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天命所歸,既壽永昌
然後,便將事情吩咐了下去。
很快,商隊的人便和衙門裏徵調的百姓一起,在城中的空地搭起了一個臺子。
那片空地,之前薛沉魚便看重了準備用來蓋私塾的,不過礙於那個鄭多奇是呂先生的弟子,他佔着茅坑不拉屎,她便一直不好越過他去。
如今鄭多奇已經興不起風浪,她自然能放開手腳。
就連材料也都是現成的。
高臺愣是趕在那批浩浩蕩蕩要進城感謝薛沉魚的災民來之前,便架起來。
兩旁還豎起了高高的旗杆,上面掛着一副對聯。
上聯:大愛度春風,滿懷殘弱三千衆;
下聯:真情施甘露,灑向人間一點霖。
橫批:大愛無疆。
字跡鐵畫銀鉤,龍飛鳳舞,極爲恣意,又帶着莫名的剋制。
災民們敲鑼打鼓,一路乘興而來,然後就看見了高臺,看見了對聯。
看見了衣冠楚楚的誠王世子,還有薛姑娘,都站在高臺上。
焚香禱告上天。
“歲在戊子,天有大旱,民不聊生。……然君王有道,君民同心,共克時艱,上天垂憐,降下救命之甘霖。禎,誠王府世子,司徒氏血脈,代天巡狩,忝替君王答謝神恩,願我大盛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司徒禎和薛沉魚對視了一眼——
底下的秋華玉竹等人,還有商隊和衙門的衙役們,便率先響應:“我大盛天子,天命所歸,既壽永昌!”
“大盛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大盛天子,天命所歸,既壽永昌!”
“大盛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大盛天子,天命所歸,既壽永昌!”
“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天命所歸,既壽永昌!”
……
“天命所歸”的匾額,最後便順理成章地落到了陛下的頭上。
司徒禎仔細地包裝好,寫了摺子,命人連夜送入京城。
這一次,摺子上寫明瞭薛沉魚幫助他們賑災,安撫百姓,更寫明瞭天降甘霖之後,百姓對朝廷和陛下的感謝。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這塊由海城縣整個縣的萬民獻上的這塊匾額。
背面有無數百姓的簽名。
陛下看了自己最喜歡的大侄子送來的摺子,還有匾額,高興地朝會上連誇了一通誠王世子。
什麼“恭順孝悌”、“瑚璉之器”、“棟樑之才”等等,滿嘴都是溢美之詞。
角落裏的太子悄悄地陰了臉。
不過,那是後話了。
唱了這麼一出替陛下歌功頌德的大戲,直到戲落幕了,薛沉魚躺到牀上,纔有一種確實活過來的感覺。
這一下午,就好似在刀尖上跳舞,也似在冰面行走,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家破人亡。
“阿姐,你還好麼?”薛落雁小臉湊過來,摸了摸她發涼的臉頰。
薛沉魚緩緩睜開眼,“落落,阿姐沒事,阿姐好好的。”
“怎麼會好好的呢?”小姑娘心疼的落淚,“阿姐從沒有如此的緊張過,你至今指尖臉頰上都是冰涼的。”
薛沉魚坐起身,把這個妹妹抱在懷裏,“落落,我們一定要自己強大起來。我們的家,得我們自己護着。”
“我知道的阿姐,我知道的。”薛落雁才十歲的眼睛裏,已經有了堅毅的眼神。
正說着話呢。
玉竹在門口通報道:“姑娘,杜大姑娘回來了。”
“快請。”薛沉魚連忙坐好。
薛落雁也懂事地走開了一些。
“鳶姐姐。”
“落落乖。”杜婧鳶摸摸她的小臉,從腰間的荷包裏掏出了一塊用牛皮紙包住的麥芽糖。
“吶,剛新鮮出爐的,鳶姐姐對你好吧?”
薛落雁連連點頭,剝開了糖紙就迫不及待地舔了兩口,然後歡歡喜喜地往外走。
“你沒事吧?”
杜婧鳶拉着薛沉魚的手,杜鵑已經懂事的給她搬了個凳子遞到她腳邊,她順勢就坐下了。
薛沉魚爽朗的笑道:“你不是看到了麼?我好好的,一根頭髮都沒少。”
杜婧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說道:“你還說呢,當時我看見那個陣仗,我都嚇死了。我跟陳明軒在那邊走不開,便趕緊差了杜鵑來給你報信。”
“城裏的事情我也都聽說了,薛小魚,可真有你的,你怎麼能想出這麼好的辦法呢?”
薛沉魚反問道:“不這麼做,你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杜婧鳶撇了下嘴,“我要是有更好的辦法,我就自己回來了,還讓杜鵑報什麼信啊。我沒回來,就是怕自己來給你添亂。”
薛沉魚忍俊不禁。
她倒是能想到那個情景,百姓們送來牌匾,杜婧鳶在前面死命地攔着,或者把她遠遠地帶走。
到時候可真是熱鬧了。
“阿鳶,你平時腦子就是個木頭的,這會兒怎麼反應這麼快?”薛沉魚半調侃道。
聞言,杜婧鳶的俏臉悄然爬上兩朵紅雲:“……還,還不是陳明軒提醒了我。”
“我一開始還覺得是好事,他說了一句德不配位,我還跟他吵起來了,然後才,才……”明白過來的。
德不配位麼,陳明軒不愧國子監最年輕的教習,果真是一針見血的。
若那塊牌匾真的落在她頭上,可不就是“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嘛。
“替我謝謝陳大人,有機會我一定報答這個恩情。”薛沉魚說道。
杜婧鳶默默地點頭。
折騰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
無論是在城裏應付突如其來的感謝還有匾額的薛沉魚,還是出城派發糧草的杜婧鳶,都各自吃了飯便歇息去了。
夜色漸深。
薛沉魚忽然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沒有做噩夢,也沒有什麼動靜驚醒了她,就是這麼自然而然地清醒了。
十一月初,新月如鉤,星光也黯淡。
今日是秋華守夜,她正在軟榻上睡着。
薛沉魚緩慢起身,很快適應了黑暗,然後,她便看見了窗外的人影。
太熟悉了。
她一下就認出,那是司徒禎的身影。
她並沒有起身,也沒有說話,生怕驚動了秋華。
只是片刻,那個人影便離開了。
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薛沉魚還愣愣坐着,秋華似是有感地醒過來,“姑娘,您可是要喝水?”
“……嗯。”
秋華沒有點蠟燭,她在夜裏看得還算清楚。
薛沉魚看着什麼都沒有的窗外,卻想起來白日裏高臺左右旗杆上掛着的那副對聯。
據說,誠王世子司徒禎每次被於閣老考較課業,都是一塌糊塗的,所以纔會對阿爹更加親近,一心學武。
之前她也是這麼認爲的。
可他那一手字,還有落筆速成的對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可能是個不學無術的。
到底是誰說誠王世子文不成才改學的武藝的?
是太子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