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章 三個螞蚱
等衙門組織起人手和百姓把火撲滅,數萬斤糧食已經毀於焦炭。
好在火勢並沒有蔓延開來。
好在如今的西市已經不是當初的茅草棚子。
這若要是,這場火能燒好幾個坊。
在這場突發的大火中,三十名百姓被燒死。
七名不良人衝進火場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人找不到了。
只找到了七把刀。
百姓的死其實很讓人無語。
火纔起來的那一會不良人就已經發現了。
開始驅散人羣,開始忙着救火。
可這羣人不走啊,怎麼都要看熱鬧。
好嘛……
火起來了後,想跑的已經來不及了。
管齊默默的摘下自己的官帽,捧着官帽去了長安縣縣衙。
徑直走到縣衙大堂。
管齊把官帽放在案桌上。
管齊知道自己完了。
自己的大好前途徹底的毀了。
糧倉的事情一直是自己在負責,眼看着就要出發了,糧食沒了。
就算今日是自己休沐日,但自己身爲監管人員。
也難辭其咎。
其實那會跳到火海里和糧食同歸於盡是最好的死法。
也是最體面的死法。
陛下不會說什麼,朝臣也不會說什麼。
還能落下一個爲國盡忠的美名。
可若是沒死,就要背起這萬斤重的擔子。
就算水落石出。
他管齊也逃不了他是監管官員的這件事。
火災是火災。
監管是監管。
這是兩碼事。
就算查清了原因,這些糧食能回來麼?
長孫渙見那官帽就擱在自己的案桌上,一蹦三尺高,尖着嗓子道:
“管御史,你這是要訛人是吧?”
管齊死灰的眼眸的死死的看着長孫渙。
看了好一會,才一字一頓道:
“你是長安縣縣令,你治下出了這等惡事,我不找你,你說我找誰啊!”
長孫渙聞言怒吼道:
“狗屁,這他孃的就是屎盆子!
現在這件事是天災,還是人禍都沒有一個頭緒,憑什麼你要賴上我!”
“我不管,讓我一個人去查,我肯定查不到。
從今日開始,我就跟着你,你走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
管齊深吸了一口氣:
“一直到事情水落石出。
查不出來,你這個縣令也到頭了。
軍糧是重中之重,在你治下出了問題,你認爲你跑得了?
我要在罷官前死死地咬着你,是你衙門不作爲。”
長孫渙聞言把牙齒咬得咯吱響。
他恨不得剁了這個管御史。
可惡,實在是太可惡了,哪有這麼拉人下水的。
可恨歸恨,但長孫渙卻發現管齊說的沒錯。
怒吼了一聲,一羣衙役涌了進來。
點齊了人數之後長孫渙直接朝西市衝去。
他不想被御史臺那一幫人跟在屁股後面罵。
管齊把自己和長孫家綁在了一起後直接去了崔家。
崔格林的心情很不好。
他才和管齊割袍斷義,轉眼間管齊負責的糧倉就起了大火。
這事情實在是趕得巧。
就像是自己崔家要毀了管齊使的手段。
見管齊連自己家門都不進,崔格林無奈道:
“我發誓,這件事絕對不是我崔家所爲。
世兄,我可以拿我的列祖列宗發誓!”
管齊點了點頭。
話說到這份上,他信這件事不是崔家所爲。
如果是他所爲,他是不會拿着祖宗發誓的。
但管齊不管,因爲自從洛水之誓後,誓言就被打了折扣。
崔家有嫌疑。
“我會寫摺子告訴陛下,在事發前的一刻我見到了你。
你崔家想招我當上門女婿。
我拒絕了,然後我負責的糧倉着火了。”
崔格林聞言臉色大變,怒吼道:
“管齊,你他孃的瘋了是吧,這是衙門的事情,這是你的事情,你爲何拉我下水!”
管齊看着崔格林淡淡道:
“我一個人的力量太弱小,我有老孃要養,我還不能死。
所以,我把長孫氏拉了進來,把你崔家也拉了進來。”
“在陛下眼裏,你們都是被懷疑的。
查不出來就是你們做的,不然事情怎麼會這麼的湊巧呢?”
崔格林的儒雅在管齊的這句話之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衝過來,死死地揪着管齊的衣領子,怒罵道:
“李景仁是瘋子,王玄策是瘋子
席君買是瘋子,薛之劫也是瘋子
沒苦硬喫的瘋子。
你們樓觀學出來都是瘋子,就連你們的先生顏……”
崔格林突然愣住了,然後給了自己一巴掌。
“呸呸,呸呸.....”
他可說李景仁,可以說王玄策,可以說任何的樓觀學學子。
但他不能說顏白,說了就要上門去道歉。
如今的顏韻都完親了。
顏白就成了長輩,自然也是他的長輩。
崔家的家教裏,就沒有可以輕視他人長輩這麼一個說法。
作爲大族,家族裏面的族規是非常的嚴格。
沒有嚴格的家教,崔家憑什麼傳承這麼長時間?
況且,顏白還有那麼多弟子。
真要讓他們知道了自己辱罵他們的師長。
他們堵着崔家大門罵,自己還得賠着笑臉道歉。
望着死氣縈繞的管齊,崔格林咬牙怒吼道:
“崔叔!”
“大郎,小的在!”
“發動家族力量,給我查,查這事是誰幹的!”
“是!”
管齊走了。
雖然又把一隻螞蚱跟自己綁在了一起,但管齊覺得這些還不夠。
他們是外人,是豪族,可以隨便找一羣替死鬼。
可以糊弄人。
管齊跌跌撞撞的朝着曲池坊衝去。
他要去找顏韻。
他要讓自己信任的人來調查這件事。
來給這件事做一個見證。
管齊跪在門口。
顏韻拉了好幾回,也沒有拉起跪在門檻前不起來的管齊。
顏韻頗爲無奈道:
“師兄,你非得我也跪在你面前你才能起來是吧!”
管齊擡起頭,見晉陽公主也在,顏師古,老爺子也在,立馬就站了起來。
顏韻要是跪了下去,那晉陽是不是也得跪?
“師弟救我!”
說罷,管齊就哭出了聲。
在顏家人面前管齊沒有先前那死皮賴臉的模樣。
他認爲這是可以敞開心來信任的人。
自然,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開口求救。
能活着,誰想死。
顏韻嘆了口氣,他倒是想幫,問題是怎麼幫?
自從顏白走後,顏韻除了去看望先皇和皇帝陛下之外就從不去朝堂。
朝廷安排下來的官職他也不去赴任。
顏韻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國子學。
爭權奪利的事情他從來就沒有參與過。
父親顏白的官職夠高了。
如此就已經很好了,不能再伸手了!
他不想自己家也走長孫家的路。
顏韻想了好久,忽然道:
“我對查案辦案一竅不通,但你這件事不能不幫。
去找狄仁傑吧,他能幫你,我父親說他是神探!”
管齊聞言鬆了口氣。
既然先生說狄仁傑師弟是神探,那一定非常的厲害。
雖然自己從未見過狄仁傑師弟辦案。
但先生的話錯不了。
管齊離開了曲池坊,朝着萬年縣衙跑去。
李承乾從巡城御史嘴裏知道了這件事。
合上奏摺,李承乾淡淡道:
“這麼說來,你們是覺得異族人作亂的可能性最大?”
巡城御史拱手回道:
“臣猜測的是這樣的,這也是臣的第一感覺,具體如何還得看最後的結果!”
李承乾點了點頭:
“那管御史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回陛下,依照我朝律法,應該革官去職,徒千里。
去我朝疆域邊關當一個外九流的官員將功補過!”
李承乾點了點頭,御史見事情說完,緩緩地退去。
殿中無人,李承乾嘆了口氣:
“觀光,我記得祖父還在的時候管齊獻禮,惹得皇祖父開懷大笑,如今這……”
駱賓王聞言沉默不語。
作爲同門,他連開口求情的資格都沒有。
開口只會害了管齊師兄。
他知道,陛下這是捨不得,可捨不得有什麼法子呢?
錯了就是錯了。
見駱賓王不說話。
李承乾站起身,朝着門口淡淡道:
“請徐王皇叔回長安,這件事他來負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