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生怕死的不夠快
經她提醒,薛淮他們也重點看在文書上。
薛落雁不解道,“這上面只寫了商號和交割人,也沒有寫明銷往哪裏,阿姐怎麼看出來是賣往南方的?”
薛夫人拿了一份,指着上面的落款道,“因爲日期,還有貨物。”
薛淮也明白過來,說道,“這裏面的貨物雖然大部分是鹽鐵,可還夾雜着不少量的布匹。二月份裏北方還冷的很,越往北越冷。”
“便是運輸時間長,要個把月,到三月份去,但這個時候北邊也才暖和一些,如此輕薄的細支棉布盛京都穿不上,北方哪裏穿的上?”
然後他又抽出另外一張,指着日期在仲秋後的位置,“這裏,八月份了還是打量購入輕薄的棉布料和絲綢,就算運一個月,九月北邊都深秋了,這些布料壓根不能禦寒。”
嶺南!
所有人心裏都有了一個共同的答案。
薛沉魚。他們親自去過嶺南,那邊月份都不見冷,更別提八九月了,
如此大量的鹽鐵和布料,供應的可不是什麼小商號。
最關鍵的是,嶺南若有如此大型的商號,薛夫人早就將生意做到嶺南,布料生意也略有涉及,不至於完全沒有聽說過。
如此大的需求,嶺南那邊又完完全全沒有聽說過如歸這麼個商號,這一切都是有悖常理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麼這商號是假的,要麼是掛羊頭賣狗肉。
但需求如此大量鹽鐵的,會是什麼地方呢?
或者說是什麼人需要如此多的鹽鐵,答案或許只有一個,那就是軍隊。
之前薛侯和誠王世子就懷疑嶺南那裏有一支隱匿起來的魅影軍隊,而且懷疑跟太子有關。
如今這些買賣文書,便成了作證。
再聯繫到鎮守北境的韓鴻越謊報軍情,喫空餉還強徵糧食,從中牟利了天大的好處。
但誠王世子追查韓家下來,並沒有發現這筆錢財的去處。
如今似乎都對上了。
堂屋裏的氣氛安靜得可怕。
薛落雁忍不住咽口唾沫,“阿姐,二叔這麼做,豈不是要謀反?”
“落落,不可胡說。”薛沉魚示意她收聲。
薛落雁訥訥點頭。
雖然不說,但其實所有人心裏都清楚,如果查實,他只有死路一條。
“還有一件事,他帶入京的那個女人,也是一道催命符。”
司徒禎又示意方隨,後者馬上又掏出了一份刑部的文書。
“薛侯,薛夫人請看。”
這份文書倒沒有什麼彎繞的地方,只是寫了戶部一位員外郎任憑,利用職權之便,貪墨鉅額財產,任憑其人殺無赦,判了暫立決,家中男丁流放嶺南,女眷悉數充入教坊司。
而他的次女任茉雨,在去教坊司後不到三天,就暴斃身亡了。
“薛侯爺,薛夫人,幾位姑娘公子,貴府二爺的那個美妾,就是這位員外郎的次女任茉雨。”
“貴府二爺納了這個女子之後,由她牽線,他才搭上了他那位所謂的好上司,繼而從貴府老夫人那裏拿了大筆的銀子投入進去,賺得盆滿鉢滿。”
“他真是狗膽包天!”薛侯此時想掐死自己那個弟弟的心都有了。
“虧得他口口聲聲說自己要做出一番大事業靠軍功掙爵位,他就是這麼掙的?!”
薛夫人連忙捂住他的嘴,“你是生怕我們一家老小死的不夠快麼?”
薛侯一下就老實了。
薛沉魚調侃道,“憑二叔的本事,想要掙到足夠換爵位的戰功,怕是不易,但若是從龍之功呢?”
她一句話,便把薛侯心底最後的一點僥倖給衝的煙消雲散。
是啊,別人他不清楚,薛鶴均他還不知道麼?
鹽鐵這麼重要的東西,如此大的量在買賣,又是他親自籤的文書,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內情。
而且他還口口聲聲的說要掙軍功換爵位,今天才剛說過這一天不遠了。
作爲親兄長,薛侯就是想替他開脫,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藉口了。
“當務之急,是要如何把侯府和薛鶴均的關係撇清。”薛淮一言驚醒夢中人。
薛侯揉了揉太陽穴,說道,“你說的對,你有什麼好辦法?”
薛淮道:“他和阿爹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若等事發,我們辯解說這禍事是他一人犯下的,我們武安侯府一無所知也毫無關係,定是沒有人信。”
“所以就得先下手爲強,趁事發之前主動上報。”薛沉魚果決道。
“這樣說不定還能得一個大義滅親之名。還請阿爹,儘早定奪。”
否則,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薛侯嘆了口氣,有對弟弟犯糊塗的氣憤,更是愧對妻兒的深深內疚。
要不是魚兒,要不是她找來了小張道長,他們真的很可能會無辜枉死。
想到這裏,他就愧疚無比,“從現在起,我只當沒有薛鶴均那個弟弟,你們也沒有二叔。”
這便是默許了薛沉魚的提議。
薛沉魚姐弟幾人心說,那個二叔,在他們心裏已經死了。
堂屋內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薛侯的爲難,大家都看在眼裏。
“時候不早了,大家都各自回去休息吧。”薛夫人提醒道。
隨後衆人便各自散去。
誠王世子也跟小尾巴似的,跟到了芙蓉居。
大家也默許了他這樣的行爲。
薛沉魚也只好任由他跟着,狀似無意地問道,“薛鶴均那些買賣的文書應該保管好纔是,這麼多文書你是怎麼弄來的?”
“你家二叔對他那位姬妾十分信任,什麼東西都交給她保管,這些就是從他們住處的牀底下搜出來的。”
薛沉魚:“……”
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不過,薛鶴均做做公侯夢也就罷了,如今卻要拉着我們一家老小跟他一起陪葬,做夢!
“此事關乎武安侯府上下百口人的性命,還請世子相助。”
薛沉魚朝着誠王世子深深一拜,誠意十足。
誠王世子饒有趣味地打量她,“如此大恩,我要點什麼報酬好呢?”
說着故意觀察薛沉魚的反應。
薛沉魚:“倘若世子能救侯府上下,小女這輩子下輩子都感激不盡,下輩子結草銜環也要報答世子的救命之恩。”
司徒禎:“結草銜環就免了。賞花宴也沒幾日了,我只望你全力以赴。”
“會的。”薛沉魚會心一笑。
司徒禎便迷失在她的笑容裏了。
隨即湊過去偷香竊玉一番。
……
誠王世子離開時,薛侯也一道騎馬出門了。
臨出門前囑咐了薛夫人,“麻煩夫人照看好家中,我且不知幾時能回。”
薛夫人笑了笑,安慰他不必多想,“想做什麼就儘管放手去做,我會一直支持你的決定。”
薛侯就此沒了猶豫,揚鞭出發。
他在誠王世子的陪伴下,連夜入宮,拜見陛下。
虧得陛下不愛入後宮,今天也恰巧沒有召妃嬪侍寢,纔沒有鬧什麼從嬪妃那裏搶人的烏龍。
正直如薛侯,他深夜見駕,也不至於傻到什麼話都說。
他只說這一次是巧合,起因是自己去信給老家的忠僕,詢問母親在溧陽的狀況。
是家中的老僕見他一直被矇在鼓裏,便說出老夫人的銀錢早就都被薛二爺搜刮走,害的老夫人不得不省喫儉用的事。
他一氣之下,便想弄清楚弟弟到底拿那麼多錢去做什麼,追查之下,才發現了薛鶴均暗地裏與人有大筆生意往來,涉及鹽鐵,以及一支隱匿的軍隊,他不敢瞞着,便連夜就入宮了。
去信是真的,忠僕也是真的。
真正厲害的謊言,是七分真三分假。
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他好大的膽子!這分明是要造反啊!”陛下盛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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