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八月二十二日 於地上夢境
無論是血腥還是對人類天生異樣感的挑戰，現在這個夢境都擔得起“噩夢”兩字。
“恐怖的傳播不只是通過氣氛，它也可以通過顏色”——燈塔精神病院似乎這樣對三人說着。
“慧慧如果不是沒有嘴了，現在可能也要吐兩口……”夜鶯小姐變成的戒指抖了抖：“明明上一秒還在走廊裏踱步，爲啥突然又跑到了這麼個噁心的地方……”
血池。
大量的鮮血從上方管道汩汩流出，填充進下面的凹槽裏，裏面夾雜着各種人體組織的混合物，看上去就像一條蠕動的長蟲。
“我覺得這已經不是玩不玩遊戲的問題了。”少女捂着嘴，眼睛裏神光有點渙散：“如果知道這人是誰，我一定會報警，讓父親把他關到精神病院去！”
“你眼前的就是一個警察，而且我很樂意幫你尋找這個瘋子，女士。”塞勃皺眉看着這一切。
“問題是……尼雅……”李想嘆了口氣：“有病態精神世界的人並不一定會危害到社會，而且很多出色的遊戲就是被那些心理變態的人用專屬於自己的病態審美和世界觀構築出來的——比如宮崎英高。他們一樣是在服務社會，只不過方式比較微妙。”
“是的，你說的沒錯。”塞勃反而先應和了一下：“不管怎樣我們都要先順着這個光球的指引來趕路……能不能抓和抓不抓得到不是一回事兒。”
“嗯，我記得你提過，你有兩個同伴一起進入這個病院來着？”李想將視線從血河上挪開。
“喬瑟夫和基曼……一個是我的老搭檔一個是新晉的警探、我的後輩。”塞勃敲了一下鐵門，發現捂得不嚴後猛地將它錘開：“該死的，我這十幾年研究的是怎麼對付罪犯而不是對付超自然現象。”
“應該補充下，叫超自然科學。”李想吐槽道：“雖然這個世界的一切看上去非常像鬼片兒，但實質還是依靠科技構築的。”
“專家對吧……你是唐人？”塞勃微微轉頭。
“對，我們應該算是政府贊助的國際組織。”少年打量了一下被塞勃敲開的室內佈局：“你可以叫我李想。”
“好，李，你身邊這位女士……”
“斯捷潘。”少女冷冷地道。
也許是對新英人先天的敵意，少女不是很樂意和塞勃交流。
“聽上去像是蘇聯人的名字。”警探挑了挑眉：“好吧，雖然光聽你們的國籍我會按職業習慣把你們分到間諜嫌疑人那一欄裏……不過現在得通力合作。”
“啊，那邊。”然而李想注意力根本不在他這兒一樣，指着牆角的工具臺：“有槍。”
“槍？？”塞勃頓時來了精神。
警探想要過去拿，但李想伸手攔住了他。
“？”以爲李想不願意讓他持槍的警探有點不悅。
“看上面。”少年輕輕地拔出狼大劍。
“……”
“滴答。”順着少年的指示，警探越過光團，看到了天花板上一個非常不起眼的洞，它正不斷地向下滴着粘稠的液體。
“那是啥東西？”警探似乎在洞的邊緣看到了一塊凸出來的肉塊兒，像是某種生物的邊角。
“反正不會是啥好東西，記住，不會說話的全打死。”李想看了看距離，對尼雅撇了下頭。
“突突突！！”波波沙的短點射蓋住了洞口，少女手很穩地將彈藥散佈控制在了一個罐頭大小的範圍中，兩三枚子彈射入肉塊中，濺射出更多的血水混合物，隨後天花板上層傳來一陣明顯不是人聲的哀嚎。
“見鬼了那是什麼玩意兒！”塞勃驚詫的時間裏，天花板瞬間被一根佈滿尖刺的觸手洞穿，扎進離三人不遠的位置，並且開始瘋狂搖擺，隨後七八根粗長的觸手一同從頂部穿出，把屋子打得狼藉一片。
其中一根正好擦着塞勃的武裝帶飛了過去，嚇得老警探擡手就是一刀，但異常瓷實地反彈回來，差點震翻他。
這特麼哪是觸手啊，這是鋼筋吧！
“呲！！”然後警探的頭上一涼，李想毫無心理負擔地一劍斜斬把想要縮回去的觸手截在半空。這一劍是越着塞勃的腦袋砍的，有一瞬間塞勃感覺自己飄逸的秀髮都被狂風捲走了。
“……”看着斷在自己面前還在不斷扭動的觸手，塞勃表示拔涼拔涼的。
物理意義上。
不知名的怪物再次喫痛，剩下的觸手縮回洞口，一陣肉體蠕動的聲音遠去，似乎那玩意兒也懂得趨利避害。
“你就不怕失手把我也順道帶走？”危機解除後，警探頗爲驚悚地回頭問李想。
“如果有哪怕百分之一的失手機率我都不會這麼幹的。”
少年淡淡道。
“好了，拿槍吧。”
嘴裏咕嘟了一下，警探將左輪手槍檢查了一遍，退出彈匣看了看，才滿意地點點頭，同時鬆了口氣：“總算有點像樣的防身用品了，但這是誰留下來的？”
“我覺得你在精神空間裏思考這種問題完全沒有意義，能用就行。”少年已經懶得對這種問題進行吐槽了。
“也對。”多少接受了設定的塞勃將手槍塞好：“你們兩個看起來年紀很輕，幹這一行多少年了？”
“一個月。”
“一星期。”
“……”警探差點跪了。
“所以你們都是新手？”
“可以這麼理解，但你還是打不過我們。”尼雅不知爲何露齒一笑。
“……該死的熊孩子。”嘀咕了兩句，塞勃轉向明顯是主事人的李想：“雖然你們有任務在身，但我還是希望能順道尋找一下我的隊員。”
“當然可以。”李想不知爲何低下頭去扒拉着斷掉的觸鬚，隨後伸手從中觸手的中空部分夠出一瓶沾滿粘液的紅色藥水。
這東西在李想的數據表裏顯示着“立刻恢復百分之十的生命值”字樣，跟他在飛碟中拿到的應該是同一種藥。
“……這又算啥？打怪掉裝備？”拋開尼雅噁心得發紫的臉，塞勃也是完全無語了。
而且你摸屍的動作也太熟練了吧？？
“好東西啊，不能浪費了，剛纔那個喪屍怎麼就沒掉呢？唉……”李想還一臉不知足的樣子，當注意到兩人詭異的目光後，少年一臉滄桑地說：“看什麼看，你們如果有和我一樣的經歷，危急時刻就是從屎裏掏出來的藥水，洗吧洗吧也得當佳釀幹了。”
“我希望到那時候我的槍裏還有子彈給我自盡用。”
“同上。”
在因爲少年無厘頭行爲而變得稍微緩和一點的氣氛中，三人從充斥着鐵腥味的地段走出來，來到了一個類似大堂的地段。
在相對明亮的大堂中，李想一行人才有了自己是在醫院裏而不是屠宰場的感覺。
“我們剛進來的時候就是從這裏……”警探剛打算解釋，整座建築猛地晃動了一下，隨後，高高吊在中部的大燈劇烈地前後搖擺起來。
“地震？？”無心觀察大理石地上四散病員和護士屍體，三人都將視線投向大門口——那裏大氅着，外面的天空還是一樣地藍，只不過前庭花園內的景象實在稱不上美好。
大地開裂，噴水池和草坪翻起，一切石質的物體如同綠豆糕一樣開始變成齏粉，在這種世界末日一般的場景中，一輛救護車猛地從視野右側華麗地漂移而出，轉過急彎，堪堪停在門口。
“快！快上來！！”
駕駛席上的中年警員探出頭大聲呼喝三人，額頭上滿是冷汗。
“走！！”似乎是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塞勃一下子果斷了起來，他帶頭衝向救護車，爲了讓幾人能迅速上車，後方移動急診室的大門猛地被人推開，一位亞裔男子和有着柔和歐洲臉的美人站在車廂內側，爲三人頂住後車門。
光團似乎滯塞了片刻，隨後衝向車廂，把車內的人都嚇了一跳。
“那東西是無害的！別管它！！開車！！”
塞勃衝到副駕駛席上對司機吼道，李想和尼雅則直接擠進急診室。在他們衝過來的這段時間裏，車輪下的地表已經開始龜裂變形。
“轟！！”當三人全部到齊，兩位警員合上後門，這救護車居然被駕駛的警員開出了跑車一般的效果，繞着碎成段兒的花壇一個右旋，嗡地衝出了燈塔精神病院的正門。
在後方，大地向上浮起，就好像裂谷的陡崖一般不斷向上，讓整座精神病院好像被從版圖上刻出去一樣，成了“空島”。
“這特麼算啥？2012嗎？？”撲進後車廂的尼雅雙眼轉着圈地看着後面塊狀碎裂且如同波濤般跌宕起伏的柏油馬路，嘴巴張得老大——
“我咋感覺這夢比我那個要喪病多了！地上夢境不是會侵蝕現實嗎？？現實中也地震了？？”
一想到莫斯科最有名的麪包房像蘿蔔一樣從地面拔起的場景，少女就打了個哆嗦。
“不，不會那麼嚴重，初期的話只會造成管道爆炸或者路基少量崩裂的狀況，但是到了侵蝕後期。”少年也是大喘了一口氣：“那就不好說了。”
“這是什麼東西？？你們能解釋一下嗎？”帶着眼鏡的亞裔小哥推了推鏡框，神色陰晴不定。
“這是引路系統……喬瑟夫對嗎……”
李想伸出手去，前者下意識握住了。
“嗯，是塞巴斯汀警探告訴你的？”
“還有基曼……你們好……”和黑魂那次不一樣，這次是遊戲中有着相當分量的角色站在他面前，讓李想的語言稍微講究了一點。
“你身後的大劍……”雖然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但人是種只能看到眼前事物的悲哀存在。
一車人，包括那個捂着頭的白髮少年，還有一臉鬍子的醫生都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李想的身上。
“這個該怎麼解釋呢……”感覺對塞勃說的話對更敏感的基曼和喬瑟夫再說一遍會有很明顯的漏洞……而且基曼現在還不是“自己人”。
李想嘆了口氣。
感謝艹蛋的老天爺，這次李想連自己想好的說辭都沒分享出去，就被突如其來的震動跌了個大蹦。
除了坐在座位上醫生打扮的鬍子男和白髮少年，所有站着的蠢貨都摔得無比酸爽。
“後面！！”塞勃緊張的聲線傳來，李想朦朧間透過後門玻璃看向燈塔精神病院的方向——
層層疊疊的人類建築拔地而起，像是泰山上無法望其頂端的臺階般一対兒接着一対兒地堆砌着，又向下猛地跌落……
簡直就像城市本身海嘯了一樣。
“哇哦。”尼雅咂舌道：“看來當了人格面具使我就不用去電影院欣賞大片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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