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矜持的淑女
今日又湊巧下了雪,大雪紛飛,又冷又很美。
馬車碌碌碾過青石板鋪就的街道,走過的地方,帶着些許雪融的溼氣,留下了車轍的痕跡。
從馬車的小窗往外看,街上的行人都很高興,因爲瑞雪兆豐年,也因爲到年底了,家家戶戶都在辦年貨。
喜氣洋洋的只能把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這個時候下雪,明年應該會是個好年吧?”
“這哪說的好啊。不過我們這裏下了雪,南方會不會也下雪了?下雪的話旱災應該就緩解了吧。”
“說不定他們下雨呢?往常南方旱災都有不少流民涌向京城,今年好像一個都沒見到。”
路過的行人三三兩兩地討論着,話題竟也沒有離開南方的旱災。
冷風撲面,杜婧鳶拍了拍被風吹得涼颼颼的臉頰,嘟囔了一句:“真是久違了。”
薛沉魚看了她一眼,便把窗戶關上了。
只是離開了兩個月,看見外面的街景,卻恍如隔世的感覺。真奇妙啊。
她不知道的是,她和司徒禎等人的“壯舉”,早就在京城傳開了。
正因爲南方接二連三的有消息傳來,賑災這件事纔會在京城百姓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對了,待會兒我要先去侯府啊。”杜婧鳶叮囑薛沉魚。
後者“嗯”了一聲,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怎麼,你是怕這副樣子回去,影響你杜大將軍府嫡出大姑娘的威名?”
杜婧鳶隨即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如今的身份,只是薛沉魚身邊一個志同道合的姐妹,卻不是大將軍府的嫡出姑娘,也不是陳明軒的未婚妻。
要是薛沉魚直接把她送回將軍府去,那就露餡兒了麼?
薛沉魚早就看穿了她的惡趣味,“這戲都演兩個月了還沒膩呢?”
在海城縣的時候,杜大姑娘恨不得跟人家陳教習形影不離的,每天出生而入對,把人家純情少男的心勾得不要不要的。
一踏上歸途,馬上就變成了矜持的淑女,馬也不騎了,每天都縮在馬車裏,對陳明軒避而不見。
當然,薛沉魚知道她所在馬車裏真正的用意:在外面風吹日曬了那麼久,皮膚早就變粗糙了。
如果回去再全程騎馬,那她的張臉還不得被犀利的北風吹得不成樣子?這是絕對不行的。
馬上就要回京見自己家那些不省心的父母兄弟姐妹,她當然要藉着回程保養出一個好的狀態。否則豈不是讓人看到笑話?
所以,對陳明軒避而不見是一回事,要讓自己儘快恢復美美的狀態纔是真的。
便是她偷溜出去這麼久,回去少不了挨罰,但也決不能讓別人笑話她曬成塊粗糙的黑炭——這是如今的杜大姑娘最倔強的念頭。
“薛小魚,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真的很招人討厭?”
“知道啊,可我這麼討厭,你不也是天天要跟我擠一起麼?你說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杜婧鳶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懟不過她,氣得鼓起腮幫子,“你果然是最討厭的。”
薛沉魚心裏說:啊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但嘴上更不饒人:“你都在外面漂兩個月了,怎麼連罵人都沒學會,就你這樣的戰鬥力,回了將軍府怎麼說得過杜夫人?”
杜夫人,自然就是指杜婧鳶那個把她待價而沽的娘。
提到天天想着把自己賣個好價錢的親孃,杜婧鳶馬上就沉下臉武裝起來,“我對她可沒對你這麼好顏色。”
這面無表情地樣子,看起來不似要回家,倒像是要奔赴戰場去慷慨就義的。
旁邊半天沒說話的薛落雁突然蹦出一句話:“鳶姐姐,照我看你這樣的不行。你這個表情一看就是要跟人家對着幹的,那誰能給你好臉色呀?如果是我。……”
“如果是你怎麼樣?”杜婧鳶半開玩笑地問道。
她纔不覺得落落這個小丫頭片子能給自己提供什麼好點子,雖然她武力很強,強的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但她畢竟就只有十歲。
“鳶姐姐不如試試看那個季敏柔的路子?”薛落雁語出驚人。
薛沉魚下意識看了一眼唯一在這輛車上的丫鬟,玉竹。
玉竹連忙捂臉。
實在是一路上太無聊,有時候二姑娘跟她們坐在後面的馬車上,她們便把季敏柔示人以弱的事當笑料說給她聽了。
“季敏柔?那不是賀敏之那個混賬東西的姘頭麼?”杜婧鳶自然知道那個無恥的賀家表姑娘。
“阿鳶。”
杜婧鳶馬上收斂了一下八卦的表情。
薛落雁瘋狂點頭,“我聽玉竹姐姐她們說的。她啊,慣會裝柔弱,動不動就嚶嚶嚶地哭,別人就會覺得她可憐柔弱……”
“薛落雁!”
“在呢在呢。”小姑娘一臉無辜的往杜婧鳶那裏又挪了挪。
杜婧鳶早就知道季敏柔那人的卑鄙無恥,和跟賀敏之的無媒苟合等卑劣行跡,倒是沒跟這個人正面接觸過。
只知道她有些手段,卻不知道她這個手段如何施展。這次算是長見識了。
俗話說,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也不是完全不行的嘛。
無論薛沉魚怎麼看她們倆,這兩個人都註定了要湊到一起“狼狽爲奸”了。
一時間她竟不知道是該說杜婧鳶教壞孩子,還是說薛落雁教壞大人。
造孽啊。
在馬車裏幾個姑娘家嘀嘀咕咕的時候,薛侯和陳明軒等人看着京城的繁華,也不禁心生感慨。
“薛侯,下官莫名有種隔世之感啊。”陳明軒感嘆道。
看過了海城縣的荒蕪,以及災荒之後的悽苦,再看盛京的繁華街市,便有種難以言狀的割裂感。
彷彿跨過了不同的時空和國度。
可偏偏又都是真實存在的。
薛侯點點頭,“本侯每次打完仗回朝,也都有這樣的感覺。所幸,家人安然,便無怨無悔。”
他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感覺,所以感慨沒有陳明軒那麼深那麼重。
陳明軒恍然反應過來,在他身邊的這位曾是身經百戰的大將軍,沙場馳騁二十年,數次生死一線。
他見過邊關的蒼涼,再回到京城,定也是如他此時的感受吧。
說不定,親眼見到自己的同袍戰友戰死,他再看到如此欣欣向榮的景象,感觸會越發的深刻呢。
陳明軒這般想着,對薛侯等武將的佩服,又深了幾分。
“難怪古人有詩云: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此行薛侯居功至偉,下官佩服之至。”
“多謝陳大人誇獎,不過我們練武之人,保家衛國不是應該的麼?”
“正因此,下官才更加佩服。”
他們忙着商業互吹,也沒能聽見馬車裏的姑娘在說什麼,因爲她們都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音量。
馬車碌碌碾過青石板,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侯府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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