薛沉魚挑了下眉頭，“你這又是跟誰學的新詞兒？”
“我路過公堂，聽見陳明軒跟他手底下的師爺說的。”
路過？
薛沉魚意味深長地笑了：“從房頂上路過的？”
落落囧：阿姐，這樣戳破人家的小心思，真的很尷尬。
“阿姐，你知道世子爲何討人喜歡麼？”
“我知道啊，世子他看破不說破。”薛沉魚頓了頓，接着說道：“可我說破了，落落就不喜歡阿姐了？”
落落：那必然不可能。
於是，薛二姑娘完美落敗。
不過，這都是閒話了。
薛沉魚忙忙碌碌好幾天，好不容易終於得空休息休息。
杜婧鳶卻差了杜鵑來給她報信：“薛大姑娘，外頭一大批災民正敲鑼打鼓地往這邊來呢。”
敲鑼打鼓？
薛沉魚有些懵，玉竹卻是馬上就領會了杜鵑的意思：“你是說，那些災民是來感謝我們家姑娘的？”
“對對。”
杜鵑後知後覺地拍了下自己的後腦勺，“瞧我這嘴，笨的很，話都說不清楚。那些災民應該就是爲了這幾日陸續下雨的事情，來感謝薛大姑娘的。”
“我們家姑娘怕薛大姑娘措手不及，便讓我來報個信。”
來感謝的有什麼好報信的？
薛沉魚心說，方纔杜鵑那麼說，她差點以爲是要來找太麻煩的呢？
這幾天杜婧鳶雖然跟她一樣腳受了傷，但也沒能閒着，便在縣衙幫陳明軒做做分發糧草的事。
今日是因爲腳好了一些，纔跟着陳明軒出城去了的。
“薛大姑娘，您是沒看到災民的數量……”杜鵑見薛沉魚面上並不在意，欲言又止的。
“何意？”
杜鵑：“我跟姑娘遠遠的瞧着，那陣勢比前幾日他們離開的時候還要浩大。而且他們還擡了塊匾，寫着‘天命所歸’……”
薛沉魚臉色微變，她明白杜婧鳶爲何讓杜鵑來跑一趟了。
“好，我知道了。你趕緊回去陪着你家姑娘。夏荷，你陪杜鵑一起去。”
杜鵑見話帶到了，也就趕緊告辭了。
夏荷要跟着，她也沒什麼好說的，夏荷會武功，比她的那點三腳貓功夫強多了。
杜鵑和夏荷前腳出去，薛沉魚後腳也起身了。
“玉梅，你去找一趟世子，就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玉梅領命就走了。
薛沉魚隨即又吩咐秋華去請商隊的隊長範偉，然後把在縣衙裏溜達的薛落雁喊回來。
這麼一來，身邊便只剩下玉竹了。
“玉竹，你知道阿鳶爲何讓杜鵑回來報信麼？”
玉竹搖搖頭，“不知。”
從她的角度來看，下雨了是好事，那些人也是來感謝姑娘的，杜大姑娘和姑娘都這麼緊張幹什麼？
“傻姑娘。”薛沉魚無奈。
她也是方纔杜鵑說完，她才反應過來的。
那天她跟那些不肯回去的饑民說很快便下雨了。
然後第二天在商號裏整理賬冊的時候，確實就真的下雨了。
前世她就聽過南方旱災的事，是因爲久旱逢甘霖這個日子太重要了，所以她才記住了的。
但她的注意力都在賬冊上，只是感嘆了一句：“下雨便好。下了雨，這個難關就要過去了。”
卻沒想到，那些災民會這邊大張旗鼓的進城來。
這就不是什麼好事了。
“玉竹，你想想，如果天干旱了很久，所有人都在艱難的求生存，這個時候有人告訴你，馬上要下雨了，然後他說完就應驗了，你會怎麼想？”
“那肯定是胡說八道的。”玉竹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那如果真的應驗了呢？”
“那我肯定得把人當活神仙。乾旱了這麼久，他說下雨就下雨，這不是活神仙是什麼？我恨不得把他供起來。……”
說到這裏，玉竹也反應過來了，當日在衙門前，姑娘爲了勸那些人回家，確實說過馬上要下雨了。
“姑娘，可您當時說的是，出現了魚鱗紋的雲。……他們不會往那方面想吧？”
薛沉魚苦笑了一下：“如果不往那方面想，他們就不會敲鑼打鼓的來找我了。”
都怪她，當時爲了勸他們回去，什麼話都敢說，卻沒考慮後果。
一旦那些百姓來感謝她一語成讖的事傳揚出去，尤其是那塊“天命所歸”的匾，一旦落到她頭上，對侯府來說，只會是催命符啊。
試想一下，她一個侯府深閨裏養大的千金貴女，還沒發生饑荒，就先準備了一大批糧食，之後還不遠千里，親自跋涉至此賑災。
又積極地在災民之中積攢聲望，還“預言”了久旱後的第一場雨，讓當地百姓對她感激得無以復加。
坐在輪椅上的那一位會怎麼想，他只會覺得薛沉魚是在收買人心，圖謀不軌。
若再有幾個有心人從旁煽動，製造一些可大可小的話題，比如說薛侯不滿從手握重兵的戍邊大將，淪落爲小小的運糧官；
比如，薛家夫人手裏掌握着大通商號這樣巨大的財富，還要辦什麼免費私塾，就是籠絡人心。
一旦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他們精心佈局爲侯府謀求的生路，就會全都變成自縛的繩索，聲聲催命。
薛沉魚有些坐不住地灌了口已經涼了的茶水。
越發覺得難熬。
好在。
在薛落雁和範偉來到之後，司徒禎也匆匆趕到。
他邊走邊聽玉梅說完，手上還有血沒洗乾淨，進了後院纔要了一瓢水洗淨了手，往薛沉魚那邊的堂屋去。
“世子。”
“不必多禮，事情我都聽梅梅說了。”司徒禎擡了擡手，自己就坐下來了，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怎麼看的？”
薛沉魚說道：“我想，背後有人在推動。”
否則，便是那些受了她恩惠的百姓想感謝她，也絕不會一下子就聚集了如此多的人，還擡了一塊“天命所歸”的牌匾。
司徒禎點了下頭，“我也正有此意。你可有章法了？”
“杜鵑是騎馬回來的，那些百姓擡着匾額，而且一路上敲鑼打鼓的，肯定走得慢，我們還有些時間。”
司徒禎腦海中靈光一閃，“你的意思是？”
“陛下英明神武，早早遣了世子來嶺南做了先鋒，然後又讓我阿爹還有陳大人前來輔助，賑災濟民，解民之困苦，救百姓於倒懸，這是莫大的功德。”
她說着頓了下，“而如今，上天也看到陛下這個君王，和世子等臣子一心爲民的決心，所以決定天降甘霖。”
“難道，我們不應該架起高臺，一同感謝上天眷顧，答謝陛下的深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