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八月十五日 於夢境
每次打敗了薪王化身，這個世界就會立刻重置一切，而初火連影都沒見到，因爲真正的初火早就被這神經病給偷走了。
他和李想的周目是非重疊的，可能從李想進來這個世界之前，初火就已經不在原位了，只是因爲這次刺激到對方的潛意識，導致兩人的世界重疊，才能看到這片黑暗的天空。
視野下方那個“竊火的不死隊員.長文清”的BOSS名，來源也可以考究了。
“你把初火帶到這個夾層裏，原本的世界就徹底陷入了黑暗，甚至連輪迴重啓都做不到。你頭頂上那片天空就是最好的證明。”
李想將大劍往地上一插：“雖然我很不爽你這個人，不，你這個陰影，但我必須說清楚，我和你沒有戰鬥的必要，我是人格面具的持有人，具有特殊的才能，如果你把初火交給我，或許我能終結這個該死的輪迴。”
“言止於此，希望你好好考慮。”
曾經的李想並不是這樣高傲的人，但考慮到面前是導致他人生差點崩潰的罪魁禍首，他能冷靜下來給予陰影長文清選擇，已經是相當難得了。
“小赤佬，你有把握滅火？”令李想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陰影長文清居然有在認真考慮他的提議，他那將信將疑的表情讓李想有一瞬間差點罵娘——
我只是象徵性地提個議，一般到最後還是要手底下見真章，你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你是不是在想爲啥老子會仔細考慮你的提議而不是直接搞你？”這時候陰影長文清樂了：“老子特麼都已經痛苦了十二個輪迴了，如果你真的比老子能耐，把初火給你又何妨。”
“你還真是……”僅僅是一句話，李想就對陰影長文清有所改觀，或許他並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麼懦弱？
畢竟這裏壓抑的氣氛，確實也差點壓垮了他，而長文清身爲連才能都沒有的凡人，不能免俗也是正常的。
“那就——”李想還沒開口就被打斷了。
“不過小赤佬，老子還是希望跟你繼續剛纔的戰鬥。”長文清居然用法蘭大劍耍了一個劍花，看的李想目瞪口呆。
“這傢伙的敏捷值究竟有多高？？”
“難道剛纔對劍的時候他根本是故意順着劍路來的？”
“你畢竟是個有自我思想的傢伙，戰鬥起來肯定也會給老子不一樣的爽快感。”
長文清的劍鋒被火焰所覆蓋，周身逸散的火星慢慢匯聚回來，整個審判場的地面呈現火紅的龜裂狀，從那一道道裂隙中，火的力量向他匯聚。
“PVE，老子膩了，現在老子要打PVP！”陰影長文清左手疊在右臂上，以劍尖向李想行了一個隊禮。
“雖然很討厭你這個小屁孩，但姑且還是按照PVP規矩辦事吧，禁止元素瓶，怎麼樣。”
“正合我意。”李想身上的火星似乎被對方身上強大的初火所吸引，但堅定的意志讓他得以屹立於此。
“我下手沒輕沒重，死了別賴我。”李想嘴角上揚，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同樣持劍向對方行禮。
“這話該老子說。”長文清狂笑着揮出一劍！
“鐺!!!”
在低處相撞的劍鋒之間已經不只是爆發出火星那麼零碎的東西了。
狂暴的火焰吞噬了整個審判場，即便古達有靈在天，也不會想到自己駐守了上百年的墓地會成爲決定初火歸屬的戰場。
火焰是神性的力量，而同樣持有火焰的不死人無法有效用這種賴以生存的力量殺傷對方，那點附加的熱量在有紅方石戒指護體的李想面前根本不算什麼。最終這場拉鋸戰，還是變成了原始的鋼鐵碰撞。
法蘭大劍就如同撲擊的狼爪，專門挑李想的膝蓋，肘部出手，因爲這些地方雖然不是人類最脆弱的地方，但一定是最疏於防範的。
李想的劍路很正，擋下了所有大動作的攻勢，他收斂起自己在無數次死亡後練成的狡猾，單純地希望和長文清以相對榮耀公平的方式戰鬥。
長文清也迴應了這份莫名的信任，他冷哼一聲，大劍上火焰更盛，猛地躍起，向着李想劃出一條火焰構成的劍風。
李想當然見識過不死隊在薪王狀態下揮舞的劍風，長文清現在的劍路和隊長的如出一轍，狼血的力量讓他得以在不影響太多神志的情況下更加兇猛，只是走了三個來回，之前擋下黑騎士重擊的左肩甲就被對方一劍砸飛了，火焰則燒掉了亞爾特留斯胸甲上永遠濡溼的青色布條，連帶着李想的身形也踉蹌了一下。
“亞爾特留斯在庇佑你啊小鬼！”長文清的眼睛裏，金茫幾乎達到了一個峯值。“受到這樣的偏愛還真是讓老子火大！乾脆把你的腦袋送去大書庫做燭臺吧！”
“恐怕你永遠沒有砍到我腦袋的機會！”李想左手的匕首並不能完全格擋大劍這種重武器，但稍微地撥開攻擊軌跡還是做得到的。
“咔嚓！”將對方附着火焰的法蘭大劍盪開的時候，匕首的刃緣崩裂了，李想毫不猶豫地捨棄了它，雙持狼大劍，想前方探腰，從僵直中長文清的左手邊滑過，同時在前衝的動作結束前轉身，將拖在後方的大劍向他的背後甩去。
“鐺！”又是金鐵相擊的聲音響起，雖然長文清根本不可能及時調轉劍鋒，但他居然用大劍的劍柄堪堪擋住了自己空門大開的背部，只是連人帶劍被砸得飛了出去，沒有受致命傷。
“很快的反應速度。”李想暗暗讚歎：“他本人如果有陰影的一半厲害我都不可能得手吧。”
“噹啷！”大劍落地，陰影長文清趕緊去撿，但李想不願意讓他重拾武器，向着他手臂的位置狠狠砸下。
“噌！”但是讓李想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了，長文清直接一個轉滾，根本就不是想要拾取大劍的樣子，他單手握匕，向着李想的胸膛刺過來。
“你怕死嗎？”在生死的瞬間，李想似乎看到了長文清眼睛裏燃燒着的鬥志，儘管他的陰影已經扭曲成那個樣子，但到了最後一刻，他似乎也已經拋去了所有的負擔，包括對死亡和黑暗的恐懼。
“我當然怕死。”如同迴光返照一般，李想在心底這樣回答他：“怕得要命。”
“所以我絕對不會輕易去死！”
沒有機會再擡起大劍的李想，從腰間瞬間摸出一把盜賊短刀，將它作爲最後搏命的武器，刺向長文清的胸口。
兩匹孤狼鋒利的前爪在廝殺中齊齊斷裂，只能用最後的力氣撐開嘴巴，用已經磨鈍的獠牙分出勝負。
然後結果出來了。
同樣是向着胸口撲去的刀鋒，一片完全地嵌進了胸膛，將所有連接着生命的脈絡都斬斷了。一片雖然也刺了進去，但只是貫穿了胃部，距離絕對弱點的心臟還有很遠的距離。
相互敬禮，然後相互殘殺，兩人都彷彿回到了記憶中的法蘭要塞，在那個埋骨之地，葬送戰友，葬送深淵，讓深淵侵蝕自己，集合火的力量，與新入隊的隊員決一死戰，最後葬送自己，讓僅剩的隊員決定這份薪火的去留。
無奈，壯烈，悽美的結局。
他們的精神深深地印在兩人的心中。
或者說，在這裏的，從一開始這裏站着的，就是兩個“人”。
這不是遊戲的世界，儘管在夢境之中，但深沉黑暗下，確實掩藏着細小的火光。
李想現在找到它們了。
“長文清。”李想吐出一口飛灰，用龜裂，燃起火焰的嘴脣艱難地說：“我贏了。”
“對的，你贏了，亞爾特留斯的盔甲，比不死隊隊服硬多了。”陰影長文清金色的瞳孔中透出一絲疲憊，他扶着李想的胳膊，身子緩緩向下滑去：“記住，老子不是……”
“孬種……”
並不算高大身軀倒下了，但在他倒下的一剎那，李想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力量從他倒下的地方向周圍擴散。
彷彿高塔坍塌，遠比巨人王尤姆倒地更大的聲勢，就像是這個世界在慟哭一般。
“你真的只是陰影嗎？長文清？”李想呆呆地盯着長文清火光暗淡的屍體，他頭一次覺得，人心是如此卑劣，卻同樣高尚的存在。
長文清漸漸化作飛灰的身體裏，一條條由火焰構成的絲線順着李想的手攀爬而上，將他變成了一個火人。
“新晉的不死人，你已經獲得了傳承這份榮耀的資格——”
在李想的腦海中，似乎閃過這樣一串文字。
“深淵監視者的任務就是深入深淵，和深淵戰鬥，但這種使命，在世界存亡面前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傳承初火，讓她繼續點燃這個世界，延續神的時代。”
“或者，你將她熄滅，從此世界徹底陷入黑暗，但深淵也會因爲火焰的消逝而停止侵蝕的腳步，等待下一個輪迴重鑄一切。”
“你是最後的薪王，請你決定這個世界的去留。”
“願狼血指引你的劍鋒。”
李想擡頭看向天空，那片空洞之中，似乎有無數不死隊員的身影。
而最後的那處，他看見了亞爾特留斯。
——他的人格面具。
火焰再次席捲了這個支離破碎的審判場，它們歡呼雀躍着，好像自己終於找到了正確的歸宿。
柴薪已齊，火焰將熄，餘燼燃矣，破而後立。
而不死隊的成員，現在，就真的只剩一個了。
李想拔出了胸口的匕首，升騰的火焰填補了匕首留下的空洞，他微微睜圓眼睛，看着自己手心處一小捧躍動的火苗，露出了柔和的表情。
“終於要結束了。”慧慧的聲音再次出現在這片寂寥的空間中，但她似乎情緒並不高漲。
“熄滅初火吧，主人，找到防火女的眼睛，然後您就能結束這一切。”
“說的和大結局一樣。”李想嗤笑一聲：“這纔剛剛開始，對不對。”
“是的主人。”慧慧稍微恢復了一點精神：“慧慧很高興聽到您充滿自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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