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回家
“阿孃,我們回來了。”
風塵僕僕的薛家三父女站在侯府門口,身後還有玉竹等丫鬟隨行。
等候多時的薛夫人早已熱淚盈眶。
薛淮也是激動不已地上前,“阿爹,阿姐!落落。”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薛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們父女仨,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而陳明軒也過來與薛夫人見過禮,就要打道回府了,“薛侯,薛夫人,下官要回府更衣休息,遲些便要入宮面聖了。”
“陳大人慢走,遲些宮裏見。”薛侯跟他抱拳作禮。
陳明軒跟薛家一衆人都作揖告別,下臺階時,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馬車上。
那裏,有避了他一路的女子。
從海城縣出發時,她便對自己說:“從這裏離開,往後我們就不必再相見了。”
而這一路上她確實做到了,自始至終都不肯見他一面。
薛沉魚回頭看了一眼,便沒有多理會,徑自與薛夫人說話。
那是阿鳶和陳明軒的事,她可不好插手。
而陳明軒猶豫再三,還是走到了馬車旁邊,對着馬車作揖道,“杜姑娘,此後一別,恐怕再無見面之期,望姑娘珍重。”
他作揖拜下去,卻遲遲沒有起身。
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馬車內女子的迴應,他便死心的翻身上馬。
正準備離開時,又聽見馬車裏徐徐傳出女子柔軟的聲音道,“祝君前程似錦,平步青雲。好自珍重。”
這便是要與他訣別的意思了。
陳明軒心中沉了沉,知道世上沒有雙全法,眸色一黯,慘然笑着離去。
薛夫人雖然在與丈夫兒女說話,但也沒有錯過這一幕,等陳明軒走了,才細聲細氣地問:“馬車裏是何人?”
薛沉魚:“您一直知道的呀。”她滿臉無辜。
薛夫人反應過來,魚兒如今的手帕交也沒幾個月了,要是說跟她一起南下的,那不就只有……
在她的矚目中,杜婧鳶扶着杜鵑的手,緩步下了馬車,又步上臺階,來到薛夫人面前。
此時的她,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跳脫,端莊得就像盛京高門貴女該有的樣子。
薛沉魚心說:終於是裝上了。
“薛夫人,薛侯,阿鳶過來叨擾片刻,遲些便會回府了。”
“不必如此,侯府便是你的家,隨時來都行。”
“多謝薛夫人。”
此時的杜婧鳶完全符合杜夫人對自家女兒的幻想,溫柔、恬靜、端莊,如果杜夫人在這兒,怕是要高興的尖叫起來了。
薛夫人卻忍不住地偷偷撇向薛沉魚:你們出去一趟,怎麼把這跳脫的姑娘給治成如此死板的性子了?
薛沉魚讀懂了母親眼裏的意思,差點忍不住大聲告訴她:“這是她裝的。”
但畢竟杜大姑娘接下來還要靠這層僞裝好辦事呢。
她便假作惆悵地道:“就是見了些在京城裏看不見的生死和人性,已經接近大徹大悟了。”
杜婧鳶:你怎麼不直接說我想出家算了?
薛夫人將信將疑似懂非懂,也沒有深究,“天氣冷,你們一路風餐露宿的,都辛苦了,趕緊入內歇息吧。”
“夫人,我還得去一趟兵部。”薛侯說道,“我先把魚兒他們送過來,才能放心。”
薛夫人自然是明白他的用心,點點頭,又囑咐道:“那就早去早回,我們在家裏等着你們。”
“好。”
薛家母子四人帶着玉竹等四個丫頭,在衆多下人的簇擁下,熱熱鬧鬧地回府了。
姐妹倆先各自去沐浴更衣,洗去一路上的風塵。
杜婧鳶也去洗了一趟,換了乾淨的衣裳。
然後薛夫人那邊的宴席也準備好了,便派了人來請他們。
而呂先生和齊夫人夫妻倆也都到了。
只差薛侯一人,但他們已經圍坐了一桌。
呂先生這個向來把名聲和官聲以及長幼有序看得比什麼都重的人,見了薛沉魚,便鄭重地對她說了抱歉。
“若非老夫識人不清,便不會給丫頭你帶來如此大的麻煩。”
“先生雖然有當世大儒之稱,但說到底還是凡人之身,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裏能看得透人皮底下的心是不是黑的?”
“而且人心易變,是他自己受不了榮華富貴的誘惑,走歪了路,怎麼能怪在教導他學問的先生身上,小女這點明辨是非的能力還是有的。”
之後薛侯回來,他們便圍着爐吃了一頓熱乎乎的飯,也將南下這兩個月的經歷簡單地說了說。
主講人是玉竹,雖然是個丫鬟,口才卻是不錯的。
將他們還未到達海城縣便遭遇伏擊刺殺、剛到海城縣,又安撫了饑民,施粥放糧、隨後屁股還沒坐穩又遇到山匪夜襲縣衙的事等都說了。
當然,什麼大鬧戲園子,抓捕貪官污吏、擒拿與官同謀盜賣賑災糧的鄭多奇,以及後續海城縣百姓自發組織,送匾額,送他們啓程回鄉等,也都講了。
哦,楚窈創辦慈幼院、收留老幼婦孺,以及薛侯苗山村剿匪等等也沒漏掉。
當時那些個驚心動魄的畫面,被她形容得那叫一個生動形象。
旁邊還有個薛二姑娘手舞足蹈地幫忙補充,簡直令人身臨其境。
反倒是沒有薛沉魚和杜婧鳶這兩個要扮淑女的什麼事了。
齊夫人聽得津津有味,連連拍手叫好。
呂先生卻是聽見鄭多奇的名字,越發愧疚。
薛淮一邊聽一邊表示遺憾:“我怎麼就沒有跟阿姐一塊兒南下呢,這一路的經歷太精彩了。”
早知道他也應該跟着去了,多好的鍛鍊機會啊!
但只有薛夫人,是真真切切的一顆心懸着又放下,懸着又放下,起起伏伏十幾個來回。
對她來說,丈夫孩子們的安危纔是最重要的。
沒想到他們這一路如此艱難,次次都在生死線上徘徊。
聽完玉竹講的,薛夫人後背都不禁沁楚了冷汗。
薛侯早就握住了她的手,“夫人且安心,我們的魚兒很厲害,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便是落落,也已經有了自保之力。”
薛夫人收起將落未落的眼淚,吸了吸氣,說道:“我江晚卿的孩子,自然不可能是無能之輩。”
薛小淮聽了這話倍感壓力:阿姐和落落歷練歸來,顯得他更像是溫室裏養大的花。
他可是家裏唯一的男子漢,本來是要替阿姐和落落撐起半邊天的,如今怎麼反倒成了最不爭氣的那個?
上不如阿姐,下不如落落。
於是,他回去就更加發奮讀書了!
再不努力,連落落都把他甩下了,太挫敗了。
而喫完了一頓熱乎乎的飯,薛沉魚也沒閒着,讓下人備車,親自把杜婧鳶這個“離家出走”了兩個月的將軍府嫡出大姑娘給送了回去。
而杜婧鳶即將面對的,是杜夫人山呼海嘯一般的怒火。
不過,機智如杜大姑娘,在和薛二姑娘的商談中領悟了面對暴風的真理。
於是一回府就示敵以弱,加上眼淚攻勢,哭哭啼啼地表示自己接下來會好好準備婚事,事事以家族爲先。
她從未表現過這樣的柔弱一面,便讓一向視她爲不開竅石頭的杜夫人對她刮目相看,心想着她定是在外面喫夠了苦頭知道怕了,便也沒有過份爲難她。
這讓杜婧鳶避免了回府就要面對的矛盾和危機,安安生生地度過了一段時日。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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